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救命稻草
听说学校的超市可以接手，我的注意力便无法集中在贝娜的身上。我一直在算计：这样一个超市，大概需要投资多少钱。因为是垄断经营，所以房租肯定是不会便宜，铺货的话，得看超市的规模，我倒希望规模不大，这样就会减少很多投资成本。
我很清楚，自己的家，早就被掏空，不管是我，或是老余和我妈，都拿不出一笔可观的钱来，余磊更是指望不上，他不吸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时，贝娜又向一直处于看似失神状态中的我，说道：“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
贝娜看着我，我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这才开了口：“这个超市，我非常想接手，你赶紧帮我打听清楚吧，越具体越好，最好连经营面积都问清楚了。”
“嗯。”
“那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贝娜点了点头，我们互相说了道别的话之后，她便向自己的车走去，而我也上了楼。可是，等我站在窗户口往外看去时，她还在车上坐着，她失神了好一会儿，然后又趴在方向盘上，像是在哭泣……
这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跟我一样。
我没有抬高自己的身份，非要和贝娜做个对比，只是，人的痛苦，有时候真的和拥有多少金钱并无关系；它和人的欲望有关，就好比唐柠，她并不是一个很富裕的姑娘，可就因为生来单纯，反而成了一群人中，活得最开心的那个，因为，能做出一杯好喝的奶茶，她会开心、招待好一位客人，她也会开心，就连晒晒太阳，她都会觉得开心……
这东西真是羡慕不来，它就是一种心境，你有了就是有了，没有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拥有。
……
“余味，贝老师找你干嘛来了？”
我回头看去，是我妈在和我说话，她手上拿着毛巾，似乎准备洗漱睡觉。
我又往贝娜停车的地方看了看，她已经走了，可是她的悲剧却已经留在了我的心中，我在叹了一口气之后，回道：“我们的矛盾已经解决了，正好这事儿要和你商量，你先坐下来，我和你细说。”
我就这么将接手学校超市的事情，说给了我妈听。过程中，我一直注意观察她的表情，一开始，她表现出了一点有兴趣的倾向，可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不用她说出来，我也知道是被钱困扰住了，这也是我的困扰……本来，贫困家庭的选择就不多，哪怕机会已经近在眼前。
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我妈终于开口对我说道：“事情是个好事情，可家里已经拿不出一点闲钱来了。”
“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就现在这个经济局势，能碰到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真的挺不容易的！”
我妈摇头：“你不了解家里的情况，余磊结婚，不光把这么多年的积蓄都花完了，而且还倒欠了十五万的外债，这钱可都是要还的，别人不说，就贝老师那儿，我还借了三万。”
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只是在一声叹息之后，向我妈问道：“举全家之力，做了这么一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你心里就一点都不觉得累吗？”
“早晚都要面对……还不如趁早做完，心里也早点踏实。”
“真的踏实了吗？这才刚开始。”
我妈又一次陷入到了沉默中，我也没再开口，气氛就这么变得沉闷了起来……这么些年，我心里早有总结：我压根就不能和我妈沟通，因为她确实偏心，我心里也确实有怨气，要不是现在成熟了，能压住自己的脾气，没准儿还会吵起来，而这也是最让我感到无力的地方：明明这是一个很完整的家，看上去什么都不缺，可就是没办法把力气往一处使，久而久之，我心里便有了独木难支的感觉。
……
也就是在这阵时间很长的沉默中，贝娜已经打听到了消息，她发信息告诉我：超市的合同，五年一签，一年十三万租金，租金可以年付；另外，超市的经营面积是９６个平方，如果要全面铺货的话，大概需要十五万，这里面还不包含一些可以先卖后结算的商品……
我算了一下，这已经是一个三十万级别的投资，只一瞬间，就觉得心凉透了。
这时，贝娜又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她让我尽快准备，因为很多人都在盯着这个超市，其中不乏学校后勤处处长的某个亲戚。
我将电话放在一边，然后彻底仰躺在沙发上。此时，我已经不想和我妈再聊这个事情了，如果我执意要让老余去开这个超市，钱的事情，只能我自己解决。
我甚至想到了高利贷……这虽然很冒险，但毕竟也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所以值得去冒险。
就在我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妈又开口向我问道：“你和贝老师，之前还闹得那么不愉快，怎么她又突然开始帮你的忙了？”
“以后再和你解释，我有点困，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
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等坐下，老余便压着嗓子对我说道：“你刚刚和你妈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我觉得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事情，我还是挺想去做的。”
“确实是个好事情，可就是投资有点大。”
“要多少钱呐？”
“三十万。”
“嚯！”
