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过去与现在
祝以临出道这么多年,和狗仔打交道的经验十分丰富。
狗仔就像蟑螂,恶心,很难处理,很容易威胁你,你却威胁不到他们,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祝以临曾经长期被跟拍,他当时不在意,除了工作没有其他私生活的人为什么要怕?他心情好的时候,甚至可以和狗仔谈笑风生,后来狗仔们发现跟着他什么都拍不到,渐渐丧失了跟拍的热情。
最近因为陆嘉川的关系,他的花边新闻又多了起来,那些老朋友们闻着味儿就过来了,都想从他身上挖出重磅大料,卖个好价钱。
祝以临倒不是没想过,他和陆嘉川被拍到该怎么办?但他觉得,两个男人一起出街实在没什么大不了,不被拍到开房就行,其他的温娴都能处理。
他没想到,陆嘉川的反应会是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江城机场的治安没问题,祝以临不担心陆嘉川会出事,他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他被电梯送到机场一层,独自走出出口,外面的人群在排队等出租车,他绕开里三层外三层的队伍,从行人稀少的角落往外走,同时拍了一张身边勉强能当作路标的东西给陆嘉川看,告诉他:“我在这儿等你。”
陆嘉川超过五分钟了,但没让他等太久,过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拿着两串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糖葫芦,走到他身边,塞给他一串。
祝以临哽了一下。
陆嘉川道:“怎么了?我们走吧,哥哥。”
江城的冬季温度偏高,糖葫芦表面的糖浆有点融化了,祝以临咬了一口,黏糊糊的,好酸:“哪来的?我刚才没看见附近有卖。”
“粉丝送的。”陆嘉川说,“碰到一个六七岁的小萝莉,她把我错认成屠源了,拉着我不撒手,要我给她唱歌,我就唱了两句‘哦亲爱的你怎么不入睡,是不是因为今夜没有我陪’,她很高兴,送我一串糖葫芦,我说我要两串,她不肯给,我抢了就跑,她在后面抱着妈妈哭,边哭边骂:我再也不喜欢源源哥哥了!”
祝以临:“……”
屠源是最近很红的男歌手,代表作《入睡》,是一首爆红到烂大街的情歌。
祝以临无奈:“你真把人惹哭了?好没素质啊,陆嘉川。”
陆嘉川笑:“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不幽默啊哥哥,我把她哄得开开心心,她主动送我两串糖葫芦,还说长大后要嫁给源源哥哥,我替屠源答应了。”
祝以临:“……”
陆嘉川嘴里咬着糖葫芦,圆滚滚的山楂把他的脸颊撑得鼓起一块,显出一种饱含青春感的可爱。
祝以临的疑问在喉咙里滚了又滚,半天才说:“你找到狗仔了?”
“嗯。”陆嘉川说,“我抓住他,叫他把手机和相机里的照片都删了。”
“让删就删?”
“是啊,因为我厉害嘛,我威胁他说,他不同意,我就把他送去公安局,江城市公安局长是陆娉婷的表舅,和我很熟。”
祝以临:“……”
陆嘉川的表情一本正经,让人很难分辨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看出祝以临的怀疑,他撇了撇嘴:“当然假的哦,陆娉婷哪有当局长的舅舅?有也不可能帮我,但我姓陆,瞎掰也有人信呢。他们都以为我很嚣张,手眼通天,是陆家的幕后黑手,不得不惧我三分,哪里知道,其实我是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小宝贝。”
“小宝贝”做作地捏出一个哭脸。
祝以临被他的戏精本领折服,心里十分好笑:“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没必要。”
“好的好的。”陆嘉川相当听祝以临的话,暗戳戳地牵了一下他的手,怕人看见,牵完飞快地放开,“不会再有下次了,哥哥,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陆嘉川时而玩闹时而正经,最后一句的语气充满笃定,仿佛他掌握着什么。
祝以临不禁盯着他看,陆嘉川微微撇开脸,害羞了似的:“你别这样看我,在这站着等会要被粉丝抓到了,你有那么多女粉丝,我会被杀头的。”
祝以临轻声一笑,陆嘉川道:“只要能霸占哥哥,被杀头我也愿意。”
他似乎又想亲祝以临了,但公共场合不能亲,虽然这里人不多。
陆嘉川忍了又忍,突然举起糖葫芦亲了一口,然后把他亲过的位置对准祝以临的嘴唇,用力一按。
“……”
祝以临被糊了一嘴黏糊糊的甜味,头都晕了,陆嘉川得意道:“我的吻是糖葫芦味儿的,哥哥喜欢吗?”
