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回眸深处，仍是你
我站在城门内的甬道极目向外望去，依旧是红地毯铺路，血梅花为缀。
然而城门下站了一个人。深黑的牡丹锦袍，一脸的戾气，我怕认错人，又怕不打招呼不好，所以站在她身后几步不敢动。小七这个时候追上我，脸不红气不喘的，“公主，干嘛不走？”
我没有说话，指着前面抬头观望的背影。
“哇，二殿下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又见面了哦？”小七一阵马大哈式的打招呼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那故作不经意的回头一瞥，望在我脸上，淡漠轻蔑，不理不睬。我微微一笑，“二皇姐你好。”
她没有搭理我，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转头离去。
远处是九公主和八殿下。
他们凑在一块就聊开了。
“二姐，你也来了？”
“怎么，不准我来啊？”
“怎么会，二姐说笑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看到刚才父皇接见的公子了吗？”九公主话锋一转，八卦开始。
我站在不远处，耳目并用的偷听。
我觉得她是知道的，她刚刚站在城门下看了那么久难道是看风景？可是她还是故作正经的摇头，“什么公子？”
“就是父皇迎上城楼的白衣公子啊！”
“白衣公子怎么了？”
“好俊俏啊，单是远远的看一眼就被他勾去魂儿了。”
二公主还在装逼，“你不是上心公子瑾吗，难道这回的公子比他还要出色？”
“不知道耶，不过真的很好看。听说他是什么四公子，我决定待会儿有空的时候去问问父皇的近侍。”
这九公主这样花痴，连我都自愧不如啊！
四公子，白衣，皓国皇子，他竟然大摇大摆的来拜访皇帝？我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想起了七弦，这个时候，这些事情，他应该能理个头绪。“小七，知道七弦和阿呆跑哪儿去了吗？”
“……”
很久没有回应，我扭头看去，灯火通明里是那一脸呆怔的粉衣女子，不比平日的没心没肺，这一回她眼神格外平宁，平宁里带一丝可怕的冷漠。
我当即一怔，试探着开口。“小七？”
“……”
还是没有回应，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便看到城楼上举杯对饮的两人，左侧的父皇，一脸温和的言笑，右侧的白衣少年礼貌的回礼，举杯敬酒。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见你来我往，好不和谐。
这样的政治会盟，小七为何这么感兴趣？我诧异回头道：“小七，你怎么了？”
“呃？”她回身看我，犹自凄然，许久唇间发出一丝叹息道：“公主相信命吗？”
命？投过一次胎后我知道这世界有鬼神，有鬼神自然有命格。所以我笑道，“我相信。”
她笑了一下，安静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说得淡淡的，但浅淡中有无限的苍凉，她说：“我本来也不信的，不过现在信了。这，就是命。”
这一番反常理的言语让我摸不着头脑。刚想发问被突然冒出来的老总管打断了。“公主，陛下有请。”
我望了一眼城楼上，虽然隔着很远，但是我仍然能感觉到来自右侧的眼光，眼里的情绪很难懂。低下头我笑着应道：“嗯，我这就随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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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上城楼，隔着远远的给龙袍男子请安。“儿臣参见父皇。”
他像往常一样，笑着，甚至连台词也不换。“朵儿到这边来。”
我依言过去了，途经过那白衣人身边，我没有瞥一眼。“父皇唤孩儿来，所为何事？”
他拉着我的手，让我站在他身边，指着对面的白衣少年道：“这位是皓国的四公子，朵儿可曾见过？”
“我和公主是老熟人了。”
“皓国有名的四皇子嘛，不过只闻其名，不得见面。”
同声出言，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回答，我一怔回头看他。
他的眼里隐隐的光辉那一瞬间黯淡了下去，但是我敢确定一点，他的眼睛看得见！
他的眼睛一直看得见，什么盲公子，什么目不能视物，都是骗人的！
父皇端着一杯酒递到我面前，淡淡的笑道：“朵儿给四公子敬酒。”
我很想微笑或者友好一点，奈何被骗的事实让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笑，冷着脸接过酒杯，也不等那人有任何反应我道：“能见公子天颜，实乃上天眷顾，碧瞳先干为敬，谢天谢地谢公子。”
仰头一口喝下那杯液体，任凭那灼烫苦涩的感觉在肠胃里翻腾，我将酒杯放回檀木桌上。我开始佩服自己了，明明已经很难受我还是朝他笑了。“四公子初来我国，要玩得尽兴才好。”
