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苏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脖颈,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不安。她原本以为,这道被陆云掐出的痕迹,在昏暗的灯光下并不明显,却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方探长给发现了。
陆云也注意到了苏媚的异样,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他知道,苏媚这个谎言,已经快要圆不下去了。
方探长是什么人?那可是在法租界巡捕房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了,他的眼睛,就像鹰隼一般锐利,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苏媚脖颈上的那道红色痕迹,虽然不深,但却足以说明,她之前撒了谎。
「怎么?说不出来了?」方探长步步紧逼,语气中充满了压迫感,「苏小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老实交代,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你跟这起凶杀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苏媚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探长的问题。她总不能说,这伤是陆云掐的吧?那样的话,陆云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方探长,您别逼她了,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杀人呢?」陆云见苏媚为难,连忙站出来替她解围,「这伤,是我不小心弄的。」
「你弄的?」方探长斜眼看着陆云,眼中充满了怀疑,「陆先生,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连你一块抓回去!」
陆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自己必须想办法,先把苏媚从这件案子里摘出去才行。
「事情是这样的……」陆云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偷偷地观察着方探长的表情,「那天晚上,我和苏小姐在百乐门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苏小姐突然说她不舒服,想让我送她回去。我当时也喝了不少酒,就答应了。」
「然后呢?」方探长追问道。
「然后,我们就从百乐门出来了。」陆云继续说道,「当时已经是深夜了,街上没什么人,我和苏小姐就走得比较慢。走着走着,苏小姐的鞋跟好像断了,我一时情急,就……」陆云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却紧紧地盯着方探长,观察着他的反应。
方探长果然被陆云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追问道:「一时情急,你就怎么样了?」
陆云故作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一时情急,就扶着苏小姐到路边休息,可能是我当时喝多了,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就不小心弄伤了苏小姐的脖子。」
「陆先生,这个借口,未免也太拙劣了吧?」方探长冷笑着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陆云知道,方探长依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但他并不慌张,因为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方探长,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苏小姐。」陆云将目光转向苏媚,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苏媚接收到陆云的眼神,立刻会意。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用一种楚楚可怜的语气说道:「方探长,陆先生说的都是真的,我的伤,确实是他不小心弄的。」
「哦?是吗?」方探长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媚,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那苏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的鞋跟,是什么时候断的?断掉的鞋跟,又在什么地方呢?」
苏媚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想到,方探长竟然如此心思缜密,竟然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
「我……」苏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方探长步步紧逼,问道:「怎么?苏小姐,难道你想不起来了吗?」
苏媚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求助般地看向陆云,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陆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方探长,您就别难为苏小姐了,她一个女人家,哪里记得住这些细节。」陆云笑着说道,「这样吧,我带您去我们当时休息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苏小姐断掉的鞋跟呢。」
方探长深深地看了陆云一眼,说道:「那就有劳陆先生了。」
陆云和苏媚在方探长的「护送」下,来到了他们之前「休息」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陆云指着路边的一棵梧桐树,说道,「当时苏小姐的鞋跟断了,我们就坐在树下休息了一会儿。」
方探长示意身后的巡捕去周围搜查,自己则走到梧桐树下,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方探长,您看,这是什么?」一个巡捕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堆垃圾,大声喊道。
方探长快步走过去,只见垃圾堆里,赫然躺着一只断掉的红色高跟鞋!
方探长弯下腰,捡起那只断掉的高跟鞋,仔细地观察着。
高跟鞋的款式很新,显然是最近才买的。鞋跟断裂的切口很整齐,不像是自然断裂,更像是被人故意掰断的。
方探长将断掉的高跟鞋放进证物袋里,然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陆云,冷笑着说道:「陆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陆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陆云耳边响起:「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陆云猛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带着几个手下,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海滩青帮老大——赵金龙!
