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如鬼如魅
民巷的砖墙投下长长的阴影，遮住了一个人的下半身，上半身却又被月光照射，似乎就连毛孔都清晰可见。就在这里，一个半跪着的少年，额头出血，满脸的恐怖与惊慌，似乎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事。
他身边的两个官差似乎被吓的魂不守舍，嘴里直嚷着神仙杀人了。
“大人，就是这。”报话的官差已经把他们一众人引到了案发地点。
还未到那个死人的跟前，苏子钰几乎下意识的就用衣袖遮住了苏宛的眼睛。
苏宛把二哥的手轻轻的拿开，说的很坚决：“二哥，我要看。”
既然选择了参与这个案件，死人自然是要看的，不可避免，也不能避免。如果想像个男儿一般潇洒恣意的活在天地间，那么首先就要做的就是心理上的强大。
那个少年的死相并不难看，如同睡着一般，相比起来，两旁的官差脸色苍白，似乎被什么惊吓到一般。
“大，大人。小的去禀报时那个人就死了。当时这两个官差就在场，他们就是这样了。”引他们来的那个官差回禀道。
“你们两个还不给少将军过来回话！”阿莫呵斥道。
那两个官差如同游魂一般，只是一直在重复同样的话，“神仙杀人了，神仙杀人了......”
“去找水来。”白鸿卿沉声吩咐。
苏宛走到那个少年的面前，伸手似乎就要触摸他。
“阿宛！”白鸿卿呼叫出声，见状面上不免露出担心的神色。
苏宛回头冲他笑笑，把手指置于那个少年额头半寸处，似乎在捕捉些什么，然后放在鼻尖轻嗅，浅浅的问道：“有花香，你们闻到了吗？”
几人疑惑的摇摇头，阿九甚至耸了耸鼻子，可是除了几不可闻的血腥味，他们并没有闻到苏公子所说的一丁点的花香。
苏子钰直接用食指沾了点血迹仔细的闻，少许过后，摇摇头：“没有，我什么也闻不出来。你真的闻到了，阿宛？”
他说着，眼神已经暗了暗，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宛肯定的点点头：“我的确闻到了。很淡，就像是不小心沾染到了一般。奇怪的是，这种味道我曾经从来没有闻过，但是却感觉很熟悉，而且可以确定的是，它是花香。”
花香，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苏宛开始努力的在脑海中回想与花有关的记忆。
“水来了，少将军。”一个官差从附近的居民宅里找到了一个水桶。
“泼。”
一阵哗啦的水声过后，那两个好像魂丢了的官差终于在井水的刺激下有些清醒了。
“大人，大人，有鬼啊！”两人清醒后下意识连滚带爬的抓住赵子富的裤腿，如同找到了亲爹妈一样的哭喊着。
“行了，别在这给我丢脸。少将军在这呢，你俩仔仔细细的把看到的事情都交代清楚。”赵子富尴尬的对着白鸿卿笑笑，顺便给了那两人一人一脚。
两个官差开始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说他们的所见所闻。
他们奉命在这些民巷里四处巡逻，然后就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少年。
说他奇怪，是因为那个少年就像是在梦游般的走路。然后他们就好心提醒他早点回家，其中一个还上前用手拉了他一下，结果那个少年突然间狂奔起来。
两个官差觉得他十分可疑，就要追赶，可是还没跑几步，那个奔跑的少年就突然跪了下来，一直磕头，如同疯了一般。两个官差相互看了看，惊疑不定，其中一个就上前想要拉住他，结果就听见他一直在很惊恐的呢喃：这是惩罚，惩罚。
说完，其中一个官差有些惊恐的问白鸿卿：“少将军，不会真的是鬼神吧？”
赵子富伸手就拍了那个官差一脑瓜子，骂道：“什么鬼神，你们又不是没见过死人的，怎么会被这个给吓成这样？没出息的家伙！”
两个官差挠着头不说话了，其实他们也不明白怎么会那么的恐惧。因为职业的关系原因，他们看到死人的尸体也算是家常便饭，可是却从来没有这般失常过啊。
“后来呢？”苏宛直起身子问他们。
“后来，”看起来较为拘谨的那个官差皱着眉在想：“小的后面的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他好像突然就死了的。”
领路的那个官差禀报道：“少将军，苏公子，当时小的远远的就瞧见他们三人了，上前与两个兄弟说话，可是他们都神志不清的，小的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那个时候，那个少年就应该是死了的。”
神志不清，突然死亡，又是一起没有凶手的案件。
苏宛伸出手颤巍巍的就要去触碰那个少年的尸体，苏子钰拦住了她：“想看什么？让二哥来。”
“手。”苏宛回道，末了又加上一句：“二哥，你小心点。”
苏子钰笑笑，翻开了那个少年的手。
五指深深的镶进了掌心，却没有鲜血的流出。
苏子钰大骇，扭过头喊道：“子矜，过来看！”
白鸿卿走了过来，接过官差手中的灯笼，特地凑近了看，怎么会，没有流血呢？他掏出匕首，在那个少年的身上划了道口子，血肉可见，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怎么会这样！”围着的几个官差面面相觑，难不成，真的是鬼神的惩罚？
