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个太监

大明这份家业，如今也有何苦一份，何苦可就不管不顾了。他也不顾登莱的春耕才进行了一半，直接派人回登州传令，哪怕是竭泽而渔，也要至少再增派五万兵力过来。主要劳动力都当了兵，地里的活还可以让女人和老人干，这皇帝宝座若是没了，何苦的损失可就大了。所以何苦集团现在是上下一心，宁可明年不过了，也得先帮朱由崧把皇位抢过来。

何苦的军事部署没停，但也没有即刻出兵南下，还是因为倔强的老路头儿。路振飞相信何苦的部队很能打，也相信南、京的确不靠谱，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得拦着何苦动武。一旦兵戎相见，原本安宁的江南，也肯定保不住了。所以路振飞还是死活拦住了何苦，拉着一众藩王大家一起坐下来商量，虽然只有万一的可能，但路振飞还是要争取一下。

“南、京东林、复社诸公皆言潞王叔为当世贤者，适合承继大统，不知潞王叔如何说？”路振飞是想大伙儿商议一下，结果人刚一到齐，何苦便一脸找茬的怼上了潞王朱常淓。

“孤福浅德薄，如何当得起一个贤字！”朱常淓很是谦逊，但却没有正面回答何苦的问题，自己适不适合继承大统，朱常淓根本就没表态。虽然朱由崧认下了何苦这个弟弟，但毕竟没有宗室玉蝶，所以朱常淓和崇王一直都没有承认过何苦，也从来没有称呼过他，就连说话都是尽量绕着何苦说。

“南、京的鸿儒都说潞王叔贤，小侄很想知道潞王叔到底有多贤，您让小侄尝尝可好！”何苦的话更难听了，而且他说的好像是咸淡的咸，而非贤愚的贤。

“尝尝？”朱常淓是正经的皇室子弟，这辈子连盐都没见过，完全没听懂何苦的话。

“不尝一尝，小侄如何知道咸淡？”何苦这话已经是吃果果的威胁了。

“你……”何苦的威胁一出口，朱常淓气的直接站了起来，然后便觉得后脖梗子一阵阵发凉。

路振飞组织诸人议事，只有他自己、何苦以及三位王爷五个座位，但是何苦麾下的诸将，也都在一旁站着。朱常淓起身准备呵斥何苦无礼的时候猛然间发现，帐内的何苦麾下诸将全部以手按剑，个个神色不善的看着自己，眼中的杀气已然是掩饰不住了。

朱常淓依旧是尊贵的王爷，但是捍卫他尊贵身份的大明已经岌岌可危了，为了争皇位，何苦这个愣头青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路振飞手下是有十余万人马，但是分散于淮扬各处，眼下周边都是何苦的手下，何苦真要行凶，路振飞等人根本救不了他。想明白了这些，朱常淓自然是一身的冷汗，颓然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里。

“潞王叔你到底咸不咸啊？”朱常淓萎了，但何苦可不准备放过他，一句接着一句的追问。

搞清楚状况的朱常淓，哪里还能回答何苦的逼问，只是坐在座位上不住的发抖。看到这个情景，一旁的朱由崧各种暴爽，笑的好像要升仙一样。崇王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向朱由崧与何苦，他要笑上那么一笑，看向朱常淓，他也会点头致意，反正里外是不关他的事。

路振飞则比谁都难受，看着何苦逼迫朱常淓，他非常的不忍，可是他实在没办法出面保护朱常淓。朱由崧若是不能继位，大明的半壁河山势必分崩离析，为了江山社稷，他只能有着何苦欺负朱常淓。而且看着何苦眼下的做派，路振飞已经有了准确的判断，若是没有皇室宗亲这个光环，何苦摆明了就是一个野路子军头，做事完全没有顾忌的那种。朱由崧无子，他将来继位，身边只有这么一个跋扈的弟弟，这大明的未来好像也不怎么光明啊！

“潞王叔说不清楚，不如请您去湖里洗个澡吧！若是这湖水变成了海水，便可看出您有多咸，更能证明您是真龙天子啊！”何苦不是要吓唬朱常淓，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正在被议为国本的潞王殿下，当然不能被乱刀砍死，落水淹死就合适的多了，所以何苦非常乐意把潞王扔到洪泽湖里去泡一泡。朱由崧与崇王还以为何苦在说玩笑话，但路振飞却感觉到了何苦身上发出的阵阵杀气。何苦若只是吓唬朱常淓，肯定会叫来许多的人马，声势浩大的吓的朱常淓肝胆俱裂，可如今身边只有十来个亲信将领，可就是真的要动手杀人了。

“潞王殿下，您当知序伦宗法所在！”路振飞实在担心潞王就此呜呼哀哉，所以还是出言给他提了个醒。

“国本大事，岂是孤能够妄言的！”朱常淓也感觉到了危险，但是他也太渴望那个位置了，所以就是不肯松口。

“潞王叔……”何苦直接站了起来，朱常淓冥顽不灵，他也只能送这位叔父一程了，但是动手二字还没出口，一个路振飞的侍从却闯了进来，打断了何苦的话头。

这个侍从也不是没有眼色，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打断这么重大的会议，是真的有大事来了。侍从向路振飞与众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便从帐外引了一名年轻的后生进来。何苦只觉得来人有些阳气不足，路振飞等人却看的分明，来人分明是一个内宦服色的小太监。小太监进帐之后，先问明了福王所在，向朱由崧行了大礼，这才分别拜见了其余诸人，虽然没弄明白何苦是谁，也很恭敬的给何苦磕了个头。

“奴才的义父督安中都军务卢公九德，命奴才代他叩问福王殿下安好！义父命奴才转告殿下，南北两京之事他俱已知晓，昔年主仆恩情他永生不忘。义父请殿下且安心静候，义父他老人家已在努力斡旋，不日必有佳音传来！”小太监规规矩矩，但带来的消息却如炸雷一般。

朱常淓算是彻底消停了，朱由崧的支持者全是实力派啊！眼前有个手握重兵的弟弟，凤阳还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奴才，这些人全都拼了命的要推朱由崧上去，自己靠一般文人拥立，八成是要坏菜。路振飞也是大喜过望，这下总算是不用动兵了。卢九德是宦海老手，他说有佳音传来，九成是有把握的。何苦则在与戴宪明交头接耳，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小太监的话。

戴宪明说了半天，何苦才算是搞清楚了情况。原来卢九德在万历年间，曾在朱常洵身边当差伺候，主仆情谊可谓深厚。而且卢九德是眼下江北的实权派，他在江淮一带督军多年，不仅手里有些家底兵力，而且附近的武将也都和他有交情，他若是出面替朱由崧拉人，肯定会有许多实力派支持。

“好，小王便敬候卢公佳音！”朱由崧更加的意气风发。

“兄长，需提防缓兵之计呀！”何苦却不肯完全相信卢九德，万历年间那可是小三十年前的交情了，这老太监靠得住吗？

“七殿下，即便有所差池，您那个时候再起兵正本清源也是不迟的，何不再等等呢！”路振飞还是要稳住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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