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重合
……
窗外风雨交加。
天黑了。
雨天和黑夜总是没有界限。
互相侵染。
窗外的树像是黑色的画布笼罩了过来。
画室里还是灯火通明。
发明电灯的人至少挽救了一半的人类抑郁症发作。
冯浩画的非常投入。
石院长看的也很投入。
老肖知道浩子画画挺好，很有天赋。
之前看他在火车上随手画，还有妹妹手机保存的屏保，都是浩子随手画的，很不错，又快又好。
抖音剪辑过视频，浩子画的苹果。
苹果不知道怎么分辨好不好，但是感觉浩子画的就是挺好的，仿佛能闻到苹果香气。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对浩子有滤镜。
自己心中，浩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人好舍友好兄弟好朋友一辈子的那种。
抛开事实不谈？？或许石院长画的更好，但是浩子画的更真诚？
反正就是这么蛮不讲理。
毕竟这是审美，不是微积分。
之前老肖都是这样觉得的，因为如果他有钱，他肯定会买浩子的画，石院长再牛逼，也跟他没有关系。
可是此刻他举着相机拍摄的时候，看着浩子的画，有一种血液在自己身体乱窜倒流的感觉。
甚至站着都觉得迈步有点困难。
浩子居然画的是他。
一个人看别人画自己，首先都会好奇像不像。
如果不像，可能会看热闹。
如果太像，可能会觉得不可能不是我，我哪里脸上那么凶。
浩子画的很像。
不仅很像，还有一种让他看了头皮发麻的感觉。
看浩子画的每一个人影都感觉看到了自己，不同时期的自己，这个世界上同时存在的自己。
像是有人把自己的灵魂切开，细分到每一个身体里，呈现了不同的特质。
这个世界上何止两个我。
这世界上有无数个我。
有癫狂的，有理智的，有极度自卑的，有骄傲的，有快乐的，有悲伤的，有努力的，有迷茫的，每一个都是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人生道路上不起眼的尘埃。
普通的再普通不过。
没有一个闪光点。
只是我多了，就组成了人类。
时间长河上的尘埃。
浩子在画他，每个面都画出来了。
但是又感觉浩子不仅仅画他，像是同时画很多人。
冯浩埋头画，沉浸到绘画的世界当中。
他不知道怎么就画出这个效果。
只是脑海里清晰的记得很多很多肖哥的模样。
都想画出来。
感觉每个模样都很深刻，很有代表性。
可能他不是大佬。
石院长可能一张表情可以解读很多。
他的画还解读不了那么多。
他的一张脸画不了那么多情感和情绪。
所以他想到了最早做动画片那种翻页的效果。
翻页够快，人就能走动。
小时候老爸给他买过那种小人书。
是一只小狗，被他翻烂了。
他每次都要翻的很快很快，就希望那翻页的阻碍消失，直接呈现小狗奔跑。
画肖哥的时候就想到这种。
他对肖哥太熟悉了。
超级好哥们。
他也有发小，以前关系不错的同学，但是因为各自去上学或者其他原因分开，久不联系，其实慢慢的感情就淡了些。
但是肖哥不同，基本是日夜相处，太熟悉了。
而且这次跟肖哥回老家，对肖哥的印象又丰富了许多。
难怪很多官员都要考察家庭。
家庭藏着一个人的真正过往。
你看一个人，结合他家庭去看，就发现很多不理解的地方能理解了。
以前冯浩一直觉得自己跟肖哥一样的，条件一般，都很普。
毕竟宿舍里有大乔和杨处，虽然他俩不显摆，但是日常细节差距是能看出来的。
这已经是男生宿舍心比较粗了。
要是女生宿舍那边，很难融洽。
冯浩就感觉大小姐跟她舍友关系很一般，甚至好像不太熟那种。
可能这也跟大小姐本身性格有关。
他要不是跟大小姐谈对象了，感觉就是会一直不熟。
她不是那种很热络愿意跟人主动社交的性格。
至少表面上看就是很高冷不好接触。
深入了解发现大小姐仿佛像是不太会社交。
她的表达就是一股脑送东西。
冯浩是去了肖哥老家，才发现他另外一面，他居然有杀马特的一面，肖哥原来摩托骑的很好，也会开车，笑的很张扬。
他以为自家跟肖哥家条件差不多。
去了才发现，差的非常多。
跟肖哥比起来，他可能都能算是富二代了。
在一个宿舍，有时候也会有几句争执，有时候他觉得肖哥太舔，太无能了，但是如果把自己换到肖哥的位置，冯浩觉得自己最大的可能是考上不上大学，像是肖哥发小那样在小镇修车，当真正的黄毛杀马特。
你以为的轻松原地踏步，有可能是别人难以企及的梦想之处。
去了肖哥老家，对肖哥这个人感觉更清晰了。
胸有成竹。
落笔成画。
酣畅淋漓。
没有一丝阻碍。
冯浩画完，就感觉自己可以直接躺地上了。
地上没有地毯。
他瘫沙发上了。
甚至不想看自己的画了。
没力气看。
就像是生死时速做完一件事，做完才发觉手抬不起来了，坐不住了。
然后才感觉是膀胱不行了，冯浩爬起来去上厕所。
石院长看他急忙忙跳起来，还以为又有啥灵感，要补一笔。
结果看他推门跑出去一路飞奔，到了男厕……
哎，小伙子肾也不行啊，要保养！
……
老肖看着画好的画，犹自震撼。
石院长笑道：“觉得这画咋样？”
“啊，很好。”老肖冷不丁被问到，下意识的正面回答。
他也就举着相机的时候没有那么慌，感觉自己是在工作不要怕。
放下相机，此刻画室里又没有浩子，就他和石院长，他那种紧张情绪又上来了。
“他很欣赏你，他画的你，很特别。”石院长中肯的道。
她又叹息了一声。
果然画画是有天赋型选手的。
她看冯浩上一幅画，画的那个女孩，有血有肉，艺术感十足。
让她觉得很惊艳。
当然可能有意外的缘故。
颜料洒了之后，反而真正成就了那幅画。
她觉得太美了，都没有让冯浩对外发视频，先不曝光，等之后画展再说。
她是准备对外显摆一下自己的学生的。
那画是有投机成分的。
可是眼前这幅画，让石院长真正感觉震撼了。
画女性有女性的柔美，在画作作品是占优势的。
但是要画一个身边普通的男同学，如何能画的出彩？
她甚至见这个学生好几面都没有记住这人。
而看到冯浩的画作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感动了。
她一般只会被帅哥美人感动的。
第一次居然被一个长相平常的男生打动。
这画有生命力，像是会成长，会变化。
这是静止的画，却又是能跨越时光的画。
如果说之前那幅血腥少女，她觉得看好，能卖高价，那么这幅画，就是她自己愿意出价购买的。
她愿意花真金白银收藏的作品。
老肖看着画中的自己，眼神从惊愕到平静，又慢慢的产生感动。
他看画中的自己，像是回顾了自己生命中几个重要的转折点。
磕磕绊绊，艰难前行。
眼中湿润，继而坚定。
他举起相机，隆重的拍了下来。
这一刻，他和画中人重合。
这幅画没有画完，最新的人影，在画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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