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假小子自谋生路 真青衿其修慢慢
海天师范专业学校是恢复高考后第二年建成,第一届毕业生住在临建里一边学习一边义务劳动,几年不停的建设修葺,已然蔚为大观。巨大的方正大院齐齐整整,朝东的大门紫气升腾,四根水刷石门柱熠熠放光,左侧大门柱竖挂白底黑字牌匾,上有一定是著名书法家的大字“海天师范专业学校”。抬眼远望大门直对二百米处一大型建筑,十扇紫红木门上空雕刻十个红漆大字“海天师范专业学校礼堂”。三十米宽的主甬路竖砖镶砌,两侧一律高大蓬松着倒垂柳,枝叶抵着树间细长花池里间隔怒放的月季和紫菊,如玉手轻轻抚弄花叶花瓣。主甬路与南北贯通的三条辅甬路沟通,北侧第一排依次是总务处,教务处,校长室,教师办公室,后面三排依次是教师宿舍,学生宿舍。主甬路南侧三排教室,教室前面是辽阔的操场。礼堂北面是锅炉房和冷热水供应处,南面空出30米后是实验室。所有建筑全部红砖红瓦,除礼堂高大宽敞外,其他都是一样的高矮,一样的长宽,一样的门窗,一样的窗下花池里栽种着一样的月季、紫菊。
“是来报到的新生吗?哥哥就不要跟着进去了,我们带着他就可以了。”没有等吕富贵和朱根走进大门,门卫房阴凉处蹦跳出一个胖嘟嘟圆乎乎的女生,笑容满面的站在了面前,并且要随手接吕富贵的旅行包。
“不用,不用,我们二个都是来报到的同学,谢谢你!”吕富贵抢先解释回答。
“哦!对不起,对不起,以为哥哥看弟弟瘦弱,来送的呢?你们来的还够早的,跟我过来看看是分在了哪个班级,每个班有每个班报到的地点。”
“谢谢,谢谢你!”吕富贵连忙致谢。朱根没有说话,不太高兴的跟着来到门卫侧墙边。墙壁贴的粉纸上毛笔行书各班学生花名册。已经有十多个不知道是报到来的学生,还是志愿服务的,三一群二一伙的指点着,小声嘀咕着。
“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吕富贵”
“朱根”
“啊!你就是吕富贵呀?我俩都是一班啊!你分数最高了,是咱们班也是咱们这一届的状元,你还是班干部呢。我叫元苑,你好!”说着竟然伸出了手,吕富贵从来没有也不知道握手,只有木那的露出结实的牙齿……
朱根感觉自己被晾起来了,撇了一下嘴,歪了几下鼻子,斜眼咧咧着她,心里喃喃着:“自己长了个跑马溜溜的山上的滚雪球样儿,还目中无人,看低朱根,紧傍五哥,死套近乎。哼!无怪乎叫圆圆,活该圆圆的圆圆透顶!”
元苑也真的很圆圆,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盘,圆圆的嘴巴,圆圆的鼻子,更有一对圆圆的眼睛,甚至连眼皮都圆圆的鼓鼓着。身材稍胖,也似乎很是圆圆,尤其屁股更是翘翘的圆圆的。朱根不自觉的偷眼瞄瞄她胸部,心里比较着庆幸着:没有杨英的高耸挺拔呢?还这样瞎精臭美什么呀?
元苑圆圆的白净的小胖手,尴尬的停在半空,等不到吕富贵的回应,只好悻悻的收回。侧脸对着朱根露出两个圆圆的小酒窝和一口圆圆的小白牙,笑问“你呢?叫什么名字?看看你在哪个班了?”
“方才已经通报了……”朱根不想再答。
“他叫朱根。”吕富贵补充道。
“哦!对不起,对不起!你声音太小,我没有听好。”
三个人重新把目光投向花名册。
“朱根……朱根……朱根……”元苑小声念叨着,眼睛游离着各个班级的花名册。“怎么那么难找啊?……怎么找不到啊?……是不是名字不对呀?你把报到证给我看看……”
“皮包杂物叠叠累积,无法取出。”朱根看来真没好气了。
三个人又集中目光找。
“呵呵,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众里寻我千百度,蓦然回首,呵呵呵,我亦在一班……”还是自己最关心自己,朱根喊了一句,其他人也回头看着朱根手指的一班花名册最后的名字。
“是吗?我没有注意名册后面,白浪费时间了,你也在一班呀?我们三个是一个班了。”元苑回头兴奋道:“还挺有缘分的。好了,我领你们去报到吧!”
