271 报复
“老三……倒是很像朕年轻的时候。不过他性子太过急躁,尚且还需磨炼。”
内阁学士孔照眼珠一转,膝行上前:“陛下,依臣拙见,不论是汝南王还是三殿下,眼下都缺少磨炼,东宫之事乃重中之重,不可以随意定之,倒不如再观察几年。陛下龙体康健,林太医也说陛下龙精虎猛,怎么就一定要立东宫了。”
天治帝叹息了声,说道:“朕并非贪恋权势,朕坐上龙椅之时,也已过而立之年,至今也快二十载了。若汝南王与老三之中,有人已成大器可以继承大统,朕何尝不愿意退居太上皇,做个自在闲人!”
“可稚子尚幼,朕不放心黎民百姓,只能继续做这个皇帝!你们说朕贪恋权势不愿放权也罢,朕问心无愧便是!”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屏退左右以后,天治帝捏着汝南王批过的奏疏又看了许久,曹公公上前给他换灯。
天治帝叫住他:“曹渡,朕问你,你觉得这汝南王和老三,哪一个是东宫之选?”
曹公公连忙跪下,“陛下恕罪!奴才不敢妄议储君之事!”
“此处只有你和朕两个人,朕只当与你闲话家常,你就当朕是民间寻常老翁,依你之见,哪个儿子能继承朕微薄的田产,你只管说便是。”
曹公公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奴才以为,两位殿下都资历尚浅,暂不能继承大统。”
“朕不想听这些推脱之词,一定要你选一个出来。”
“……汝南王占嫡占长,按理说,应是东宫之选……”
“是啊……熹儿早就该入主东宫了,是朕害他战战兢兢了这么多年。”
天治帝喝了口茶,眸色晦暗不明。
此时,延禧宫中,贤妃和纪舒坐在暖炕上,贤妃道:“你如今怀着身子,还让你进宫来给我请安,实在是难为你了。”
“哪有,海棠说了,多走走动动对生产也有助益。”
“海棠?”
贤妃想了想,长哦了一声,“我记起来了,是林度那个未婚妻。她可好吗?”
“医术不差,将军的弟弟也行医,说有她在身侧没问题。”
贤妃一脸新奇的摸了摸纪舒的肚子,“五个月了吧?都这么大了,何时生啊?”
“海棠说七月就该生了。”
“那可没多少日子了,我现在就得提前给他准备诞辰礼了。”
二人聊了一会儿,贤妃似有困顿,纪舒便起身告辞了。
正打算出宫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宫墙下,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熟人,看见纪舒笑着迎了上来。
“侯夫人,多日不见,侯夫人可安好?”
纪舒鼻翼蹙了蹙,这赵括身上熏的香粉比女人还浓,碰巧她孕后嗅觉甚是灵敏,闻着这冲鼻的香气脑袋都疼了。
她连退数步远离了赵括,抬手捂住鼻子,赵括笑容一僵,面露难堪。
“侯夫人不至于此吧?在下身上的熏香,可是特调的,香气浓郁经久不散。且唯我才有此香,有人出重金我都不卖呢!”
喜桃:“我家夫人有孕,最闻不得刺激的香味!”
“原来如此,那是在下失礼了。”
赵括退开了些距离。
纪舒喘匀了气,才回头打量着赵括道:“赵公子进宫作甚?莫不是来拜见贵妃娘娘的?”
“正是。在下铺子里新进了些头面,特进宫献给贵妃娘娘。”
纪舒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中的匣子上,“那我就不耽搁赵公子进宫请安了。”
她与赵括擦肩而过,视线被他腰间的挂饰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心想这玉佩的形状还真挺罕见的。
马车驶回侯府,上房内清新淡雅的梨香总算冲淡了赵括身上的骚包气味,但纪舒还是觉得这香味还留在她身上。
沐浴了三四次,直到祁野回来,纪舒才消停。
“今日的脉请过了吗?”
喜桃:“还没呢侯爷,夫人沐浴了好几次,奴婢不敢请海棠姑娘过来。”
“那就现在去请。”
不多久,海棠便来了,她提前备好了安胎药,先让喜桃端着,她铺开绢帕给纪舒诊脉。
“孩子很好,夫人和侯爷都不必担心。”
祁野:“她呢?”
