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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一连六日沐宁侯都上了早朝,  很快朝野内外都知沐宁侯府晨焕在外看上了一个小商门女,要娶为妻。说风凉话的不少,但见沐宁侯爷为给女方抬面儿朝上求赐婚,  被皇上呵斥,朝下跟去南书房继续求,  有女儿的人家又不免羡慕。

        陶舀胡同温家斐悦院周遭,树木繁盛花草盎然,  却不闻蝉鸣鸟叫。院内寂静,正房内室镂花香炉烟袅袅,  温朗氏坐在榻边,一边看着女儿临摹一边轻轻为她打着扇。

        回府快一旬,今儿常汐才去账房把斐悦院几月的份例领回,  进堂室就听里间传来咳声,  忙快步入内。

        温愈舒已搁下毛笔,  心疼地给她娘顺气:“诗情,快端茶来。”

        小小肉肉的手撸着她的颈,  重咳不止的温朗氏心都化了,  不禁揽她入怀:“娘…咳娘没事咳咳…”喉间血腥上涌,她强咽下,紧抱怀中的柔软,  眼里漏了一丝脆弱。

        常汐手脚利索地开箱取了丸药,  用参汤喂,服侍主子服下。一股冰凉顺着喉管向下,很快温朗氏就觉沉闷的胸口被沁凉了。

        温愈舒乖乖地趴在她娘怀里,  小手撸不到喉,  便像娘亲哄她睡觉那般轻轻拍着娘的背。

        又喂了半碗参汤,  常汐才抽了帕子给主子摁了摁唇口。

        “怎去了这么久?”温朗氏也给女儿在拍背,  安抚她。

        “遇着老夫人院里的花嬷嬷和祁嬷嬷了,就站住说了会子话。”常汐去把药箱上锁:“都在稀奇沐宁侯府的事呢。”

        温朗氏轻哂:“磨了有些日子了,圣旨应该快了。”侯府比她想的会来事,照着情况婷姐姐夫妇该十分欢喜云从芊。不过也不奇怪,好女孩…谁不喜欢?

        “祁嬷嬷家还有个闺女没着落,谈起小商门女酸溜得都呛着奴婢了。”锁好药箱,常汐又将拿回来的份例收好:“小商门女怎么了?人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精养着的。还说什么…宁娶高门婢不贪商门财,她自个在那做梦吧。”

        不贪商门财?温朗氏都被逗乐了。温家若非想着她外祖家金库凭空消失的那几十万两金子,又岂会娶她这个不受宠不起眼的朗二继室嫡女?

        可惜,她也不知金子到底落谁兜里了,温家是白费了心思。

        小商门女一脚踏入京中超品侯爵府的事都已经传遍了。常汐现有一担忧,走到主子身边,俯身低语:“您说另一封信儿到地儿了吗?”

        这是怕云家攀上高门,先前拒绝教授云崇青的那些子先生,返身上门收徒?温朗氏算计着时日,快马加鞭,信应该早两天就到了。

        “夫子,身教为上。屈于权贵威武之下的,堪不得好。依飞羽打听到的和江老大夫所言,可断云禾此人行事看似质直,但实则通透。关乎独子前程,他不会轻率,定慎之又慎。”

        “那就好。”常汐心放下一半,愿着那樊仲能识好,接了信就赶紧上路。这下棋,最是不能错棋。要知棋差一着,便有可能会满盘皆输。

        温朗氏倒不焦心:“沐宁侯府求得恳切,全了皇帝的面子、里子。也许这回,还能得旁的好。”谷晟二十年,晨焕给封铭启挡那一剑,前程尽无。先帝抠抠索索的只赐下些贵药宝器做安慰,连个虚衔都没封,也是少有。

        “但愿吧。”

