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季晟握着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微微阖眼,等那阵子躁动暂时过去,又闻到一股香味。
以前没有发觉,可今天同处一个这样狭窄的空间,他才发现——洛闻心身上好香。
季晟不爱香,甚至厌恶那些脂粉气。
可洛闻心身上,也不知是股什么味道,清甜,又混点儿类似草木的芬芳,让人想咬。
季晟下意识的想下口,也的往左动了动。
但头一次理智先于本能,他想到此前费了好多功夫,才勉强让洛闻心不再计较掀他衣服那件事,又生生忍了下来。
忍的心中燥气郁结,眉目阴鸷。
他那副神色实在算不上温和,洛闻心被他吓得够呛,任凭他捏着自己的手,没有抽回来。
等过了一会儿,那握着自己的大手开始不规不矩,捏着他指节的软肉玩,洛闻心才又慢慢回过神来。
到底已经不是刚认识,洛闻心对季晟也算有了一些了解,于是胆子相较两月前肥了不少。
他见男人眉心渐松,脸色明显变得温和,不是在生气的模样;又想起刚才他很凶的对自己说“别动”,结果就是为了捏自己的手,立刻后知后觉的羞恼起来,双颊都泛起了粉色。
“你放开我……”
洛闻心把手往回抽,抽不出来,实在气急,又见男人胳膊横在自己眼前,脑袋一热,干脆上了嘴,张口便咬了上去。
痛自然是不痛的,就像被猫抓了一下,但留下了一排略微湿润的印记,在深色的布料上,尤为显眼。
洛闻心咬完,还觉得不够解气,抬起眼,正要恨恨的再瞪他一眼,就撞进男人眼睛里。
男人一双眼睛黑的发亮,分明没什么表情,可他眼睛下垂,瞥了一眼那排牙印,眉梢却微微上扬,洛闻心就莫名从里头品出了几分餍足的意味。
似是被咬的爽极。
果然,下一秒,季晟把另一条胳膊也伸了过来,低声诱哄似的,“再来一口。”
那神情,那语气,让洛闻心想到上辈子的时候,他哥哥总爱拿着逗猫棒,逗老宅别墅那只猫,叫它“过来”。
等猫真的过来了,再抱起来,从头摸到尾巴。
洛闻心从耳根到脸颊一下子爆红,霎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自己要冒烟了。
好半天,才把他的手一扔,脑袋扭了回去,气哼哼的道:“谁要咬你。”
……
他俩在马车里的动静不算大,但也不算小。
起码隔得最近的孟桥,可以透过门帘听见一星半点。
男人低沉的嗓音,和少年细声细气的嗔怒声。
孟桥牵着缰绳,默默的走远了一点,和见云并排到一路,扯了扯扣的极紧的衣领,抬头望天。
……大概是离姑苏越来越近的缘故,他还真有点想陆戚了。
-
时值阳春三月,沿路有桃花盛开,香气飘远。
桃花树下有一茶摊,挂着白布招子,上书一个歪歪扭扭的“茶”字,内置几张破旧的木桌。
茶摊内没什么人,只有其中一张面对面坐了两个男子,一个身着黑衣,一个头戴帷帽,俱都一派闲散。
小二送上一壶茶,分别给两人斟了,又热切的道:“两位可要来一碗桃花糖水?秣州特产,要是进了城,卖的可就贵多了,我们这里只要二十文一碗。”
说着,指了指茶摊外放置的一口小木桶,木桶上盖着布,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里头甜丝丝的味道。
那头戴帷帽的男人一愣,随着小二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失笑,摆手道:“不必了,多谢。”
难得有外地来客,小二还想再推销一番,但目光一转,落到两人握着茶杯的手上,见那上面布满老茧,又看到搁在一旁长凳上的两把长剑,心神一凛,立刻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没再多说话,退了下去。
等人走后,沈牧抿了一口茶,抬起眼,看向眼前的男人,似笑非笑道:“萧兄怎么不说话,莫非还在惦记那桃花糖水?你要是想喝的话,我就去买一碗。”
被唤做“萧兄”的男人拧了一下眉,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端正肃穆的脸,淡淡瞥了他一眼,道:“胡扯。”
沈牧在肚里暗笑,他也生的俊美,狭长的凤目一眯,却无端显出几分邪气来。
沈牧撑着下巴,看了一眼外面那黄沙飞石的路,突然感叹道:“唉,这才刚到秣州呢,就已经觉出荒蛮来了,也不知道这大西北能有什么好玩的。”
萧恕放下茶盏,道:“我们不是来玩的。”
“我知道。”沈牧脸上还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眨了眨眼睛,笑道,“但等正事做完,总有空闲逛上一逛吧?解决三两个废物罢了,能不能用上一根手指头?”