他微微一怔，礼貌的点头，浅浅饮下一杯酒。“谢公主美意，子枭会的。”
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我转头看向城下。
街道两边的灯笼都点亮了，灯火横斜在大理石铺就的路面上，人潮滚滚，乍一看很乱，可仔细辨认还是可以发现往来的行人很多都是严格训练过的侍卫。
一大堆少年男女走到城门下，将怀里抱着的柴禾堆积在一起。其中一个少年用火折子点燃干草，霎时间柴禾熊熊烧起来。那些少年少女没有像册子里说的那样围着篝火舞蹈而是不约而同的散开，不一会儿城楼下就只剩下那些往来的青年，而这些人就是便衣的侍卫。
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于是我转头道：“父皇，篝火会开始了，朵儿还是第一次参加烽火会，想下去见识一下。”
“这……”父皇颇为为难的向右看了一眼，似乎我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有点不礼貌。
丰子枭微微一笑道：“公主请便。”
“碧瞳告退。”
我第一时间转身下楼，到楼梯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酒劲力不错，满头星星的我扶着墙才勉强下了楼。
城门下小七依旧是一脸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头扑倒在她怀里道：“身上有没有带什么醒酒的药？”
她怔了一下道：“怎么喝成这样？”
“公主嘛，难免会做些公关的事情。”
她无奈的摇头，一只手扶着我，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支瓶子。
我一把抢过瓶子，拔下瓶塞就要往嘴里送，小七一把抓住我的手道：“这可不是喝的，这是嗅的！”
“噢，嗅啊，那真方便！”我诚心的称赞，把那瓶子往鼻子放，一个没注意就塞进了鼻孔。
“臭，臭的！”我大叫的把瓶子扔回小七怀里，那心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悔不当初啊！
小七闲散的接住瓶子，重新把它放回怀里，扶着我的手忽然松开道：“感觉是不是好点？”
我试着迈开脚步，果然那种沉重的眩晕感消失了。
小七从身后地上一个东西，“烽火会开始了，去凑凑热闹吧。”
“你不去？”
“我看看就好。”
我皱着眉头接过那东西，那是一张浅蓝色的金属制面具，做得很精致，带在脸上很冰但也还算舒服。隔着面具我看着她，那向来嬉笑无常的脸此刻沉积了太多情绪，茫然、迷惑、哀伤、甚至于绝望。从刚才的某一刻起，小七就变了，变得成熟了，或者说变得冷漠了。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带着面具走到人群里，那些少女们也都整装待发了。
规则我是知道的，男女分列街道两边，背对倒退着走向彼此，相撞在一起的便是有缘人，有缘人便可以手拉手绕着篝火舞蹈。其实和三月三踏青也有几分相似，我感慨这墨国的风俗果然很有爱。
我倒退着走向道路的另一边的时候心里想着某个人，清稚的脸，俊逸的颜，以及那朦胧不清的从前。
忽然就笑了出来，当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最大的敌人，他不用一兵一卒，你就会在他的战场沦陷整个天下。
“砰——”一声闷响，我撞上了一个人，知道这个人不会是那个人所以我很平静。峰也城的少年会是什么样子的，峰也城的少年见到绿眼睛的女子又会是什么样子？
我一面想着一面回过头，头扭到一半的时候被一个人拉了一把。我惊慌而恼羞的咒骂：岂有此理，哪个臭不要脸的又来揩我油！
墨发如夜，白衣如雪，那眼睛像至清的天空。出乎我所料，竟是他！
他不是在城楼饮酒吗，怎么又到了这里？饶是心里万分不解我还是若无其事的朝他笑。“好巧。”
他似笑非笑的回视我。“不巧。”
我脸上一干，一时无语，怪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是专门找你来的，万花丛中单单找一个人纯属不已，何况只是个背影。”
我更是一怔，瞥着两侧衣着光鲜的少男少女道：“你找我干嘛？”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拉着我的手挤向人群，在一堆面具人里他美得惊心动魄，花痴又犯，我原本的那丝怒气消失，如游魂一样跟着他走出人流。街道的那侧，篝火正旺，少年男女们还没有过来，我和他就木木的站在火堆前。
“你很生气我骗你是不是？”
“没有！”
“口是心非。”
我一怒，甩开他的手。“才没有，谁要生你的气！”
他笑了，一脸揶揄的看着我，“这语气明明就是在生气。”
“我没有没有没有，才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为你生气！”
我不顾形象的朝他怒吼，声音大得半条街的人都能听见。他表情一僵，然后自顾自的笑。“我倒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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