        如温朗氏所料,皇帝大概是心满意足了,在沐宁侯第九次跟到南书房时,终于点头赐婚。不但赐婚,还封了沐晨焕做四品明威将军。虽仅是个散官,但享四品俸禄,沐宁侯千恩万谢。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沐宁侯之子沐晨焕,文武兼全,品德卓绝,心淳善。苦学医道以致用,见卑弱施善不问报。朕闻之欣喜又赏子仁义,特封为四品明威将军,以勉励,望之坚守本心,持之以恒。今山北邵关云禾有女从芊,拥明柔之姿,贤淑端庄,温朗敦厚,年十七,当适婚之龄,堪佳配矣。仰承皇太后慈喻,朕兹特以指婚沐宁侯府晨焕,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太监唱读完圣旨,沐晨焕领一众人叩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三爷,云姑娘恭喜了。”国字脸太监想着一会的茶水钱,两眼笑得都快没了。

        接了圣旨,沐晨焕虚托了一把云从芊,站起身:“有劳方公公了。”

        “是咱家有幸。”方公公不着痕迹地看过叫沐家小公子青睐的姑娘。呦,明眉桃目,皮子跟那牛乳冻似的,真标致。

        云家人哪见过这样的阵仗?虽自邵关府回来就一直在准备着,可到了真格时,不是板硬就是手脚不好使,巍巍颤颤。好容易爬起来,也忘了自个姓什么了。

        陪着一道来的几位官儿都替他们急,连使眼色。

        云崇青不指望谁了,快步上前:“公公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敝家简陋,公公若不嫌弃,还请移步家中用茶,歇歇脚。”

        几句话一下子惊醒了痴着的云家人,云禾立马掏出早备好的锦囊。云忠诚、云忠恒也不约而同地摸向自己的襟口。

        “小公子客气了。”方公公见着往这送的锦囊轻飘飘的,就知里头装的是银票,脸上更喜,拱手还了一礼:“咱家还要赶回京里复命,下次吧,以后有机会。”

        “那小子就不留公公了。”云崇青退后,把地儿让给他爹。

        云禾将锦囊塞到方公公手中:“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公公拿着喝茶。”

        “恭喜了,云四老爷。”收了心意,方公公嘴上不扣,好话连连吐。随着圣旨一道来的熙和宫首领太监徐力这会也凑到了沐晨焕身边:“恭喜三爷了,见过云姑娘。”

        云从芊颔首,非常善解人意地往后退了退,留他们说话。

        徐力见了,忙道:“不必不必,贵妃娘娘听说三爷有中意人儿了,欢喜不已,帮着侯爷求了圣旨,又怕外头谁轻瞧您,便亲自从库房里挑拣了些好东西,让奴才代她送来。”掏了册子奉上,“请您清点一下。”

        说话的音没收着,堵在巷子里看热闹的百姓,都听着了。云从芊感念这份情意。

        方公公也帮嘴道:“是啊,贵妃娘娘可高兴了。娘娘一高兴,胃口开了,让皇上也心安不少。云姑娘是有福气之人。”

        云从芊双手接过册子,又侧身冲方公公福一礼:“多谢公公赞言。”

        “姑娘客气,能沾着沐三爷和您的喜,也是咱家有福。”方公公退离,容他们说话。

        “贵妃身子如何?”沐晨焕问徐力。

        “回三爷的话,您放心,娘娘和腹中龙子现都安稳。奴才离京时……”

        龙子?云崇青一口气顿在喉间,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浓密的睫毛慢慢下落。他好像突然明白沐宁侯府为何要上交兵权了…又为何会热衷与他家的这门亲事了?

        余光带过小猴精,沐晨焕见他抿嘴,竟心生一丝愉悦,转眼向从芊,与徐力道:“人你也见着了,回去让贵妃别多思,顾着己身。待我们成亲后,会进宫谢恩。”

        “是是,奴才现已经在想回宫怎么回话了,云姑娘实在是太好了。奴才识字不多,只觉用什么字眼来描绘都差点儿意思。”

        送走了人,云家点鞭炮,炮仗一直轰到亥时才完。第二天巷子里大摆流水席,三泉县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全在说云从芊这门亲事。

        “云家是真的大发了,飞出只金凤凰,一下子把门头都抬高了。你们说云老四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得了这么个姑娘?”