报到结束后,元苑又额外引领着来到了男生宿舍,一切都很顺利!朱根庆幸自己和五哥分在同一个班,又同一个宿舍。宿舍和教室一样建筑结构,只是撤去讲台课桌,环墙摆放8个上下铺的木床,十六个床位上都贴着名字,应该都还没有来报到。
元苑待吕富贵安置好自己的床位,凑到跟前说:“你是班干部,先去见见咱们班主任老师怎么样?”
“好啊!朱根一块去吗?”吕富贵问元苑。
“你先去比较好,朱根稍微晚一会儿去。”元苑建议道。
朱根听着,心里盘算着:还不是避开我,避开我就是有阴谋,玩诡计,想背后在我五哥面前议论我,笑话我,说我坏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必须谨慎提防,摸清她的狼子野心。
朱根远远的偷偷尾随在他两身后,想提前熟悉熟悉情况,心底有数,早做准备。元苑和吕富贵并排在前面走着,低声介绍着什么,朱根尽量接近到他们发现不到的距离,但是仍然没有听出说的是什么。忽然五哥去了元苑指的另一个方向,朱根只有尾随元苑身后,斜睨着圆圆的屁股,看着元苑来到教师办公室门前敲门进屋,自己屏住呼吸慢慢靠近,站在门外墙角伸长耳朵,静静的听……
麻雀在垂柳间蹦跳吵闹,知了在枝头不停的鸣叫,苍蝇爬在眉宇上舔食骚扰。朱根费力的刚静下心来准备细听,声音却从身后发出。
“哎!你过来的还够快啊!”朱根回头,见五哥走过来了:“我上厕所了,元苑进去了吗?”
“哦!我以为你们齐头并进了呢?我怕来迟,缺乏尊重,才信步急急赶来。”朱根解释着。
“走吧,咱两个一块。”
吕富贵敲门进屋就立正似的站直了,朱根恰好卡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歪歪扭扭,晃晃悠悠,艰难站稳。
“王老师,他就是吕富贵同学,已经报到完了,看您来了,请您多吩咐多教导?”
“哦,进来。”一股厚重的丹田气发出厚重的简短声音。
吕富贵前移三步直直站稳,朱根也前移二步进屋。朱根惴惴着偷偷抬眼。王老师很年轻,中等身材,一身深蓝色西服,不是坐在而是站在二个对摆的办公桌后,右手拿着俘获的一个“马”,轻敲着左手里俘获的一门“炮”和一辆“车”,神情专注,点头沉思。没有开学,不太干净的办公桌上没有书本,只是一盘象棋残局,对弈者不知道去了茅厕,还是已感兵败落荒而逃。
静静一分钟后,王老师把三个俘虏摞在一起放棋盘角上三个俘虏“兵”旁,抬眼打量一番。
“看你资料,过来表现不错。”王老师一字一顿,咬字铿锵:“经慎重考虑,你先代理班长,一定再接再厉。”话锋一转说道:“元苑是你们这届学生会主要干部,也是咱们班班委,是市区人,早报到后服务好几天了,情况比你熟,不明白的可以多问,尽快熟悉一切,发挥带头作用,做好班内工作。”
“是,请老师放心!”吕富贵铿锵的答。
“你叫什么?”
“老师,在下朱根。”朱根怯怯的速答。
老师抬起眼皮,看了又看,沉寂片刻……
“你分数最低,底子薄,先天不足,后天要补。你要下苦功夫,否则会被淘汰,拿不到毕业证,后果你应该清楚……”王老师语气凝重,一脸严肃。
“谨遵教诲,老师!” 朱根听的瑟瑟发抖,悔恨偷偷跟来当众挨批。朱根是怯弱的,他感觉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二次被老师教训。
第一次是高一那年的六月二十九号星期二。
雨再大皆无所谓,可是一个连着一个的讨厌的炸雷,揪心的响,仿佛要劈烂炸碎世间一切。朱根藏在屋子角落,一响一哆嗦,响声不断,哆嗦不停,双手堵着耳朵就是不敢出屋。过了每天上学时间一个小时了,雨小了些,雷声也小了些,朱根淋着雨,淌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急急忙忙赶到学校。在大门口被班主任截到办公室,瘦小但不枯干的班主任,拿出女人特有高调的最高音的九倍喊叫:“你还是个男人吗?遇到点雨就迟到,有点困难就退缩,没有丝毫坚强,没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精神,将来能有出息吗?能成为国家的栋梁吗?……”
回忆中,朱根再没有听清楚王老师又说了什么。恍惚中,仿佛是五哥拽着自己走出了王老师办公室……
朱根是胆小的,朱根是禁不起被批的。自此以后,朱根咬紧牙关,拼了命的多看,拼了命的死背,拼了命的拼命,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曾有半点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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