“夫人的身子也无恙,都调理的差不多了。”
海棠收起绢帕,示意喜桃把安胎药端了过来,“夫人趁热喝了,明日我再照时辰端来。”
纪舒点了点头,直起身子想把碗接过来,鼻翼耸动,忽然间怔住了。
愣这一瞬,祁野先把碗拿了过来,舀了舀想亲自喂她喝,纪舒却道:“再放一会儿吧,我在姨母那儿多喝了两碗水,现在喝不下安胎药。”
她盯着海棠的双眸,缓缓道:“海棠姑娘,你回去吧,明日辛苦你再熬药过来。”
“哪里。”
海棠起身离开了上房,祁野放下碗,捧起纪舒的脸拧眉问道:“怎么了?”
纪舒看着他的眼睛,声音颤抖:“将军,我方才又闻到了……”
“闻到什么?”
“赵括身上的香料味。”
喜桃吃了一惊,她努力吸着鼻子,“没有啊夫人,您是不是闻错了?您都洗了三四次澡了,不可能还有气味啊!”
“不是我身上的!”
纪舒两眼发直,身子微微发抖,“是……是海棠身上的……”
祁野瞳孔一缩,纪舒猛地攥住了他的袖摆,“裴朗……快叫裴朗来!”
天色渐晚,喜桃带着裴朗从后门飞快赶到颉芳居,裴朗跑的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到底……到底出什么事了……这、这么惊、惊慌失措的……”
祁野从暖阁跑了出来,抓着他来到纪舒身旁,低喝:“快诊脉!”
裴朗看祁野双眼通红,纪舒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抚着肚子,心下一咯噔,再不敢耽搁,赶紧把脉。
他表情凝重,把完脉后又问喜桃要了安胎药,嗅闻后浅浅尝了一口。
纪舒眼泪从眼眶滑落,颤声道:“裴朗,这安胎药是不是有问题?我腹中孩子……可还好?”
裴朗:“这安胎药并非之前我看过的那个药方,里面还添加了少量的毒草。”
纪舒两眼一翻,昏昏倒在祁野怀中,祁野双眸通红,小心翼翼的抱着她,脖颈上青筋迸发,强压着怒火问道:“岁岁身子到底如何!”
纪舒泪流满面,声音哽咽:“这药我喝了五个月,孩子……孩子不会……”
“哥哥嫂子安心!这里头虽有少量毒草,可我估计刚添进去不久。”
裴朗一个大喘气,吓了屋内三个人,喜桃胡乱擦着眼泪,哭着说道:“裴大夫就别兜圈子了,夫人,夫人和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大嫂脉象中有服用毒草的迹象,只是分量较轻,还未伤及大嫂和孩子,只要我开几服药就能好了!”
在场三人纷纷长舒了一口气,裴朗坐下感慨道:“此人狠毒无比啊。这毒草若继续服用下去,胎儿必胎死腹中,而母体生产那日会呈现重病暴毙之态,即便是验尸也未必能验出来,好狠毒啊。”
“重病……暴毙?”
纪舒蓦地想到什么,又问道:“若没有身孕之人,是否也是这个下场?”
“没错,最后皆是呈现突发重疾暴毙的姿态。”
纪舒合上双眼,怒火中烧,前世贤妃在宫内无端暴毙,她就奇怪明明太医院那么多林家太医,怎么就保不住贤妃的性命!
她从未想过是家中出了内鬼,还记得林度和她说过,本还想把海棠送进宫伺候贤妃,若前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海棠也进了宫,那害死贤妃的必定也是她!用的就是今日同样的招数!
纪舒看向喜桃:“青檀呢?让她查的事如何了?”
“奴婢去喊她。”
不多晌,青檀走进暖阁,“夫人,奴婢都问清了。今日海棠的确出过侯府,说是草药不够用了,去街上买新的。奴婢把东西两街的药铺都问遍了,今日她并没有去买药。”
“她没有去买药,而去是见了赵括……”
纪舒失笑,“幸好她今日去和赵括见了面,而我又碰巧在宫门前撞见了赵括,否则……她便真要得逞了!”
祁野看向裴朗,“裴朗,辛苦你在侯府住下,岁岁和孩子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大哥安心,以后有我,保准大嫂和孩子都安安全全的。”
裴朗和喜桃三人离开后,祁野便道:“岁岁,赵括和海棠勾结,林度是否知道真相?”