        “是啊,一个丫头片子顶上一串男嗣。沐宁侯府啊!瞧见那公子的气派了吗?真真跟玉雕的一样。还有个在宫里当贵妃的妹妹,一母同胞,跟皇上睡一张榻的。”

        “以后云家就是咱们三泉县头一家。一样是生姑娘,怎么云老四家那个就落着这样的福气?我也是昨个才晓得京里的勋贵如此不讲究。”

        “是不讲究,那也得要看姑娘啥样?反正你家那个扁头眼小的人家肯定是瞧都不会瞧一眼。”

        “说的就好似你养的那头肥头大耳的彪丫头,人家会喜欢一样?”

        “你们说以后邵关府邵家该拿什么礼对待云家?”

        “邵家先不提,我却是想知道城东晓山巷荀夫子这会悔不悔?之前云老四带着厚礼三番四次上门,他推诿。如今哈哈…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城东晓山巷荀家书房,荀夫子娘子一边研墨一边偷眼瞧自家老头子。儿子来劝过了,老头子闷声不吭。两儿媳妇又请她来说,老头子什么性子她跟着过了几十年,能不清楚吗?

        当初既然畏于邵家之势,又不齿云家出身,一再拒收云家小哥儿。现在自也是放不下脸面,凑上门去。但若说一点不懊憾,那也不可能。

        毕竟,别说是这小小三泉县了,就是整个山北省也没有像云家这般运势的。姑娘是带着赐婚圣旨嫁进京中顶顶尖的勋贵之家。世袭罔替的侯爵,一点不比宗室那些王爷啊郡王差,整个大雍就三家。

        说沐宁侯府权势重不得好下场的,那是酸言。有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劵,就是皇帝想要动,也得拿着谋逆的真凭实据。

        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样的人家怎么就娶了个小商女?侯门行为,也是一巴掌打在了老头子脸上。你看不上的人家,侯门一点不嫌弃。

        “老爷……”

        一声长叹,荀夫子自嘲:“是老夫眼窄了。”搁下笔,“你也别劝,云禾若是有心,会再求上门的。”

        “那若是不上门呢?”

        沉默几息,荀夫子嗤笑:“无论如何,要老夫觍脸上门自荐,云家别想,你们也别想。”

        “您的脸面当真就那样贵重,重过儿孙的前程?”

        懊悔的不止荀夫子,还有云家家学的陈夫子。现在想倾囊相授了,可云崇青自邵关府回来后就再没进过从德堂。

        云家流水席连摆了三天,紧跟着便商量起云从芊的嫁妆。

        主院云忠诚的意思是他贴补五千两银,合颂院公中再拿个两万两,长、二、三、五房凑五千两,合计三万两银。其中两万五千两拿来在买庄子、铺子,另五千两银压箱底。

        至于小四房添多少,他们不问。

        “大伯,我们凑五千两没话,但公中拿两万两…”钟氏不乐意了:“是不是太多了?我可打听过,京里大户嫁女,嫁妆也就六七千两的样子。”

        “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云忠诚斥道:“你也说人家是京中大户。云家是什么门第?除了银子,咱还能拿得出手什么?”转脸又跟二弟说,“不管侯府下聘多少,咱留两样意思下,别的全随芊姐儿出门子。”

        云忠恒连连点首。

        “另外…近来有不少大礼进门。”云忠诚交代:“不管礼多厚重,咱们也得回份差不多的,万万别因小失大。”邵家也来礼了,多少年了,头一回,确是叫他看透了。

        侯府这门亲,重不在利,而在名。

        “大哥考量得对。现在外头眼睛全盯着,都盼着咱们云家给侯府丢人。”云忠恒老眼挨个看过儿子、儿媳:“我丑话放在前面,谁要敢在外胡来,我就敢让谁一辈子出不了家门。”

        坐在下的齐氏,放在腿上的两手不由紧扣。

        云禾两口子对两老的表态很满意。

        王氏碰了下当家的胳膊,云禾上前一步:“大伯、爹,你们也不用拿那么多,芊姐儿的嫁妆我们一直都有准备。加上贵妃娘娘赐下的,侯府的聘礼,还有邵关府那给的,已经够体…”

        云忠诚抬手让云禾别说了:“老四啊,大伯这银子拿得欢喜。不怕你笑话,我就是现在躺下闭眼了,也是含笑九泉。芊姐儿是咱们云家的好姑娘,你和淑英好…教的好哈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禾也就不再推拒了。

