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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顺昌元年,  先帝骤然驾崩,而彼时陛下尚在西北征战,他闻讯匆匆携兵而归,  皇太后乔氏手掌印玺,欲立她嫡出的九王爷为帝,九王爷年纪尚小,可到底是正宫嫡出,  倒也名正言顺。”

        “可惜先帝担心外戚势大,  临终宣几位大臣进殿,金口玉言立陛下为嗣,是以两党朝臣争论不休,后陛下兵临城下,  携先皇密旨登基,  皇太后乔氏却扣留印玺,欲临朝听政。”

        宫女听到这,  面颊惊惧交织,亦步亦趋跟着问,“奴婢对这位皇太后也略有印象,只记得她手腕十分狠绝,至今谈之色变呢。”

        “可不是嘛...”淑妃勾唇冷笑。

        及至高台,  寒风徐徐,淑妃紧了紧领口的披风,亭亭而立的身影被那月华渡了一层银色,

        “皇后与珍妃便在这个时候同时怀孕,可不巧,  皇后娘娘乃是皇太后的侄女,  夹在其中两厢为难,  日惊夜忧,不甚小产,她心痛欲绝,一时成了失心疯....”

        宫女愕然呆住,直至淑妃已缓缓往另一边下台阶,她才惊得快步追上。

        “莫不是皇后一怒之下,害了珍妃?”

        淑妃冷哼一声,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那时平康调皮得紧,不甚落水,着了凉,我哪有心思去理会她们二人,我只知道,陛下初登大宝,与九王爷一党斗得如火如荼,九王爷意图谋反,朝廷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再然后,没多久,九王爷伏诛,乔氏败落,而这个时候珍妃突然早产,诞下皇长子,可皇长子出世后,久久不啼,太医诊治说大皇子不太好,若是救过来怕是也活不了几年。连珍妃也血崩而亡。”

        淑妃抱着手炉,神色怔惘,言语竟有一丝微不可闻的叹息,“陛下一怒之下,阖宫大查,可震惊的事发生了,一夜之间,所有到过珍妃寝宫的宫人全部被杖杀,一应线索断得干干净净。”

        宫女吓得脊背一紧,领口似有寒风灌入,“那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咱们这位皇太后干的?”

        淑妃再次摇头,“到底是谁做的,我无从得知,不过据我猜测,乔若瑄这个贱人,定是不欲有人比自己早诞下长子,做了什么手脚也未可知。至于那些死去的宫人,多半是皇太后为了保护乔若瑄,狠下杀手。”

        宫女身为侍婢,多少也存了几分物伤其类的悲凉,尾音发颤道,“这位皇太后也太狠绝了...”

        “是,这还不是她最狠绝的地方,她在九王爷伏诛,乔家即将被抄斩的风尖浪口,将印玺还给陛下,并允诺她自裁身亡,以此换取皇后安稳,及乔氏无罪者不被牵连....”

        “这....”宫女愕得吐不出字来,半晌方支支吾吾问道,“陛下,应了吗?”

        淑妃冷笑,“陛下当然得应下,弑母的名声他可背不了,那时朝政刚稳,又岂能经历风波?”

        “没多久,皇太后病逝寿康宫,这十年来,陛下亲自照料大皇子,待他始终比旁人要怜爱几分,不许任何宫妃插手其事,乔氏一党涉及党争者悉数下狱,存下来的并不多,唯独一个蒋南生倒是自少与陛下相投,不曾卷入其中。”

        “而皇后呢,这些年也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任由本宫宠冠后宫。”

        “娘娘,既然皇后娘娘身负嫌疑,这些年她为何总是提出要收养大殿下?”宫女搀住她细问。

        “这第一呢,她原是等宫中低位嫔妃生子再行抚养,可偏偏这么多年,除了本宫的凌儿,再无皇子出身,她见凌儿日渐长大,迫在眉睫,便将主意打到大皇子身上。其二呢,当年的事无凭无据,她不认,谁也不能说是她,她一再对大皇子好,也是为了释陛下之疑,想将那口锅推到自己姑母身上。”

        说到最后,淑妃幽幽望向前方,远处高山矗立,巍峨肃穆,于夜里中俯瞰整个天地,

        深夜风云汇聚,渐渐蓄起一些云团子,将那皓月给遮去,

        “是以,当年真相如何,谁也不知...”