“他应该不知,那日看他的眼神,他对海棠是有爱的,恐怕正因如此赵括才能得逞。我觉得,赵括放海棠在林家的目的,本不是为了我而来。”
纪舒如是说,是前世她从未和海棠见过面,而且按林度所言,海棠的存在一早就是为了贤妃准备的。
之所以要对付她,纪舒更倾向于:“将军,赵家可能已经知道,我是锦缎斋的掌柜了。”
夫妻二人深谈了片刻,祁野环着她安抚道:“你别再为这些事操心,养好身子要紧。赵括,赵家,我来解决。”
纪舒拨开他,目光如炬,“我一早就有除掉赵括的法子,听闻谢廉现在的差事都由汝南王经手。将军,这是最好的投名状。”
她起身走到床榻边,按出一个暗格,把里面的所有账簿都交给了祁野。
“我本来是想徐徐图谋,京都商圈过大,赵家一夜倾倒于我没有多大的好处,那么多的生意我一人吃不下。不过赵括敢对我们的孩子下手,即便是要让出一部分的利,我也要让他速死。”
……
三皇子府
侍从叩门说道:“殿下,赵家人求见。”
“谁?”
“是赵括。”
“让他进来。”
谢廉坐在太师椅上,一只腿翘着,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赵括走进屋,拱手作揖:“给殿下请安。”
“这么晚了,你来作甚?”
“听闻殿下闷闷不乐,在下特给殿下带来一好消息。”赵括直起身子,说道:“锦缎斋的林掌柜,总与赵家作对的女人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谢廉立即醒酒,坐直了身子喝道:“是谁!是谁在背后算计本殿下!”
“就是纪舒!”
“纪舒!祁野!是他们两个!”谢廉站起身,愤怒道:“我就知道是他们!除了他们,再不会有别人有如此大的胆子敢算计我!待本殿下重获自由,定把他们二人碎尸万段!”
“殿下息怒。我早知殿下愤恨,其实早已设下圈套!”
“何意?”
“其实早在去年,我便知道了总与我们作对之人,便是纪舒夫妻。不过那时恐打草惊蛇,赵括谁也不曾告知,而是先派人悄悄潜入侯府,碰巧那纪舒怀孕,与祁野二人视腹中之子为珍宝,赵括便觉得,杀人不解气,诛心才解气。”
赵括看向谢廉,“殿下可记得,当年为了帮贵妃除去眼中钉,赵括曾安排一心腹接近林家人,如今已有见效,林家十分信任她,本欲在贤妃有孕后,将她安排进宫里伺候。”
谢廉:“难不成你……”
“没错,此人现在就在冠军侯府。且她已经暗中将毒草下进纪舒的安胎药中,至今还无人怀疑!”
“那毒草食用后,胎儿胎死腹中,纪舒则会在生产时暴毙,死后仅能查出,是暴病而亡,谁也不会知道她曾食用毒草。”
赵括上前一步,声线中带着狂喜:“殿下想想,届时祁野丧妻又丧子,不知该如何悲痛欲绝啊!”
“好!”谢廉拍案而起,“算本殿没有看错你!是个聪明人!来,跟本殿一起喝酒!”
“赵括实在荣幸!”
“待事成那日,本殿不会亏待你的。”
“赵括早已与父亲想好,等纪舒死后,她那些产业自然由赵家接手,届时京师商圈,仍是赵家的天下。亦如,这大秦未来……都是殿下的天下……”
谢廉被他说的热血沸腾,举杯道:“喝酒!”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棠仍是每日都在安胎药中添加毒草,以前不加是为了等纪舒彻底信任她,如今她以为时机到了,下毒就更加没有顾忌,药量甚至一天比一天重。
三月初,天治帝的身子终于痊愈,这日是他痊愈后第一天上朝。
曹公公尖细的声音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纪乘风从队伍中迈出,高声道:“陛下,微臣有事起奏。”
“禀!”
“微臣要参皇商赵寿擎,偷逃税款,胡标市价,自行结党,逼京师其他商户上缴会费,视大秦律法于无物!请陛下严判!”
“此乃详情,陛下细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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