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丁洛尔小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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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边跑边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十一点半了，这个时间段，整条街道好像只剩凯瑟琳一个活人还在行动。
她有点后悔，自己原本是想着：从火车站到家里也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她靠两条腿过去，两个小时怎么也到了吧？
因为怕过去的太早，反而会在等待的时候遭遇危险，于是她硬生生关起门在格蕾蒂斯家的厨房中躲到了十点。等十点一到，凯瑟琳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外面的世界已是一片漆黑，只有几盏相隔很远的昏黄路灯，勉勉强强地照亮着丁洛尔小镇的路。
让凯瑟琳措手不及的是，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迷路。
实在是……原本也只有一次走过这条路的经历，当时的自己还是在坐在车里坐着的。而白天与晚上路上景物的差距会这么大也在凯瑟琳的意料之外，导致她连着走岔好几次后，现在才勉强找到了去往火车站的正确路线。
但迷路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凯瑟琳这么想着，还是按捺不住胸中的急躁，变快走为跑。
随着自己的动作，装着格蕾蒂斯头颅的盒子在背后的双肩包里颠了起来，凯瑟琳的心也不由得有些发慌——自己当时只是一心想着不能让她留在这么可怕的小镇上，于是找了个格蕾蒂斯的包，将盒子放进去背走了，现在却后悔起来。
早知道会让格蕾蒂斯这么受罪，还不如就将她留在自己家里。
路灯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的街道上，凯瑟琳奔跑着。不过跑了一阵，她就有些脱力了，那股子熟悉的铁锈味再一次涌上了喉咙，肺里痛得像有火在烧。下一盏路灯的光亮明明就在前方，却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的眼睛发花，眼前的世界似乎都旋转了起来。
不行，她必须歇歇再跑，反正她不信凯瑟琳号列车会只停几分钟就立刻开走……凯瑟琳逼迫自己停下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后，就开始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和上次与汤姆几个人狂奔着躲避自己哥哥时一样，她又在心底发誓以后一定要增加运动量。
随着凯瑟琳的心跳逐渐平缓下来，她忽然听见，街道上除了自己抑制不住的喘息声，还有另一个细碎的声音在附近响动着。
瞬间，她的脑中警铃大作，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见了旁边小道的低矮灌木丛中走出一个年轻男人——还好，他只有一个头，看神情也和着装，似乎也并不是小镇上的居民。
那个男性看见站在道路中央的凯瑟琳后也是一愣，眼神先是有些不可思议，随后又有些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又挤开灌木，从那条小道离开了。
凯瑟琳立刻猜测，他恐怕就是在小镇中隐藏着身份的幸存旅客之一。
这都能遇上……？
看来凯瑟琳号中其他车厢里的幸存者，比自己想象中要多。
而且，即便到了火车已经马上就要抵达站台、不需要再通过旅客的死亡来加快这趟游览的进程，他们依旧对别的旅客抱有很深的戒心。
不知怎么，她诡异地读懂了他那个奇异的眼神——怎么会有人蠢到深夜在街上跑着赶去火车站，要是有危险，这不一抓一个准吗？
凯瑟琳又在心里悄悄地骂了自己几句，随后就远远地跟上了那个年轻男性，从到处都是低矮灌木的小道中往火车站的方向走。
那人走得并不算太快，期间他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可能是猜出她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也就任由她继续跟着了。
大概又走了半个多小时，那个男人突然提了速。他提速提得突然，周围光线又暗，凯瑟琳不过愣了一下，再跑过去时，在层层树影之间，已找不到他的踪迹。
不过，自己也不需要再跟着他了。
她抬头看着远处有微弱光芒亮起的火车站，心里大致明白了那人为什么突然加快了脚步。
终于到了。
——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现在已经是7月28日了。
车站内，只有头顶的天花板上的吊灯还亮着惨白的灯光。除此之外，没有旅客，也没有工作人员。这空无一人的车站，简直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些设定在末世的电影或游戏中，某些已经荒废了的建筑。
说实话，凯瑟琳从来没有在恐怖游戏之外的地方见过这种一个人都没有车站。
放在以前，她还有可能会因为这种诡异的环境而产生恐慌的情绪，但现在……她看着视线尽头那辆停靠着的列车，除了赶紧上车外，凯瑟琳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思考不了任何其他东西了。