我看了老余一眼，他又感慨道：“唉，要不是年轻的时候，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我输掉的那些钱，也差不多够了。”
“这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
老余陷入到了沉默中，半晌才开口说道：“余味，就咱们家现在这个情况，谁都没能力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这事儿看样子要黄。”
“实在不行，就去借高利贷。”
老余连连摇头，说道：“高利贷这东西，你千万不能碰，你爸可是在这上面吃过大亏的，我情愿这生意不做，也不让你去碰这玩意儿。”
“那就没其他办法了。”
“除了高利贷，咱不是还能和银行借嘛。”
“跟银行借款，得有抵押。”
老余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之后，说道：“要说抵押，咱也不是没有……但是你得做你妈和赵琳的工作，因为咱现在这套房子，写的是你妈和赵琳的名字，如果拿这套房子到银行做抵押，肯定能贷到三十万。”
我笑道：“你信不信，如果开超市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妈情愿让我去借高利贷，都不会让我拿着这套房子到银行做抵押贷款。”
老余深深吸了一口烟，又说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去和小茶开口，三十万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数目……”
“你觉得合适吗？”
老余“咂嘴”回道：“是不太合适，毕竟她还不是我们余家的人，可这个机会，要是没把握住，也实在是有点可惜……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唯独这件……要不，你就和赵琳提提，把里面的好处，都说给她听，她是一个挺明事理的姑娘，没准儿能答应。”
“赵琳的工作好做，可我妈那边呢？”
老余又叹气：“你一说你妈，我就犯愁……就她那脾气，你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妥协，这房子，可是她的命！”
“不说了，睡吧。”
老余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才躺在了床上，我也不知道他睡没睡，反正我是把灯关了，然后一个人迎着黑暗，琢磨起了这件事情……
我知道贝娜是出于好意，但也确实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而我此时的烦恼，完全是因为欲望所带来的，我就是想打入学校内部，然后稳稳地赚些钱……
我们家真的太需要这个机会了，因为三个男人，此时都是无业的状态，而且还欠了那么多外债。可想而知，这将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隐患！
……
这个夜晚，一向沾床就睡的老余，竟然失眠了，我好几次听见他在翻身，想必也是把这件事情放进了心里，不断发酵，从而影响了心情。
深夜十一点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又是唐果这个狗女人发来的骚扰信息，她先是截了一张图，然后又对我说道：“看看我今天的直播收入。”
我点开了这张截图，是入款两万元的通知……
这个世界真奇怪！一个网红，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在一天内赚了这么多钱，难怪很多孩子会把做网红当成是毕生的梦想，这不仅有出名的诱惑，还有金钱的诱惑。
这一刻，我承认我仇富了，于是用很激烈的言语回道：“有什么好炫耀的，你这是蘸着人血，吃馒头！”
“拉倒吧，你就是典型的仇富心理……”
“你以后别给我发信息了，说真的，我一直有把你拉黑的冲动。”
“你要是把我拉黑，那你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觉得你这个人也挺奇葩的，明知道自己和茶小清没有可能了，为什么还要和我这个老朋友过不去呢……我难道对你不好吗？”
“你对我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你终于得逞了。”
我越想越气，没等唐果再回复，便将她拉进了黑名单里……我真的受够了，不为别的，就是三观不合。
我已经对唐果失望了，虽然她也做过很多感动过我的事情。
……
次日，漳州下起了我回来后的第一场雨，我有点消极地躺在床上，哪儿都不想去，老余也是，他把碗筷洗了之后，便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
快要中午的时候，已经好几天不联系的魏叔，给我打了电话；魏叔是个大人物，能让他惦记着，着实是受宠若惊，可他给我打电话，也仅仅是为了找我打几盘桌球，得知我暂时不会回厦门，他便挂了电话，他倒是雷厉风行，可我心里却脆弱的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等同于球房里的一张球桌。
准备吃中饭的时候，贝娜又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她没提接手超市的事情，就是要我陪她去一个地方。
我存在的意义，又仿佛变成了一根救命稻草……贝娜，她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她受了情伤，总要有一个人去安慰她。可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渣男，也就只有我知道她受了伤，于是，我只能选择责无旁贷。
这么一个下着雨的白天，我忽然变得不喜欢漳州，也不喜欢厦门，因为不管在哪里，我都是在为别人而忙碌，而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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