一直默不作声的苏宛猛地抓住了二哥的衣袖，有些颤抖：“二哥，那个味道，我又闻到了。”
更加的浓烈，带着死亡的气息，是囚禁，还是恐惧？
苏宛这般说着，眼角就莫名的酸楚，竟流下了滚滚的热泪。
一切似乎就发生在瞬间，苏子钰惊恐的按住苏宛的肩膀，十分的紧张：“阿宛，阿宛？告诉二哥怎么了？”
什么古怪的气味，为什么我的小宛儿会闻到，为什么她的眼神那么的绝望无助，到底是怎么了？！
此时，苏子钰的心中有如刀割，他一遍遍的唤着自己的小妹，可是她明明就在自己的面前，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苏子钰觉得自己疯了。
他想毁了这个世间，所有的一切。
“苏二哥！苏二哥！”白鸿卿一遍的叫喊。
苏子钰睁开眼，下意识的就往怀中望去，还好，宛儿还在。
他这才望向白鸿卿，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官差，手里拎着的是水桶，看来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就是他的杰作了。
那个官差讨好的冲着他笑了笑：“大人，小的也是当心您，这才冒犯，笑小的知罪了。”
苏子钰并不在意，反而向他郑重道了谢。
“苏二哥，阿宛怎么办，也要泼吗？”白鸿卿在一旁焦急的盯着苏宛看。
白鸿卿见他们兄妹两不对劲，立马把他们挪到了旁处，看来，那个少年的尸首十分的诡异。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这样？
苏宛半躺在苏子钰的怀里，眉头紧锁，脸上十分的惊恐，似乎是被什么梦魇住了。
苏子钰拿手轻轻的轻轻的拍打她的脸：“宛儿，醒来，看看哥哥，哥哥就在这。宛儿醒来，醒来啊！”
他的语气悲切而又绝望，似乎在用自己全部的力气祈求怀里的妹妹。
刚刚泼苏子钰的官差连忙拽拽少将军：“将军，苏大人他是不是又被那个啊？”他的表情不对啊，怎么哭的好像他怀里的兄弟已经死了一样。难道真的有鬼神一说，苏大人他是被鬼神缠住了？
这般想着，官差惊恐的往后退了退。
白鸿卿伸手就要把苏子钰打醒，半路上却被阿九拦住了。他出演解释道：“晓臼，我在帮他，你没看到他不对劲吗？”
阿九倔强的盯着白鸿卿，没有松开手，眼神如吃人的猛兽：“不许你打他！我答应宛姐姐要保护好苏二郎的。”
两人正在争执间，苏子钰的眼神越来越凶狠，他抬起头对着众人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就都该死！”
说着，袖中的手缓慢的摩擦，除了苏宛，这个世间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苏子钰的衣袖里一直都藏着暗器，从那年被苏府的人追杀后，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那个暗器，就没有再离过身。
他伸手就要按暗器，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晓，唯一知道的那个人，此时昏迷不醒。
“哗啦。”水声阵阵，不仅阻止了苏子钰的那只手，也阻断了阿九和白鸿卿的争吵。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泼水的赵子富身上，他呵呵的一笑，解释道：“少将军，我也是没法子。等你们吵完，也不知道他们二位还能不能活命了。”
其实，赵子富搞不明白，眼前的苏大人神志不清几近发狂，另一位看起来大有来头的少年依旧昏迷不醒，少将军却忙着和一个护卫解释。管它三七二十一，不应该是先把人弄醒再说吗？
白鸿卿担心给苏二郎泼水会冰到苏宛的这个原因赵子富是想不明了，不过，阴差阳错的，他却是救了在场一些人的性命。
半桶冰凉的井水下去，不仅让苏子钰清醒过来，就连苏宛都开始有转醒的迹象。
阿九最先发现了，他挣开白鸿卿，惊喜的叫道：“七公子！”
几番神思过度，苏子钰的脑门很痛，就在刚刚，他似乎看到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惨痛而又绝望，可是现在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挥挥脑袋，低头去看苏宛。
无数的鬼魂，怨恨，咒骂，撕咬，苏宛觉得自己似乎被困在什么盒子里，动弹不得，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光明。那些鬼魂在她的身边恐怖的疯笑，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哥哥，你在哪？快来救阿卿啊！这里好恐怖，好恐怖，哥哥，哥哥......
“阿宛，看着哥哥，告诉我，你还好吗？”
苏宛睁开眼，迷茫的抬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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