赵金龙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方探长眉头紧锁,他没想到,赵金龙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赵老板,你怎么来了?」方探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赵金龙没有理会方探长,径直走到陆云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沉声问道:「陆先生,你没事吧?」
陆云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赵老板。」
「没事就好。」赵金龙拍了拍陆云的肩膀,然后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方探长,语气森然地说道,「方探长,我的朋友,你也敢动?!」
方探长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虽然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探长,但在赵金龙这种地头蛇面前,他还真不敢造次。
「赵老板,您误会了,我只是例行公事,询问一下陆先生和苏小姐,关于赵金龙被杀一案的情况。」方探长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解释道。
「例行公事?」赵金龙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故意找茬吧?陆先生是我的贵客,苏小姐是我的朋友,你无凭无据,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审问,是不是太过分了?!」
方探长被赵金龙的气势所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赵老板,我……」方探长还想再解释几句,却被赵金龙不耐烦地打断了。
「行了,我不想听你废话!」赵金龙不耐烦地说道,「今天这件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要是再敢为难陆先生和苏小姐,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金龙说完,便带着陆云和苏媚,扬长而去,留下方探长和一众巡捕,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方探长看着赵金龙一行人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清楚这件案子的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
陆云和苏媚跟着赵金龙,来到了一家隐蔽的茶楼。
「陆先生,苏小姐,今天的事,真是对不住了,让你们受委屈了。」赵金龙一脸歉意地说道。
「赵老板,您言重了,这件事,也不能怪方探长,他也是职责所在。」陆云笑着说道。
「哼,职责所在?」赵金龙冷哼一声,「我看他就是故意找茬!陆先生,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那就多谢赵老板了。」陆云说道。
「陆先生,您这次来上海滩,是为了什么事情?」赵金龙问道。
陆云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抬起头,看着赵金龙,缓缓地说道:「赵老板,我来上海滩,是为了复仇……」
苏媚的脸色像刷了层石灰似的,惨白得吓人。她下意识地想用手遮住脖子,但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陆云,希望他能救场。
陆云心里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脸上却不动声色,对上苏媚的眼神,给了她一个「放心,看我的」的眼神,转头对上探长的目光,嘴角甚至还带了点笑意:「方探长,您这眼神可真够犀利的,这都被您瞧出来了。不过,您可真是误会了,这可不是什么凶杀案的线索,而是……」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吊足了方探长的胃口,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气说道,「您也知道,男人嘛,总有那么点需求,苏小姐她……性格又比较热烈,这房里屋外,难免就……」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冲着方探长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方探长活了大半辈子,什么腌臜事没见过?一听陆云这话,再看他那表情,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老脸一红,干咳了两声,故作严肃地说道:「咳咳,陆先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苏小姐可是百乐门的头牌歌女,怎么会……」
「方探长,您就别装了,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了解谁啊?」陆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再说了,这孤男寡女的,干柴烈火,情难自禁,也是人之常情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揽住苏媚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苏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顺势靠在陆云怀里,装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方探长被陆云这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陆云和苏媚在他面前「卿卿我我」。
「行了,行了,别在我这儿演戏了!」方探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既然这伤不是凶手留下的,那你们就走吧!不过,我警告你们,如果让我查出你们跟这件案子有关,我一定不会轻饶你们!」
陆云和苏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侥幸,连忙点头哈腰地应道:「是是是,方探长教训的是,我们一定积极配合您的调查!」
方探长冷哼一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陆云和苏媚如蒙大赦,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案发现场。
「陆云,你刚才……太冒险了!」一出巡捕房,苏媚就忍不住抱怨道,「要是方探长他不相信你的话,我们可就麻烦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陆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了解方探长,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一本正经,但实际上最是好色,只要我投其所好,他自然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苏媚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陆云打断了她的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尽快找到凶手,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洗清我们的嫌疑!」
苏媚点了点头,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件案子给破了!
「对了,陆云,你真的相信,凶手是赵金龙吗?」苏媚突然问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陆云冷笑一声,「你别忘了,赵金龙可是上海滩出了名的狠角色,他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几个不相干的人?」
苏媚想起赵金龙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赵金龙为什么要杀他们呢?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苏媚不解地问道。
「这个……」陆云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怀疑,这件事,可能跟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十年前的事?」苏媚更加疑惑了,「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苏媚还想再问,但看到陆云那严肃的表情,她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陆云一定有他的理由,她选择相信他。
「走吧,我们先回百乐门。」陆云说着,便拉起苏媚的手,朝百乐门的方向走去。
苏媚的手,被陆云紧紧地握着,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奇妙。
她抬起头,看着陆云那坚毅的侧脸,心中暗道:「陆云,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此时此刻,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审讯室里,方探长正对着一个身材瘦弱,脸色苍白的男子咆哮着:「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害赵金龙?」
那男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说是吧?来人!给我打!」方探长大怒,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两名巡捕应声而入,将那男子按倒在地,挥起手中的警棍,就朝他身上招呼过去。
「啊——」那男子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蜷缩成一团,但依然不肯开口说话。
「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说为止!」方探长怒火冲天,大声吼道。
警棍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那男子身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闷响。
那男子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他依然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
「探长,这小子嘴硬得很,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一个巡捕凑到方探长耳边,低声说道。
方探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冷笑着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步步朝那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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