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太公河畔偷上坟 小树林里悄落泪

　　“别傻笑，也别又胡说八道。”富贵止住了杨英的疯狂和大笑……

                  吕富贵、杨英、朱根从小一块长大，既是玩伴，也是同学。

                  朱根是家里的独男，妈妈大仙女爱子心切，捧在手心儿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切好的都给儿子，一切坏的都让儿子远离。村里人有娶媳妇的给块喜糖，新人给拨开放进嘴里了，还偷偷吐出来，捡回糖纸舔去赃物，重新包好留给儿子。不仅妈妈宠着，好几个姐姐也让着，在呵护中慢慢长大，怕被说，怕被批，也怕被议论，只要有人窃窃私语，他就忐忑不宁，寝食难安。还慢慢养成了受累的干不了，难吃的咽不下，造就了个窈窈窕窕，瘦瘦削削身材。杨英经常说他“螳螂腿，麻杆腰，白条鸡的胸脯，长颈鹿的脖子儿……”。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朱根有个优点就是喜欢读书，很小的时候就特别爱看故事书，年龄稍大后不仅看诗词歌赋小说散文，还死记硬背成语典故。但是也有个不好的缺点，就是说话时咬文嚼字，卖弄文采。

                  吕富贵生长在干部之家。他爸爸就是吕头儿，虽然瘸腿，但力大粗壮。管理着369户人家，5789亩土地。不愧能当头儿，本领就是高强，比朱根爸爸强过百倍，不费吹灰之力就造了八个儿子。吕富贵不靠前稍靠后，他和四哥本来是双胞胎，无奈四哥探头早，他只好排在了第五，可是四哥一周岁多的时候生疹子给生回去了，人们也就很难确定他应该排老四还是老五了。他们家怕老五顶了老四也会去了，开始忌讳“四”和“4”这个谐音数字，就必然排老五了。儿子多谁都很难得宠，可是个个都发育成了牛犊子，说话丹田十足，瓮声瓮气。吕富贵在班级里一等一的高大帅气，加上爱动脑学习好，所以一直是三好学生、班长。

                  杨英只能算半个太公村人。她妈妈是村里的铁姑娘队长，泼辣能干，远嫁他乡后也变成了高产生人工具，二年一个，三年一个的，也就失去了干劲和精气神！孩子多到看都看不过来，就把杨英扔在了姥姥家太公村了。姥姥家也是儿孙成群，没有精力照看她，她也就跟个小子似的到处跑，胡乱疯。玩泥巴，跳洋马，摔大跤，戴好自编柳枝帽骑上墙头儿举木刀嚎叫，披满蒺藜秧学习解放军匍匐滚爬……上学后练跑步，投三铁，打篮球，样样都行，无女可比。一些男孩子不敢做的事情她毫不在意，太公河洗澡，她能够灵敏的从桥上跃起头朝下扎进滚滚的浪花……

                  村里人也许是喜欢这个疯丫头，无论男女老幼，辈分大小都和她逗着玩，二半彪子、假小子的乱喊。杨英反唇相讥，逮着什么回敬什么，猪头小队长，傻大娘们儿，比鸡多耳夫，鬼头羔子，老棺材瓤子……等等，等等。有的是原来的外号，有的是她胡乱新起的蔑称。

                  三人同岁，吕富贵最大，从小罩着朱根，朱根也知恩知报，总是低声细语尊称吕富贵五哥哥。杨英按理应该喊五表哥，她向来喜欢省事，直喊五哥。朱根最小，吕富贵喊他朱根，杨英喊他尾巴根儿、朱尾巴根儿或猪尾巴根子。杨英居中，吕富贵直接叫她名字，朱根绝对不敢喊她二半彪子，本来想喊她假小子，后来想想，还是不敢。杨英让他喊姐，他更不情愿，也就无奈的干脆什么都不喊了。除了记恨杨英数落自己、瞧不起自己外，还记恨曾经有一次三人来小树林捉迷藏，她故意哄弄自己离开，然后偷偷掏出用小花手绢包的洗干净的六个熟透了的嫩黄小杏儿，喊着五哥叫他快吃。好在五哥哥仗义，硬是把自己也叫过来，才一人二个的吃了。这一切根本瞒不过朱根，他早就有所防备，何况自己不敢单独走远，悄悄观瞧，倾耳细听，一切尽在掌握。她愣还装模作样的说五哥不说也不会少了尾巴根儿的，骗谁呀？行不端，做不正，还想长姐自居？

                  时光飞逝，如白狗过隙，一晃又是玩玩乐乐，逗逗喳喳的过去了好几年。吕富贵学习名列前茅，朱根习文不习武，文科好理科差，被五哥拉拔着跟流儿偏上，杨英体育突出，但是报考市区体校又名落孙山。

                  随着时间推移，吕富贵和朱根唇部都慢慢变出了胡须，吕富贵的黑壮浓密。朱根的黄弱稀疏。杨英虽然依然二半彪子般狂说大笑，又疯又扯，荤素不拒，发起飚来胡数乱骂，操啊日的一起上，比男人或泼妇骂街一点不差。但是也自有变化，大庭之下改口喊朱根了，小范围时喊朱尾巴根儿也平淡的没有了鄙意，特别是喊五哥时又凭添了几分敬意和香甜。尤其是三个人洗完澡躲到树后拧拧湿漉漉衣服时，朱根偷偷看到杨英的窝头尖尖慢慢变成了发面白馒头……

                  朱根不禁心里热乎乎的突突乱跳，看看燃烧的跳跃的火苗，想想高考五哥哥的高分低就，自己的侥幸卡线，再想想杨英名落孙山，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情感。

                  其实杨英此时也正在小树林独自踱步，偷偷落泪。杨英回原籍参加完高考，本来早就知道的结果，还是让她沮丧了好久好久，没脸吃饭，没脸说笑，没脸见人。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还是心一横，悄悄回到了从小生长的这片热土，又悄悄来到了这个带给她好多好多回忆的小树林。她一边懊悔当初没有同样的好好学习，一边思虑着今后的路在何方，一边害怕着也期待着一次巧遇，但是她清楚的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因为高考分出了高于低，贵与贱，天与地。树枝上的鸟雀“唧唧喳喳……唧唧喳喳……”的叫着跳着闹着，不知道预告着，还是嘲笑着什么。

                  儿时的玩耍天真无邪，三个人几乎都是同出同进，但是去年暑假发生过一件朱根永远不知道的浪漫。

                  生产队在小树林朱根家坟茔近旁种了一片瓜菜园，又借助瓜菜园旁边的碗口粗的一棵榆树和三棵杨树，搭建了一个瓜菜棚。瓜菜棚很简陋，在高出地面一米处木棍子横竖连接成一个平面，上面铺满麦秸，麦秸上面再铺凉席。在约二米半处连接成弧面，上面苫盖防雨油毡等，用绳索绑好固定。其它三面固定封牢，朝着瓜菜园方向留一个进出口，平时挂一苇帘子，方便盯防。不知道什么原因，吕青山授意陈会计安排大仙女看了瓜菜园。

                  正值暑假，大仙女总是不放心儿子，想天天让朱根在身边，当然在瓜菜园看看书更好。然而朱根离不开吕富贵，所以大仙女就施展法术，把他两也招来了瓜菜棚里看书学习。大仙女几乎整天在瓜菜园里忙这忙那，脚手不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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