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绾玉探查残渠流民的初日，城中毫无发现。
次日，毫无发现。
第三日，第四日一如既往地过去。
一直到了最后一日，依旧是毫无发现。
云伊儿手下的将士在第六日黎明出发，三军集结之时，除却个别略有微词的将领，城中各帐的小兵们仍是一副情绪高昂的模样，斗志满满地挂刀上马，脸上皆是即将建功立业，捉拿敌寇的喜悦。
南城门旁，墨知箐集结完了手下的将士，催马朝正前方从帐内走出，低头整理好玄甲佩刀后，握住马缰意欲翻身上马的云伊儿。
“今日天色似乎很不好，怕是要有一场大雨了。”
她停在她身侧，搭手在眸上望向南方被黑云笼罩的霞谷关方向，拧眉片刻后又无所谓地吊儿郎当笑，“也罢，只怕是这天啊，也看靖司羽那家伙不顺眼，想要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云伊儿半戴着鬼面，她的神情低沉，没理睬她刻意缓和气氛的打趣话，只是又抬手紧了紧马鞍后冷静道。
“这一路上都紧挨沧水河畔，河畔山林间皆为沼地大泽，若是降雨，只怕敌我双方都会被拖入困战。”
墨知箐无奈地笑笑，又见她扭头过来问，“湘月统领如今在何处？”
“湘月统领这当口只怕已是率领战奴营，在城门侯着陛下启程了。”
她抬手一拜道，身后听见一道冰冷的女音由远及近，“墨左将军方才在说何事？”
墨知箐脸色一僵，随即看见牵了战马朝两人走来，披甲冷面的湘月。
她看到云伊儿后颔首，“陛下，营中战奴已整顿完毕，随时准备与陛下共战敌寇。”
“敌寇…”
云伊儿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她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眼梢微垂抬起戴着手甲的五指，若有所思地抚上面前嘶鸣的战马。
黑鬓的战马甩头打了个鼻响，她的五指在马缰上捏紧，像是暗中做了什么决定。
“绾玉的谍报使，最终什么也没有查到吗？”她安静地问道。
湘月同墨知箐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难言的情绪，最终墨知箐只是摇头。
“绾玉大人并未查到残渠城中藏有通敌之人。”
“这样很好。”
云伊儿的面色冷了一瞬，随即摇头轻笑，她沉下来了眼神戴好面甲，五指穆地抓紧马缰翻身上马，清吁喝一声。
“驾！”
她身后两人见状，也即刻上马打算紧随，却见面前身披玄甲的年轻国君握着缰绳停下马步，平静朝身后的湘月道。
“不，战奴营的诸位这次不必随朕出征。”
坐在马背上的湘月微愕，听得身侧墨知箐同样诧异问道，“可陛下，战奴营自建立起历来随陛下亲征，其中朔影堂更是向来随护，为何这次…”
“残渠为南境重城，贯通三国官道，更是朕此次出征的唯一退路。”
云伊儿的语气沉静凿凿，她似乎抬头望了一眼城墙不远处的飞檐寨楼，重新回头背对二人道，“若生变故，交由其他将领驻守的话，朕不放心。”
她这番话说得很明白，如今军中唯一的清闲人手便是君璃儿率领的百奚诸兵，而君璃儿并非夜云中人，实在是难以胜此重任。
“是。”
湘月没有再多问，随即抬手遵令。
“朕很快就会回来。”
云伊儿一甩缰绳踢马前行，她身上的玄甲在黑云下泛着森冷的光，回头朝身后坐于马上低头拜下的绾玉扬唇一笑。
“阿月，朕把后背交给你了。”
“奴恭祝陛下凯旋而归。”
寒风扬起一地枯草，墨羽披甲的罪奴女子立于城门长街旁，低眸听着拔营而起的夜云将士们震震而出，一道肆意的笑声伴随着战马急驰在长街的声音随风传来。
“哈哈哈…湘月统领，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本将军回来找你喝酒吧！”
湘月抬起头，奔腾的千军万马从城门中狂奔而出，墨知箐回身朝他扬手，染了斜长黛啼的的眼角在堪堪落下的一道晨曦下飞扬，紧随最前那道纤长倩影而出。
三军为首的黑鬓战马踏过城门外滚滚东流的沧水支流，城墙不远处一处高高的角楼屋顶上，墨衣佩剑身形颀长的男子正稳稳踩立于屋檐飞梁的最高处，覆着玄银半面的脸遥遥望向驾驰黑鬓战马踏过沧水，冲在最前直奔黑云浓暗处而去的那道身影。
天地广阔，贺宥容沉默地立着，他身后的飞檐寨楼上缓缓现出十余道错落立着，头戴斗笠的墨衣身影，皆一言不发看向城外逐渐与黑云融为一体的大军。
“恭祝陛下凯旋。”
寒风卷过飞檐寨楼，他朝向云伊儿率军而去的方向抬手一拜，低低开口。
他身后的朔影堂众人皆同样行礼。没有人听到他们的话，风呼啸着卷过寨楼，原本立于飞檐上的人影悄然无声地隐匿而下，重新归于暗处。
——
云伊儿率军赶至霞谷关时，延卫正在林间搜寻再度躲至山岭深处的余越残军。
她此番过来一路通畅，除了路上灭去一些散落的流兵外，几乎是毫无障碍地便深入谷中，与延卫汇合了。
可她的心中却隐隐难以安心，沿途一路无人设伏，分明是敌方兵力势弱，难以招架的模样，但她脑海中却始终萦绕着贺宥容那晚在暗巷中所说的话语。
破城所见的余越残尸，远远少于靖司羽本应阵亡的六千重兵。
如若不用在路上设伏，那会是布在哪里？
但愿是他多想了，也许并没有什么伏兵，靖司羽已是当真到了强弩之末。
云伊儿蹙了蹙眉，想起出征前夜绾玉呈上的那份说明城中百姓毫无问题的信报，这才松神安心下来，下令三军在谷中安营扎寨。
至于她自己，则同稍作休整后，便同绾玉几人去了山岭三百米开外的一处高坡湖泊处观查敌情。
延卫早先便见到云伊儿率领浩浩荡荡的大军前来，此刻脸上仍旧挂着笑意，在湖畔瞭望亭中布了酒肉，望向正摘了面甲，垂眸看着脚下藏匿着余越兵将山岭的云伊儿。
近来靖司羽手下的残军深知双方兵力差距，索性放弃与延卫的重步兵在谷中平原处缠斗，举兵深入了霞谷关周围的山岭沼泽间进行游击，着实是搞得延卫等人焦头烂额。
延卫同几名手下尚在静候，身后一名副将在一路奔波的陛下身后左右看了几眼，只见到同样风尘仆仆的墨知箐和绾玉，疑惑地朝她弯腰低语。
“延大人，为何这几日没见到湘月大人？”
延卫同样拧眉疑惑地回看她，见对方微抬下巴朝云伊儿身侧示意，这才注意到向来出征时随侍在陛下身侧的战奴营统领此刻却是没了身影，只有抱臂大咧咧靠在亭栏上，手里把玩着一杯烈酒的墨知箐，和一身赤衣沉首而站的绾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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