这般大话,萧恕一向是不接的,沈牧便自顾自道:“等事情做完,你就在客栈歇着,我自己去逛逛。我听说秣州有南风馆,虽比不上醉涂山,但也总算是个去处,我知道萧兄必然是不想去这些地方的,只要别拘着我就好。”
萧恕不说话,抬眼向路边看去。
这一看,便看见两辆马车并着几个骑着马的人从远处过来了。
马车算不上有多华丽,起码比起北烊王府的贵夫人们出游时镶着金盖的马车,这两辆要显得朴素许多。
真正吸引萧恕目光的,是那几匹马,和马上的人。
萧恕看出来那几匹马都是名驹,毛色鲜亮,高大健壮,一看就养的极好。
其中两匹的马背上都坐了人,前头的是个黑衣少年,大约十八九岁年纪,肤色微黑,腰间挎一把弯刀,身姿挺拔如松,一看就会武功。
萧恕觉得那少年有些面熟,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收了回来。
结果没过一会儿,那行人便在茶摊前停了下来,方才还慢吞吞扯着缰绳,恨不得把千里名驹勒的原地踏步的少年立时一挥鞭,到了其中一辆马车的窗边。
随后,车内有人声传来。
声音不太大,若非萧恕与沈牧俱都耳力过人,是没有办法听到的。
“……我想喝那个,”是个少年的声音,极轻,极软,像猫爪儿挠在人心上,让人不由自主屏起呼吸,“糖水。”
这声音好听极了,沈牧心神不由一荡,抬眼向那边看去。
车帘挡着,看不清里头的情形。
沈牧盯着那边,手心有些痒痒,唇角一勾,撵起一颗石子儿,正要灌入内力,想借风掀开那车帘——
“那是凉的。”另一道略低些的男声突然响起,“绿漪不是不让?”
男声听着挺冷,没什么温度,说出来的话却不像是声音那样。
沈牧动作一顿,掌心将石子撵下。
少年小声道:“我知道呀,没关系的……”
“会肚子痛。”略低些的男声不为所动。
少年没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少年的声音高兴了起来,似是灵机一动,“那、那就只买一碗,我只喝一点点,剩下的都给你喝,好不好?”
“……”
没过多久,马车的帘子被挑起,有个穿着黑衣的身影探头出来,朝茶摊的方向望了一眼。
紧接着,一只沉甸甸的钱袋被随手抛出来,另一个骑着马的少年便抬手接住了,下了马走过来,扬声道:“老板,一碗糖水。”
接了糖水,再回去时,仍是那黑衣男人揭了帘子接过。
这回,因着要拿东西,帘子挑开的幅度大了一些。
二人目力也好,清楚的看到了那人抿着的薄唇,侧脸轮廓,和腰上那两把黑色的刀鞘。
就连那熟悉的银色暗纹,都在夕阳下闪着光。
萧恕与沈牧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惊异和不可置信。
马车重新出发,走的慢吞吞的,远去时,还能隐约听见少年雀跃的笑声。
沈牧与萧恕都不再说话。
待那行人远去,沈牧才端起茶盏,默默的抿了一口。
茶水早已见底,他没有察觉,一时不防喝到茶渣,立刻又一口吐了出来,神色这才有所变化,道:“应当是看错了。”
萧恕点点头:“嗯。”
过了一会儿。
“啧,不可能啊。”沈牧道,“样貌便也罢了,毕竟从没人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可那两把刀,还有那小跟班——”
话音到这里,顿住了。
萧恕没有说话,显然跟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随便问一个江湖人,这一年以来,武林中最富盛名的是什么,对方或许不会告诉你一个人的名字,但一定会提到两把利刃。
连同那两把利刃一齐扬名的,自然还有他的主人。
沈萧二人也对季晟有所耳闻,并且有过一面之缘。
传闻中对方凶残恶劣的品性尚且不论,但半年前洛阳牡丹大会,二人都在场,对当时的情形看得分明,自然没办法把那样一个人,跟方才低着声,哄着说“会肚子痛”的男人对上号来。
“不过那声音,可真好听。”沈牧摸着下巴,又笑了,笑得目光微微闪动,“应当是个美人儿。”
沈牧好男风,最喜欢面若好女的精致少年,从前两人一同学武,沈牧便常常下山玩乐。
他自诩见过了大江南北的美少年,却少有如今天这般,连脸都没看清,只是听见个声音,就勾的他心痒痒的人。
沈牧眼眸微深,舔了舔唇,有些兴奋起来。
季晟虽凶名在外,但也的确没听说过有什么家室。
那样的声线,听起来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多半是个娈宠。
沈牧觉得有点意思。
原先只以为季晟是条软硬不吃的疯狗,楼外楼拿重金招揽都不得入他眼,如今看来,倒有了几分人情味。
萧恕垂下眼眸,正暗自思索,一抬眼见沈牧这副表情,不由皱了皱眉。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正事的,别犯病。”他出声警告,“你若惹了事,我可不会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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