        桂花落,人不知,残风掠起一阵秋寒。

        “这天底下,知晓当年真相的,怕只有哀家了。”

        寿宁殿内,太皇太后闻大皇子病危,强撑着起身,来到佛像前替他祈祷,沈柚跪在一侧帮她烧香。

        太皇太后双手合一,凝望上方眉慈目善的观音大士,沉沉开口,“乔氏性子乖张狠戾,容不得人,哀家知她霸道,只能避她锋芒,她自以为阖宫皆是她心腹,不成想哀家曾为后宫之主,岂能没有后手?当年硬是从她手底下悄悄救出一关键人物,如今那人被安置在江南。”

        “哀家曾言,若是皇后安分,吃得当年教训,哀家尚且不动她,可她既是不知好歹,敢对你下手,那哀家便不许她继续留在后位之上,她若以为当年的事无凭无据,皇帝无法撤她后位,那哀家便给她一道重击。”

        沈柚搀着她缓缓起身,坐于一旁软塌,迎着香雾茫茫,软声开口,“姑祖母,夜深,您且睡吧,柚儿着人去问问澜水苑的情形。”

        太皇太后闭目颔首,“你去吧....”语音一顿,她倏忽睁开眼,“你亲自去....”

        ........

        澜水苑的暖阁内,灯火通明,四籁肃静。

        贺攸正跪在塌前,替大皇子施针。

        他额前汗珠汩汩外冒,一药童躬身在侧轻轻帮他擦拭一轮,须臾,又抬袖给他揩去一遭。

        贺攸忙得大汗淋漓,神色却不见丝毫缓和。

        在他身后不远的屏风外,一道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面朝那座苏绣山水屏风,他寒眸如陷深渊,任何光亮射进去都漾不起丝毫涟漪。

        傅娆便在他后侧隔着两步的距离,大皇子衣裳褪尽,她身为女子不便去瞧,遂与皇帝一道侯在屏风处。

        她闭目,脑海里浮现起刚进来时,大皇子吐出的那团血,血污成褐色,带黑,绝不是普通的病,她忧心忡忡的,已有一些隐隐的念头。

        须臾,一宽大的手掌伸过来,握住她垂在身侧轻颤的手,温暖的手茧触她那刻,她惊得睁眸,对上皇帝布满血丝的眼,黝黑,晦暗以及心痛。

        傅娆下意识回缩,手指却被他牢牢勾住。

        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又回眸,望向前方。

        傅娆低眉,他修长的手指绷得极紧,哪怕是在这温暖如春的暖阁,也丝毫不见血色,反倒是泛白,偶有青筋暴露,可见他极是紧张,也极是难过。

        或许,他只是想从她这得到些许安慰,可屏风前有贺攸,屏风后有跪地的几名内侍,虽都是皇帝心腹,到底不雅....

        那力道携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紧紧缠着,深厚的老茧摩挲着,仿佛清羽刮过她心尖,她心扑腾腾跳若擂鼓,额尖的细汗一层层渗出。

        几度,她欲缩,他却得寸进尺,最后,半个手掌皆是失守。

        墙角的沙漏不谙世事的滑落。

        明明只是短短片刻,她恍若耗尽了半生的力气。

        直到,前方贺攸长吁一口气。

        皇帝立即松手,大步朝前迈去。

        傅娆倚在屏风后,闭了闭眼,静静听着动静。

        贺攸已起身朝皇帝一拜,脸色极是疲惫,“陛下,臣已勉强维持出殿下心脉,能撑到周老太医到来。”

        皇帝提在嗓眼的那口淤气,缓缓回落,他望向床榻上的裴澄,裴澄脸色极是苍白,可神色却比先前平静许多,只阖目静躺,皇帝浑身的紧张褪去一半,

        “辛苦你了,朕已着人快马加鞭去接周行春,再过两个时辰,他应能赶到。”

        贺攸如释重负,抬袖擦去下颌的汗珠,撩眼朝屏风处望去,见傅娆身影投在屏风处,喘声道,“傅姑娘,你可以出来了。”

        傅娆连忙越出,朝二人施了一礼,目光落在床榻的大皇子身上,注视片刻,神色凝然道,“陛下,贺太医,我有个想法,还请允我,取大殿下手尖,脚心两撮血珠,及刚刚大殿下所吐血污,我欲回耳房查验,或许能配些应时的药方来。”