        他自个心里有本帐。芊姐儿婚事铁板钉钉了,以后云家再不用向邵关府“纳贡”,省下的银子积个两三年就有两万两了。故公中银子,芊姐儿拿得不亏心。

        云麦看了一眼四弟,向爹请示:“谈家、孟家等都送了礼来,他们还旁敲侧击地问了芊姐儿陪嫁媵妾的事…”

        王氏蹙眉:“侯夫人早说了,府上没有这规矩。”不管别人家怎么做,她是绝对不同意闺女带什么侍妾出嫁,这不是自己找堵吗?

        “买两房得用的人供芊姐儿使唤就行了。”

        这些日子嫣丫头没少往那位主儿眼面前凑,芊姐儿也不说也不拦一下。可那位主儿连个眼神都不带给。云忠恒看出来了,那是个冷情冷心的,既如此,就别触他霉头,还闹得跟孙女儿离心。

        冷情冷心的那位主儿,此刻正被记恩拉着,跟云从芊、云崇青姐弟凑一块,谈酒坊的事。

        “大芊姐夫,我好几天前就觉得大芊姐的酒坊一定能做大。你说呢?”

        云崇青笑看记恩,这话问得真好!

        沐晨焕瞅了一眼被塞在手里的酒,望向坐在对面双手托腮的从芊:“我这有几张自研的药酒方子,你要吗?”

        两眼晶亮,云从芊立马点头:“你给我就拿着。”

        记恩轻轻推了推大芊姐夫:“你这是同意我们仗侯府的势开酒坊了?”

        “可能要分润。”最近云崇青心里的小人就围着两件事转悠。一、贵妃有喜;二、温三夫人为何要将五姐说给沐宁侯府?要说温家在赌贵妃腹中子…不太可能。万一是公主,那温家夺嫡的路岂不是就到头了?

        另温三夫人病重带女出京,温三爷并没伴在侧。从此可见,二人感情并不深厚,亦或温家不看重温三夫人。而沐宁侯府在谈亲事时又一直有意避讳温三夫人。

        也许…在赌贵妃腹中子的,不是温家,而是温三夫人。

        “算在你姐那份里就行了。”

        云崇青转眼看向上手的姐夫,思及那日送礼上门时,温三夫人最后问他的那两句话。读五经了吗?要考科举?

        昨日陈夫子来找过爹,爹好吃好喝地款待,但一句不提教学之事。实际上早几天前,爹就已经着手给他找先生,只是暂时还没眉目。

        “怎么了?”沐晨焕清楚小舅老爷这两天心情不太美。也是,任谁掉坑里,也高兴不起来。

        云崇青呵呵笑了笑:“我在高兴呀。”被人看重,这不是什么坏事。他并无不喜。因为被利用的同时,也是在成就己身。

        慧眼识珠,首先…你得是颗“珠”。

        沐晨焕弯唇:“高兴就好。”韶音姨母说,能娶到从芊,是沐宁侯府的福。与小舅子相处后,他对这话体悟更深了:“后天我就要启程回京。”

        云崇青不意外,赐婚圣旨已下达,三媒六聘得走起来,可不能少了他这个正主。

        “行,明天我和青小哥儿会给你践行。”记恩现就望着酒坊快建好。

        这日傍晚,云崇青跟着一道去了五严镇。夜半时分起身,走出屋。不过十息,东屋门就从里打开了。

        沐晨焕来到他身边,仰首望月:“有什么要问的?”

        “温三夫人给幼女择的最后一重保障…”云崇青凝目,想看清月中影像:“是沐宁侯府?”

        是沐宁侯府吗?沐晨焕以为非也:“温家在未经韶音姨母同意,将愈舒定给了诚黔伯府嫡长孙。”

        愈舒?原来那个中间糊了的字是“愈”。云崇青不解:“然后呢?”

