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梦魇
“据说，苏姨娘的娘家能够得势，全凭冬雪献策。不过苏姨娘说此事子虚乌有，她若有那本事，早为沐家效力了。只是因为和冬雪很投缘，看她小小年纪卖身葬父很是可怜，这才多出了些银子。府中的人都说，冬雪有颗玲珑心，所以才会得苏姨娘喜爱。因为这件事，苏姨娘被外面传是菩萨心肠，沐相爷能够娶得此女，真乃上天眷顾……”
素锦的声音越来越小，心中暗骂自己多嘴。居然当着小姐的面，夸耀起苏氏来了，这将夫人置于何地？
她虽是丫鬟，但在这深宅之中又如何看不懂其中形势，张嬷嬷也和她说了许多，她才不会相信苏姨娘真是什么菩萨心肠呢。
“小姐赎罪，这些只是外面的人乱传的。素锦知道，只有夫人才是真正的菩萨心肠，当年若不是得夫人相救，素锦早已命丧黄泉。当日如果是夫人在的话，她一定也会怜悯冬雪的。”
素锦急忙跪在床榻，她的话发自肺腑，希望小姐不要责罚她才好。
倾城摇摇头，示意素锦躺下。
素锦又有什么罪呢？她不过是在诉说事实而已。
她何尝不知道母亲的善良，如若不然，苏氏前世也不会张狂至此。只可惜，母亲从不屑在人言上下工夫。
苏氏在笼络人心的时候，母亲为相府忙碌。苏氏博得美名时，母亲却早已病重在床头。外面相传苏氏的良善，却何曾知道母亲的不易。
不过，冬雪……
让她有些好奇了。
“素锦，素锦……”
门房外，张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她低声叫着素锦，语气十分焦急。
“张嬷嬷，我没睡，有事进来说吧。”倾城用眼神示意素锦开门。
房门刚开，张嬷嬷便快步走到倾城窗前说道：
“大小姐，大少爷梦魇了，底下的人怎样也叫不醒，就赶紧过来报信了。”
听到弟弟有事，倾城顾不得穿衣立刻赶了过去。
路上不断自责，是她大意了，竟忘了这件事。沐逸寒自小便有梦魇的毛病，平日里叫醒也就没事了。
父亲常说，男人要有男子气概，这件事谁也没放在心上。
前世的弟弟在今夜有没有梦魇，倾城并不知道。但她却知道，自此以后，弟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变得不重要。哪怕最后夭折，也没引起祖母和沐相爷的丝毫重视。
然而，今世这一切绝不会发生！
屋外冷风阵阵，整座“世安苑”被夜色笼罩，只有门口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世安苑内。
奶娘和丫鬟们不安地站在床头，床上的小人儿可怜地蜷缩在一角，大汗淋漓，嘴里在呓语些什么，但却紧闭着双目。
“大小姐，你总算来了，快救救大少爷吧，他这是魔障了，如何也叫不醒。”
见到倾城赶来，奶娘仿佛看到了希望。她不安地拉着倾城的手，连尊卑都忘记了。还是安嬷嬷将她搀扶着，这才松开了手。
“逸寒，我是姐姐，你听到了吗？”倾城坐在床榻上，宛如母亲般抚摸着弟弟的额头。噩梦中的沐逸寒浑身战栗着，嘴里不断说着“不要，不要……”
倾城俯下身，细细地听着他在说些什么。
“额娘，不要……额娘……”
忽然，沐逸寒放大了音量，他那小小的身体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扭曲着。
“这是夫人来找少爷了，她要带走少爷啊……”奶娘惊恐地看着四周的空气，不安地乱叫着。
倾城眉头一蹙，对奶娘的话不可置否。
“胡说什么！夫人是少爷的生母，怎么会对少爷不利。你对少爷做了什么，竟会让少爷如此难受！”张嬷嬷呵斥道，她自然也不相信夫人会害少爷。
奶娘扑通跪倒在地，哭诉道：
“张嬷嬷，天地良心，奴婢自哺育少爷后便将少爷如亲儿般照料，不敢有丝毫怠慢，更别说要害少爷了。想必是少爷今儿个去了夫人灵前，受了……受了惊吓，这才会……”奶娘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张嬷嬷刚要斥责她怎可将少爷比作儿子，但倾城默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对于这个奶娘，倾城还是有印象的。前世沐逸寒有次落水，若不是奶娘舍命相救，怕那时候沐逸寒就没了。后来，奶娘犯了错被赶出府。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奶娘怕是因忠心护主挡了苏氏的路，这才被赶走了吧。
所以，对于这个奶娘，倾城还是信任的。希望，奶娘也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额娘，你安心地走吧。我会好好照顾逸寒，在沐家谁也不能伤害他！”倾城对着四周的空气坚定地说道。
她知道，如果是母亲，那定然是放不下弟弟的。想起前世她对弟弟的漠然，倾城的心中更加坚定。
“奶娘，你去给少爷找身干净衣服，再拿些热水过来。”倾城柔声吩咐道。或许是温柔的力量，奶娘的心也镇定了许多。
将无关的下人谴了出去，倾城坐在床榻上，将沐逸寒搂在怀中。她学着母亲的样子，轻轻哼着歌谣。
沐逸寒渐渐安定了下来，眉心舒展开来，僵硬的身体也变得柔软。倾城知道，这一关弟弟算是过了。
不一会儿，沐逸寒醒了过来。他轻叫了一声“姐姐”，眼神略带迷茫地看着倾城。
倾城露出一抹微笑，轻轻地在他额头留下一吻。
“姐姐，姐姐……”霎时间，沐逸寒大哭不止。
倾城以为他还在梦魇，便想看看他情况如何。哪知，沐逸寒钻进她怀中便不出来了。
“姐姐，我梦到额娘了，额娘说要带我走。”沐逸寒说出梦中情景，小小的身体仍忍不住颤抖。
倾城知道，他这是彻底醒了，心里也稍稍安了几分。
倾城拍着弟弟的后背，轻声安慰：
“逸寒，母亲是怕你在这里会不开心，所以才想带你走。但姐姐和额娘说了，姐姐一定会照顾好逸寒，让逸寒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以，母亲就离开了。但她会一直保佑我们，让我们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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