这一次，她倒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撒开步子疯狂地向已经停靠着打开了门的凯瑟琳号火车的方向狂奔。
腿部肌肉的酸痛、肺部的灼烧感都在此刻离她远去，一切感官好像都被延迟了，这时，凯瑟琳才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有多么渴望离开这个小镇、渴望活下去。
自己刚刚离开家，刚刚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的录取通知……她还有很多未实现的梦想和想要去的地方。
她不能死在这里。
已经开启了车门的凯瑟琳号静静地停在那里，她已经离它越来越近了，甚至已经能隐约看到车厢内的情况。
车厢内部有东西正在移动。
凯瑟琳心脏忽然像是被猛击了一下，但已经有些迟钝的大脑并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身体的惯性也促使着她继续冲着车门处狂奔。
就在此刻，旁边忽然扑过来一个人，直接将她扑倒撞翻在地。
由于发生的太过突然，凯瑟琳完全没有一点准备，但好在身体的本能下意识地做出了防御。猝不及防下，她胳膊肘先着的地，等到在地上滚了半圈、卸了大部分的力时，肘部才有钻心的痛楚传递过来。
扑过来的那个人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不过她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后就又迅速地爬了起来，连拖带拽地，把如同一摊软泥般瘫倒在地上的凯瑟琳扯到了一根离她们最近的承重柱后面。
“你疯了吗！”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眼角略有些细碎的皱纹，如果不是正面有怒容地压低了声音呵斥着凯瑟琳，应该是很看上去很好说话的一张脸，“指南上都明确写了，晚上十点到第二天七点之间，所有在车厢内的旅客都必须处在睡眠状态，这才几点，你没头没脑地往里面冲什——”
低声吼了她几句，女人才看清半摊在地上的凯瑟琳正双眼失神地靠在柱子上，脸色异常难看，似乎都吓到出气多进气少的地步。
中年女人猛地住了嘴，她也跟着喘了几口气平复情绪，谨慎地问了一句：“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凯瑟琳脸色惨白地张了张嘴，嘴唇哆嗦了几下，最后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出来。
在即将跑进车厢的时候，借着天花板的灯光，凯瑟琳看见昏暗的车厢内，有一道瘦骨嶙峋的黑影、四肢并用地在车厢的墙壁上爬行着。
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
——
大概过了几分钟，凯瑟琳才勉强冷静下来，她看向了刚刚帮助自己的中年女人：“谢谢你刚刚及时拉住了我，要不然……”
说到这里她停住了，有些不敢想象自己随意闯进去的话究竟会发生什么。
“没事，我刚刚也不该吼你，我就是太着急了……”女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新人吧？一般有点经验的都不会这么莽莽撞撞地往里面冲。”
接下来她们简单地交换了一下信息，女人叫莫妮卡，来自3号车厢，这是她的第二个小镇。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莫妮卡站起身后又去拉在地上坐着的凯瑟琳，“先去候车室吧，里面还有四五个旅客等在那里。”
凯瑟琳握住了她递过来的手：“你们都聚在一个地方吗，就不怕……”
她没能说下去，但莫妮卡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安抚性地笑了笑：“明天早上就能离开了，这时候已经没什么互相针对的必要了。再说了大家都躲在一起，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也方便一起应对，活下来的几率总还是比单打独斗时要高一点的……你的包。”
在莫妮卡的提醒下，凯瑟琳才想起来慌乱之中被甩脱在旁边的双肩背包。
刚刚自己似乎还背着包在地上滚了几圈来着，凯瑟琳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上帝啊，那对双头父母准备的盒子一定要结实点才行，要不然格蕾蒂斯……
她捡起背包后，下意识地又扭头往火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此一眼，就惊得她浑身一僵。好在脑子里还残存了几分理智，将已经打算往候车室走的莫妮卡由拽了回来。
后背紧紧贴着承重墙、背对着车门大开的凯瑟琳号，对面莫妮卡正想开口问怎么回事，被凯瑟琳的一个噤声的手势阻止了。
凯瑟琳尽量压低了声音问：“就是……你知不知道，火车里可能，有一些东西……”
被她的反应与问题惊住，莫妮卡也紧张起来，她使劲摇了摇头。
凯瑟琳有些绝望，她在狂奔时看见的那道细长黑影并没有离去，还是用四肢攀着墙，静静地挂在车厢的内壁。
——就像是感知到有人在它不远处的承重柱后面窃窃私语、正在等着她们从阴影处走出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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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它没有离开凯瑟琳号到外面来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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