        “诚黔伯的嫡长女是皇上的贤妃,膝下有二皇子,现年九岁。”

        云崇青更糊涂了:“温家没耐心了?”可温三夫人站了沐宁侯府…不知为何,拾月庵落尘小居外所闻在脑中渐响起。若满天神佛都留不住娘,那从此树芽儿再不信不拜神佛了。

        这个性子…

        “以后你就知道韶音姨母为愈舒择的最后一道保障是谁了。”沐晨焕从心里钦佩韶音姨母。可惜…天不厚待。

        云崇青结合种种,再细细捋起整件事,不一会又问道:“若贵妃诞女,沐家会站队贤妃吗?”

        “我娘和姨母多年少往来。”

        那就是不站。云崇青点了点头:“回去睡觉吧。”

        “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你不是说我以后会知道温三夫人找谁护女吗?”

        看着他进房,沐晨焕乐了。

        在五严镇留了一日,送走姐夫后,云崇青便回了家。没几天邵关府那传来信,温家请了官媒,向邵家提亲。即便有云从芊这门婚事在前,邵瑜娘要给京里温家三爷做平妻,也引起不小动静。

        不过那都跟云家无干。云家正紧锣密鼓地给云从芊置备嫁妆。七月下旬见凉,云崇青已习惯卯时起,洗漱后便到白鸭河边蹲马步,心无旁骛地背书。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

        河里白鸭突展翅扑水,嘎嘎叫起。云崇青眼睫一颤,扭头看向左,丈外一影倒在河面。

        “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来人着灰色长褂,虽衣有补丁,但不落折痕。左脸大伤,布巾束灰白发于顶,不遮掩残颜。腰背挺直,双手背在后。

        “孟献子此言,你作何解?”

        “不提大义,但字面小子不以为然。”云崇青仍蹲着马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要道是正道,那一鸡一豚还是饲养牛羊,都属正财。既是正财,那计较与不计较全看个人。而聚敛之臣与盗臣,在小子看并无区别。”

        来人未做批言,只从襟口掏出一片焦黄的纸头,递向云崇青。

        云崇青见之起身,走过去接了。拿近一看,双目紧敛。烧焦的纸片边角,隐约可见两字:少英。

        少英,韶音?为何会有此联想,是因他也在赌。赌自己…是温三夫人手中棋子。现看来,他的直觉没错,将纸丢进白鸭河中,抬首拱礼:“学生云崇青。”

        眼睫已秃了的男子转过身,面向云崇青,凝目细看这个学生。朗韶音说的没错,他确实天资聪慧,亦才思敏捷。

        云禾对儿子领回一先生,十分诧异,但知是温三夫人择的,便奉为上宾。十月初六,沐宁侯府下聘,带来一消息。沐贵妃于九月初六为皇帝诞下一子,序八。

        这日,莫大山背手在白鸭河边站了一夜,从此对云崇青要求更是严格。建和十年二月二十八云从芊出嫁,十里红妆,云崇青送嫁。

        京城温家斐悦院正房内室,哭声一片,瘦得只剩皮骨的温朗氏紧抓跪在床头的常汐:“一定…一定要要替我看…看住愈舒,一定要…要看好她……”

        “小姐放心…”常汐双目红肿:“奴婢就是死,也不会让小小姐出任何差池。您的交代,奴婢刻在心上。”

        “愈舒…娘的小痴儿……”

        “娘…”穿着素净的女童奔进房中,爬上床紧紧抱住那副瘦骨,呜咽:“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呜……我们说好的,你陪树芽儿长成大树,树芽儿陪你到老不要走……”

        “娘的小痴儿回…回来了。”温朗氏已经没神的双目贪看着那张小脸:“不不要哭,娘…娘会一直陪着你…你你要好好…吃饭…”她舍不得,只一股快凉了的温自喉深处往上涌,咽都咽不下。

        “娘,对不起……”温愈舒脸贴着她娘,眼泪不住淌,混进自她娘口中汹涌而出的血里。她好恨。为什么…为什么都欺负她们母女?

