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羊：深海之歌（十四）

繁衍是生物的本能。

  交配繁衍的常识几乎是自然而然刻在每条人鱼的意识里。

  宫云被白茶逗弄的话吓了一跳，他与白茶虽然这些天日夜相处，可截止至今他们到底也只认识了半月，他尚还分不清白茶此时的态度是逗弄还是认真。

  但宫云的话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出口，“人类不可能是我的伴侣。”

  人鱼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有漂亮的近乎海妖的外貌，有尖锐的爪牙，有漫长的寿命……

  而人类寿命短暂，横亘在两个种族之间可以想象的矛盾像是海面起起伏伏的波涛几乎一下就可以将虚无缥缈的爱情冲成泡沫。

  宫云只在人类荒谬的童话里才听过这跨种族可笑的爱情。

  而就连童话里，美人鱼和王子的爱情故事都是个悲剧。

  白茶像是随口说了句玩笑般，即使遭到他张牙舞爪的反驳之后依旧平静，只是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哦，是吗？”

  她这句平静的话却像是挑衅般，而骄横的王子殿下却并没有炸毛。

  宫云陡然从她平静无波的语气中感觉到危险，像是预见了将来会被滑腻的海藻死死缠住的画面，宫云甚至已经提前感觉到难以挣脱的心悸。

  宫云几乎是逃避般错开她的眸子，她灰黑色的眸子像是黑洞，宫云恍若能从中看到毁灭。

  烤鱼还被架在炙热的火舌上烤，没人顾及到它给它翻面，以至于它一面被火舌炙烤的焦黑，散发出焦糊味，一面是生冷的鱼肉。

  宫云生硬的说了句，“我要回去了，你自己烤鱼吧。”

  他话落就像海里走，白茶只看着他背影，看他的蓝尾巴蓄力身子在空中跃起，看他的身姿优美又匆忙的跃进深海。

  等水花消失，白茶这才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她才有功夫顾及架上的烤鱼，给鱼翻面。

  像是才终于意识到任何一段交往关系的走向都难以控制时，宫云开始刻意与人保持距离。

  白茶虽然还住在他的宫殿，却依旧自然的做自己的事，她时常在深夜外出，白天补觉。

  宫云捕猎时也不再会问她是否同去，而两人目前唯一的交际就是白茶每天给宫云涂生发剂。

  宫云开始时还纠结是否还要再找她，可白茶每天都态度自若的带着生发剂来到他面前，而她像是也察觉到了他的疏远，也识趣的保持距离。

  本来该感到松快的宫云却莫名因此焦躁。

  涂抹生发剂差不多第五天的样子，夜半，宫云还在睡梦中就感觉到头皮阵阵发痒。

  他被痒醒了，半睡半醒间尖锐的指甲烦躁的就想去抓头皮处。

  然而指甲才碰到那块秃了的地方，动作顿住。

  指甲会把头皮抓破吗？抓破头发还会长吗？

  宫云艰难的止住抓痒的爪子，烦躁的坐起身。

  阳光无法到达深海，深海里常年黑漆漆的，就连白日也没多少光亮，夜晚时更甚。

  人鱼窝里安了灯塔，白日亮堂，晚上熄灭。

  宫云讨厌黑漆漆的，他的宫殿里几乎处处都安着夜明珠，卧房也装有一颗大的夜明珠。

  他向贝壳床上看去，不出所料的空荡荡的。

  白茶晚上向来不着窝。

  头皮痒的难受，宫云又不敢挠怕真秃了，又困又清醒间他不知怎么想的，竟直接爬上了柔软的贝壳床上躺了下去。

  除了嘴硬好面的雄性外，深受人鱼喜爱的贝壳床不愧对于它的销量，几乎是一躺上去，就像是躺在云朵里。

  海底冰凉的水轻轻的打着身体，宫云恍然间好像嗅到了白茶留在贝壳床上的味道，淡淡的香，像是某种属于陆地上才会盛开的花朵的味道，竟在深海海水的浸泡下，依旧留存在贝壳上。

  心情的焦躁像是被海水无声轻抚了去，困顿又一下袭来，宫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白茶观察了目标之一并在人鱼身上留下标记后，悠悠的打道回府。

  然而，她空荡荡的贝壳床上却钻上了一条小鱼。

  蓝尾巴的人鱼睡的很香，两米长的贝壳床上他睡的满满当当，蓝色大尾巴尖还垂下一点。

  白茶盯着那垂下的一截尾巴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滑溜溜的，像是丝绸般的质感。

  人鱼尾巴看起来很敏感，蜷缩着睡着的人尾巴下意识的躲到一边，白茶只来得及摸了一下蓝色尾巴尖尖就从她手上离开。

  而宫云已经警惕的睁开眼。

  宫云看到她时眼睛一亮，“你怎么才回来？”

  他的语气像是控诉晚归贪玩的妻子般，白茶却知他态度不可能变化那么大，只可能有事找他。

  而目前两人的交集……

  白茶下意识看向他头发，看到他头顶时却怔愣了一瞬间。

  宫云没注意到她的怔愣，不满的向她汇报情况，“昨晚我那儿就好痒，半夜被痒醒了，我怕用爪子挠破就不长头发了，你的药该不会过期了吧？”

  其实是还差几天过期。

  白茶没觉得有什么就给他用了，但没想到……

  那长出来的竟然还真是黑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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