        贺攸与傅娆相处已久,知她最擅长此道,连忙拱手与皇帝道,“陛下,整个太医院,若论制药配药,无人能出傅姑娘之右,还请陛下准许。”

        皇帝颔首应下。

        贺攸身旁的药童立即跪下取血,分成三个小碟,捧在缠枝黑漆锦盒,递给傅娆,傅娆接过,郑重望了皇帝和贺攸一眼,屈膝退下。

        回到药房,傅娆当即点灯,拿出她祖母流传下来那套药具,开始检验大皇子的血迹。

        她祖母每看过一个病例,都会留下病症及药方,这些皆是她最宝贵的财富,而祖母之所以能在青州一带扬名,被人称为女菩萨,最惊艳之处便是祖母验血制药之能,而她恰恰得起真传。

        刚刚她给谢襄把脉,断定谢襄是肺结之症,这等病例,她祖母曾有数个治愈的案例,谢襄的病并不难诊,难得是药方,不同药材,不同产地,差之毫厘,效果迥异,而她却尤擅此道。

        许多太医只管下方子,皆是主家自己负责抓药熬药,运气好药到病除,遇到疑难重症,却只能缓解。

        制药本身就是一门大学问。

        药童不一定通医理,太医也没这个闲暇去折腾药理。

        而她恰恰弥补了太医院这一缺口。

        傅娆一旦专注起来,便是几个时辰不挪分毫,待她检验出结果后,东方鱼肚泛白,而她则是满脸震惊,半晌回过神来。

        须臾,她顾不上浑身僵硬,抓起披风裹在身上,大步朝澜水苑奔去。

        此时天蒙蒙亮,天际只有微弱的光芒,长灯未灭,行宫依然通明,却是到了黎明前最安静的时刻。

        她翩然的身影如蝶翼,掠过一道又一道长廊,最后奔至澜水苑暖阁外,只见冷怀安侯在门口打盹,其余内侍已不见踪影。

        傅娆上前轻轻敲了敲冷怀安的胳膊,冷怀安一个趔趄,抬起眸来,待要动怒,见是傅娆立即换了一副容色,小声问,“县主来了?”

        “陛下呢,里面情形如何?”

        冷怀安往侧殿指了指,“陛下在此处歇息,半个时辰前才阖眼呢,周太医早来了,贺太医回太医院亲自抓方子去了,此处由周太医坐镇。”

        周行春来了,大皇子当是无碍。

        大皇子的病从起初便是他看的,没人比他更熟悉大皇子的病情。

        傅娆颔首,示意自己要进去,冷怀安轻轻推开门。

        隔着那扇苏绣屏风,傅娆瞧不见大皇子的情形,只觉一股熟悉的药香飘来,带着宁神镇血之效,当是周行春稳住了局面。

        想起所验之结果,傅娆脸色如罩寒霜,缓步踏入,待门阖上,她侧眸,里间微有灯光渗出,步入,瞧见周行春面带疲色坐在灯下看医案。

        莹玉宫灯衬得老太医面色宁和,些许是受了些许颠簸劳苦,神情不如往日那般有精神,可瞧着倒是从容,想必对这等场面司空见惯。

        周行春注意到她,抬眸朝她看来,露出温和的笑容。

        傅娆见他,二话不说,朝他跪下,“周太医,我有话要说。”

        周行春愣了愣,旋即温和道,“且说。”

        傅娆咽了咽嗓,凝望他平静的眸色,蓄了许久的力气,带着颤音道,“周太医,大殿下非是病,而是毒....”

        她说完,却见周行春并无任何明显反应,便知他该是早知道的。

        傅娆急忙问道,“大殿下既是毒,您早该有法子救他的呀!”

        周行春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傅娆,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惊讶不在于真相本事,而在于,傅娆居然是这十年来,第一个看出真相的人。

        “贺攸告诉我,你师承青州陈一山,此人医术不错,只是太过狂妄,不许旁人有任何质疑与违背。”说着,他脸色又缓和几分,挂着些许笑容,“若论医术巅峰造极,你祖母该算一个,只可惜老夫这一生无缘见她,不想,却能见到她的后人。”

        傅娆却不欲听他说这些,眼底的泪已是蒸了出来,双手扒在医案,眉尖颤动问道,“周太医,您为何不给大皇子解毒?”