        跟着追来的教养嬷嬷,见着房中情形,犹豫再三还是默默退出,转身便见一身绯色官服的清隽男子。

        “三爷。”

        “回去禀了母亲,愈舒教养以后再说,暂时不会去松鹤堂。”

        “这…是。”

        温棠峻听着里间哭声,双目平静,起步进去。屋中摆设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就是床上的那个人…快没了。他该高兴的,可心…却不受控地揪起。

        绯色入目,温朗氏都不愿看那人一眼,只想道一句:“温…温棠峻,我我不后悔嫁进温家,但但后悔让曾珍死了。她…她该活着,与你真…真是绝配。你你们都都一样的…毒。”

        京城飘起了大雪。傍晚斐悦院挂起了白帆。

        迎姐回门时,云崇青见送葬队,停轿目送,其师莫大山陪在身旁。看着面色苍白的幼女,披麻戴孝走在棺旁。旁人都在哭,而她神色平静,不落眼泪。

        云家四房搬去五严镇的次日,一个包袱送进了云崇青的书房。

        “谁送来的?”

        “驿站的人。”

        云崇青莫名,将包袱打开,里面是本硬帖,光看面没什么异样。翻开见画,画的是一人。温氏愈舒,生于建和三年五月初二……这…这是庚帖?此念一生,不由大震,惊愕之后心思百转。

        以后你就知道韶音姨母为愈舒择的最后一道保障是谁了。

        姐夫的话犹在耳边,云崇青看着小像,眉渐渐紧锁,心却慢慢沉静下来。所以…是他?那个送葬时面目淡然的女童浮现在他脑中,他亦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何滋味。

        莫大山进门,见他站在书案后神色复杂,也不问一句,只道:“今日读《君子之道》。”

        沉凝两息,收起庚帖。云崇青走出书案,请先生上坐。不多会,书房传出声。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张小脸:“不不要哭,娘…娘会一直陪着你…你你要好好…吃饭…”她舍不得,只一股快凉了的温自喉深处往上涌,咽都咽不下。

        “娘,对不起……”温愈舒脸贴着她娘,眼泪不住淌,混进自她娘口中汹涌而出的血里。她好恨。为什么…为什么都欺负她们母女?

        跟着追来的教养嬷嬷,见着房中情形,犹豫再三还是默默退出,转身便见一身绯色官服的清隽男子。

        “三爷。”

        “回去禀了母亲,愈舒教养以后再说,暂时不会去松鹤堂。”

        “这…是。”

        温棠峻听着里间哭声,双目平静,起步进去。屋中摆设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就是床上的那个人…快没了。他该高兴的,可心…却不受控地揪起。

        绯色入目,温朗氏都不愿看那人一眼,只想道一句:“温…温棠峻,我我不后悔嫁进温家,但但后悔让曾珍死了。她…她该活着,与你真…真是绝配。你你们都都一样的…毒。”

        京城飘起了大雪。傍晚斐悦院挂起了白帆。

        迎姐回门时,云崇青见送葬队,停轿目送,其师莫大山陪在身旁。看着面色苍白的幼女,披麻戴孝走在棺旁。旁人都在哭,而她神色平静,不落眼泪。

        云家四房搬去五严镇的次日,一个包袱送进了云崇青的书房。

        “谁送来的?”

        “驿站的人。”

        云崇青莫名,将包袱打开,里面是本硬帖,光看面没什么异样。翻开见画,画的是一人。温氏愈舒,生于建和三年五月初二……这…这是庚帖?此念一生,不由大震,惊愕之后心思百转。

        以后你就知道韶音姨母为愈舒择的最后一道保障是谁了。

        姐夫的话犹在耳边,云崇青看着小像,眉渐渐紧锁,心却慢慢沉静下来。所以…是他?那个送葬时面目淡然的女童浮现在他脑中,他亦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何滋味。

        莫大山进门,见他站在书案后神色复杂,也不问一句,只道:“今日读《君子之道》。”

        沉凝两息,收起庚帖。云崇青走出书案,请先生上坐。不多会,书房传出声。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张小脸:“不不要哭,娘…娘会一直陪着你…你你要好好…吃饭…”她舍不得,只一股快凉了的温自喉深处往上涌,咽都咽不下。

        “娘,对不起……”温愈舒脸贴着她娘,眼泪不住淌,混进自她娘口中汹涌而出的血里。她好恨。为什么…为什么都欺负她们母女?