祝以临把那颗山楂咬掉,用力嚼碎,哄着他说:“喜欢啊,你也太能撒娇了,真要命。”
陆嘉川更得意了,眉飞色舞地和他一起规划出行路线,要趁这两天把江城的“老地方”全都重游一遍。
祝以临想回学校,陆嘉川陪他回学校。
这会儿学生们正在放寒假,他们在空荡荡的校园内转了几圈,找到熟悉的地点,摆了几个蠢蠢的姿势拍照。又去以前打过工的店铺看了一下,有的仍旧开着,有的已经倒闭关门了。
时隔七年,江城虽然发展不快,但和当初相比,仍然有不小的变化。
江城一中都翻新了一遍,记忆里灰蒙蒙的建筑被漆成了粉色,迷之土气,但喜气洋洋。
祝以临带陆嘉川找到图书馆,站在门口说:“这栋楼是我捐的。”
陆嘉川面露惊讶。
祝以临说:“不想给母校惹麻烦,没公开过,感谢当初那些……照顾过我们的老师。”
他和陆嘉川最难的那年,曾经得到过这个世界的善意,虽然很微小,但也是寒冷黑暗中的烛火。
祝以临有时觉得,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就是高中那几年。
他盯着图书馆,陆嘉川盯着他,突然说:“你好念旧啊,哥哥。”
祝以临转头看过来:“你不念旧吗?”
陆嘉川道:“我不念旧,我只想你,过去那些事除了和你有关的,我都不怎么记得了。”
祝以临不往心里去,只当他又是在撒娇。
陆嘉川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喜欢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有区别吗?”祝以临大概猜得到他想问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没人能保持原样,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只要不做坏事,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如果不习惯,我们可以慢慢磨合。”
“真的吗?”陆嘉川抓住他的袖子,“如果我做了坏事呢?”
“什么坏事?”
“……”
陆嘉川犹豫了一下,没直接回答:“如果我变成了一个坏蛋,哥哥还会爱我吗?”
祝以临笑了:“什么样的坏蛋啊,宝贝儿?”
“我假设啊。”陆嘉川改了口风,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你喜欢我还要有限定条件,你为什么不能干脆果断地承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爱我如初?你连情话都不会说吗?”
祝以临道:“当然不行,如果你变成一个渣男,背着我和别人乱搞,我就不爱你了。”
他点了点陆嘉川的心口:“所以,你给我悠着点,懂吗?”
陆嘉川抓住他的手指:“我才不会干那种事。”
“那你操什么心?”祝以临道,“我都没问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
他随口一说,没想到陆嘉川竟然能答上来:“以前的你看似脾气冷,其实嘴硬心软,很好哄,是个善良的大可爱。现在的你看着冷,内里也冷,不好接近,还动不动就怀疑我,坏透了,一点都不可爱。”
祝以临:“……”
“知道你现在该怎么做了吧?”陆嘉川翘着尾巴说,“你要对我好点,每天多多喜欢我,黏着我,想我,亲我,陪我睡觉,否则我就——”
祝以临忍不住笑:“你就怎样?”
“我就少喜欢你一点,不百分之百爱你了,最多九十九。”陆嘉川拿眼睛偷瞄他,像一只鬼鬼祟祟自以为聪明的小狗,偷偷扒着藏肉的门。
祝以临是他的肉。
“看你一脸傻样,没比当年好多少,还是那么蠢。”祝以临使劲揉了陆嘉川一把,“不要怕,就算你变得更蠢了,哥哥也爱你。”
他们游完江城,给老太太扫了墓,烧了一堆她老人家生前喜欢的东西。
她大名叫陆兰花,也是姓陆,陆嘉川就是跟她姓的。
这事儿说起来挺巧,算是缘分。
陆嘉川说:“当年老太太对我不冷不热,我小时候一直怀疑,她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累赘,吃她的花她的,她很不开心吧?所以我努力打工,想多赚钱,让她不要嫌弃我。直到她去世那天,我在医院陪她,她说,她一辈子孤家寡人,没什么牵挂,临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我,要我努力学习,勤勉工作,做一个有出息的好人,将来她泉下有知,会为我高兴。”
陆嘉川站在墓碑前,握紧祝以临的手:“但我没成为有出息的好人,我太痛苦了,这几年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我——”
后半句他猛然咽回喉咙里,一双发红的眼睛盯紧祝以临,仿佛有千言万语不能言明。
祝以临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后脑,安抚道:“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起过新的生活。”
“不,没有过去。”不知为什么,陆嘉川格外小心眼儿,还在计较之前那番话,突然跟祝以临说,“就算我变成坏蛋,你也要喜欢我,你要连我的缺点一起喜欢,行吗?”
“可以。”祝以临顺着他说。
陆嘉川道:“那你举个例子,你最喜欢的一个我的缺点是什么?”
祝以临:“……”
有这么聊天的吗?
祝以临头皮发麻,这个问题正答反答都是陷阱,堪称送命题中的送命题,怎么会有人作到如此境界?
陆嘉川可以开“作精男友”培训班了,简直是殿堂级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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