        周行春见她容色坚持,最终闭了闭眼,叹声道,“你既然验出他是中毒,可验出所中何毒?能不能解?”

        傅娆神色一凛,回想那毒株,忽然醒悟,“此毒与他血液交融,无论是脚心或手尖,交融如一,并无任何分差,相生相克,这种情形下,要么他是自小被药物养着,与药毒共生,要么他自娘胎便携了毒....”

        语未毕,傅娆猛然惊醒,秀目睁大,“所以,是大皇子生母在诞他之前,便被下了毒是吗?后来剧毒发作,娘娘腹痛产子,大皇子携毒而生,所以,您若是解了他的毒,他或许也活不了太久......”

        周行春难掩欣赏望她,颔首,“没错。故而,这么多年来,老夫只能替他保住性命....且保一时是一时。”

        傅娆眉尖蹙起,染了痛色,今日她扑进来,却见那瘦弱的少年趴在塌前大口吐血,他身量年纪与傅坤相差无几,傅娆实在不忍见他凋零。

        她垂眸,扶着医案缓缓起身,她在小间内来回踱步,思量许久,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周太医,若是先前我还没把握,可现在我采到了五行灵虚草,我可以此药融入解毒的药方里,循序渐进,一寸一寸试着给殿下解毒,慢慢的将他与毒分离。”

        周行春眉心微微一皱,寻思道,“此药非同小可,多一厘不行,少一厘也不行。”

        说到她最擅长之处,傅娆自是露出笑容,“我有把握。”

        这下,周行春漆灰的眼眸微微发亮,“你有这等本事?”

        不待傅娆回答,他胡须而笑,“说来,制药正是老夫之短板,若你有这身本事,老夫与你联手,天下无病....哈哈哈...”

        傅娆见他应允,松了一口气,朝他屈膝福身,“那我便助您给殿下解毒。”

        “该是老夫助你才是!”周行春也一扫先前的疲惫之色,将手中三本医案递给她,“来,这是殿下这些年的病案,及我给他开的方子,今日把脉之细节,我已纪录在档,你且拿去,对你必有助益。”

        “多谢周太医。”

        傅娆捧着医案要走,忽然回眸,目色苍茫问他道,“周太医,殿下中毒一事,陛下知道吗?”

        周行春微顿,缓缓一笑,朝她挥手,“孩子,做好你的本分,快些去吧。”

        傅娆愕然,旋即转身出了小间。

        侍奉两任帝王,屹立太医院多年不倒,这位老太医必不是等闲人物。

        他当是与冷怀安一样,大智如愚。

        傅娆对周老太医生出几分佩服,压下心头的顾虑,捧着医书离开。

        她饿得紧,又一夜未睡,冷怀安着人伺候她用了早膳。

        从侧门出澜水苑,天色已亮,灯火刚歇。

        天空聚了厚厚一层白云,瞧着像是又要下雨。

        大皇子所居殿宇,虽叫澜水苑,前后并无水泊,只有一方温泉,反倒是因建在一凹处,避风,比其他宫殿要温暖。

        沿着侧廊出来,便有一方台阶,拾级而上,是一白玉高台,凭栏远眺,山下光景尽收眼底。

        此处虽离主殿颇远,可不得不说,位置得天独厚,视野极好。

        迎面冷风刮来,驱散了傅娆满头疲惫,她晃了晃神,低眉小心翼翼从另一侧下台阶,穿过几处花丛草径,抄路回到乾宁殿后院宫墙下。

        从宫墙绕至上方,要过一条甬道,甬道漆黑,两侧建了砖房,不知存放何物,甬道里铺的是厚厚的青石板转,迎着上方光亮,反射出清冷的幽光。

        她不知此处乃城防工事,战时有大用处,有密道可通正殿。

        傅娆扶着墙,亦步亦趋往前走,须臾,一只宽大的手掌伸了出来,将她一拽,拽入了一片阴暗中,旋即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隔着不厚不薄的面料,那胸膛滚烫如火,她欲挣脱,不料他箍得更紧。

        “让朕抱一抱,一会儿便好....”