        跟着追来的教养嬷嬷,见着房中情形,犹豫再三还是默默退出,转身便见一身绯色官服的清隽男子。

        “三爷。”

        “回去禀了母亲,愈舒教养以后再说,暂时不会去松鹤堂。”

        “这…是。”

        温棠峻听着里间哭声,双目平静,起步进去。屋中摆设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就是床上的那个人…快没了。他该高兴的,可心…却不受控地揪起。

        绯色入目,温朗氏都不愿看那人一眼,只想道一句:“温…温棠峻,我我不后悔嫁进温家,但但后悔让曾珍死了。她…她该活着,与你真…真是绝配。你你们都都一样的…毒。”

        京城飘起了大雪。傍晚斐悦院挂起了白帆。

        迎姐回门时,云崇青见送葬队,停轿目送,其师莫大山陪在身旁。看着面色苍白的幼女,披麻戴孝走在棺旁。旁人都在哭,而她神色平静,不落眼泪。

        云家四房搬去五严镇的次日,一个包袱送进了云崇青的书房。

        “谁送来的?”

        “驿站的人。”

        云崇青莫名,将包袱打开,里面是本硬帖,光看面没什么异样。翻开见画,画的是一人。温氏愈舒,生于建和三年五月初二……这…这是庚帖?此念一生,不由大震,惊愕之后心思百转。

        以后你就知道韶音姨母为愈舒择的最后一道保障是谁了。

        姐夫的话犹在耳边,云崇青看着小像,眉渐渐紧锁,心却慢慢沉静下来。所以…是他?那个送葬时面目淡然的女童浮现在他脑中,他亦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何滋味。

        莫大山进门,见他站在书案后神色复杂,也不问一句,只道:“今日读《君子之道》。”

        沉凝两息,收起庚帖。云崇青走出书案,请先生上坐。不多会,书房传出声。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张小脸:“不不要哭,娘…娘会一直陪着你…你你要好好…吃饭…”她舍不得,只一股快凉了的温自喉深处往上涌,咽都咽不下。

        “娘,对不起……”温愈舒脸贴着她娘,眼泪不住淌,混进自她娘口中汹涌而出的血里。她好恨。为什么…为什么都欺负她们母女?

        跟着追来的教养嬷嬷,见着房中情形,犹豫再三还是默默退出,转身便见一身绯色官服的清隽男子。

        “三爷。”

        “回去禀了母亲,愈舒教养以后再说,暂时不会去松鹤堂。”

        “这…是。”

        温棠峻听着里间哭声,双目平静,起步进去。屋中摆设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就是床上的那个人…快没了。他该高兴的,可心…却不受控地揪起。

        绯色入目,温朗氏都不愿看那人一眼,只想道一句:“温…温棠峻,我我不后悔嫁进温家,但但后悔让曾珍死了。她…她该活着,与你真…真是绝配。你你们都都一样的…毒。”

        京城飘起了大雪。傍晚斐悦院挂起了白帆。

        迎姐回门时,云崇青见送葬队,停轿目送,其师莫大山陪在身旁。看着面色苍白的幼女,披麻戴孝走在棺旁。旁人都在哭,而她神色平静,不落眼泪。

        云家四房搬去五严镇的次日,一个包袱送进了云崇青的书房。

        “谁送来的?”

        “驿站的人。”

        云崇青莫名,将包袱打开,里面是本硬帖,光看面没什么异样。翻开见画,画的是一人。温氏愈舒,生于建和三年五月初二……这…这是庚帖?此念一生,不由大震,惊愕之后心思百转。

        以后你就知道韶音姨母为愈舒择的最后一道保障是谁了。

        姐夫的话犹在耳边,云崇青看着小像,眉渐渐紧锁,心却慢慢沉静下来。所以…是他?那个送葬时面目淡然的女童浮现在他脑中,他亦说不清此刻自己心里何滋味。

        莫大山进门,见他站在书案后神色复杂,也不问一句,只道:“今日读《君子之道》。”

        沉凝两息,收起庚帖。云崇青走出书案,请先生上坐。不多会,书房传出声。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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