        他嗓音哑得如断裂的棉帛。

        傅娆怔住,闭目,被迫贴着,艰难倚立。

        黑暗中感官变得尤为清晰,他呼吸一时沉,一时缓,竟是略有发热的迹象。

        傅娆想抬眸去瞧他,却被他按在胸口,动弹不得。

        只听见他低喃道,“你与周行春之话,朕都听到了....”

        傅娆怔愣,面颊被热度烫染,微微浮现俏立的血红。

        “你真的有把握?他身子很弱,经不起折腾,朕很是担心....他这十年多年过得很苦,饮药为生...”

        听得出来,他语音里绵绵的心疼和愧疚。

        傅娆吸气,缓缓挣脱他的力道,退开一步问他,“陛下,您能告诉我,大殿下为何会中毒?”

        黑暗里,皇帝眸色黝黑如墨,晦暗难当,半晌,他缓声将当年之事道出,“那时,朕忙于对付老九,整顿朝纲,又要派兵抵御趁机进犯的戎狄,对她母子疏于保护,朕初登大宝,后宫人手来不及撤换,被人钻了空子,至于是皇太后也好,皇后也罢,都是乔家的帐....”

        渐渐适应黑暗后,能略微瞧清些许彼此的轮廓。

        皇帝轻轻抬手,抚触她凝脂的脸颊,将她捧起,凝望道,“你别怕,娆娆,朕自那之后,将后宫人手清理一番,再也没有残害子嗣之事发生,朕组建内监二十四衙门,将衣食住行牢牢控制在手中。”

        “上次平康公主害你一事,是朕疏忽,将重心放在各宫防护,忘了外围,那位引你入积玉宫的小黄门,明面上是皇后之人,实乃淑妃棋子,才至你被人陷害,毒也是平康自宫外带入,她藏得紧,内侍不敢搜身,你去嘉州后,朕再次整肃宫闱,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傅娆暗暗抿了抿唇,不曾将他话当回事。

        他手腕再狠,后宫人手如云,总有防备不到之处,也有不怕死之人。

        于她而言,后宫哪怕是天堂,她也不想去。

        何况,大皇子殷鉴在前呢。

        她俏生生地将他推开,柔声道,“陛下,您昨夜未休息,今日还有朝事,先回去歇会儿。”

        皇帝眉目盯她,一动不动。

        傅娆被他瞧的头皮发麻,局促地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软声央求着,“我....我也乏了....”

        他还是没动。

        半晌,他哑声问,“有没有偷偷吃避子药?”

        傅娆闻言身子堪堪软了半个,俏脸被腾腾热浪蒸袭,手臂酸软无力,差点要将怀中医册跌落,她羞得无地自容,“没....没有...”

        “真的没有?”

        他将她手臂揽得更紧了些。

        傅娆险些立不住,声若蚊蝇道,“您...您不是派人看着我吗?”

        傅娆不傻,看出冷怀安在她身边那番布局。

        皇帝眸眼隐隐翻腾些许期待,于黑暗里泛着幽泽,“娆娆,你本事不俗,可千万别做惹怒朕的事,你要知道,朕将子嗣看得极重.....你可明白?”

        傅娆窘迫地浑身冒汗,他这是担心她暗中做手脚,又或怕她一旦怀孕,悄悄流掉孩子。

        傅娆心虚地垂下眸,怏怏推搡着他,“陛下...您去休息吧,臣女要告退了....”

        皇帝目光盯了她小腹良久,终是放她离开。

        傅娆不知,片刻过后,一小宫女匆匆闪入皇后殿中,此时皇后刚从澜水苑回来,得知大皇子病情稳住,方回殿歇息,正坐在软塌上,手扶一茶盏,闭目凝思。

        那小宫女悄悄步入内殿,四下扫了一眼,见无人,方跪在皇后跟前的脚踏,“娘娘,您着婢子寻傅太医细问殿下病情,婢子追随傅太医而去,却见她进入乾坤殿后殿甬道里,久久未出,婢子要离开时,恍惚听见那砖房里传出声响...”

        皇后闻言蓦地睁开眼,沉沉盯着她,眼神转厉,“你是说她与人私会?”

        小宫女额尖冷汗涔涔,伏在她脚跟,压低声音道,“奴婢勉强听到,她似唤一句‘陛下’....”

        皇后手一僵,茶盏应声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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