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天才的逆袭（上）
吴达叼着那杆阿尔弗雷德的银龙烟斗，走到围栏边缘向外看了眼，说道：“这地方还真是高。”
江禾有些丧气，职场上谁都可以背水一战，但真相往往更残酷，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逆袭。
吴达吐了口烟雾，挨着江禾坐了下来：“古代的地主，丰年储粮，灾年收地收人，老百姓丰年粮食贱卖，灾难卖地卖身，加上地主阶级与当地官商勾结，官绅不纳粮，少徭役，联合剥削农民，这就是资源、信息区别带来的钟摆剥削！”
江禾知道老师的意思：“联合收割机，来来回回割韭菜。”
“跟现在资本割韭菜一个道理，”吴达继续说，“古代也有人想过改革，张居正的一条鞭法，雍正皇帝的官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都是想改良这个收割机，王安石的青苗法野心最大，但失败了。”
吴达冲着江禾轻笑：“就好比这栋金融巨塔，从董事会里那些大人物，到下面每个分析师，谁都知道甲壳虫金融存在隐患，但机构和个人没有功夫去质疑，只有功夫在浪潮中获利，大量平庸的个人与金融机构，往往都是盲从的力量，泡沫越大，越早参与的人，财富更加炫目，也越看起来有先见之明和智慧，人们对抗这种诱惑和从众心理的抵抗力越弱。”
江禾沉默下来。
吴达拿下烟斗：“甲壳虫金融公司以及它背后的操纵者，用从银行借来的钱，借给网贷平台上的那些草根们，之后把这些债务用ABS包装成债券再卖给银行，如此反复，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大，如果哪一天出现信贷危机，银行崩了，背锅的只是那些草根们，天塌下来无非砸死一个甲壳虫，或者无数个类似甲壳虫的网贷机构，而真正站在这些机构幕后的操控者成为韭菜收割机。”
江禾知道甲壳虫金融玩的套路：“顾北就是此中高手，他利用移动端铺天盖地打广告，将草根吸引进了甲壳虫网贷成为它的客户，号召他们超前消费，草根大把大把往外借钱，还给韭菜收割机支付了高昂的利息。”
“雕虫小技，不足为耻，”吴达轻叹一笑，“贪婪战胜良知，富人哄骗穷人，世界审判愚昧，富人继续富有，穷人更无所有，古人诚不欺我，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这就是老师您当初反对甲壳虫金融上市的原因？”江禾好奇的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饱经风霜的眼角露出一丝精光：“甲壳虫金融公司自诩为高科技公司，依靠尚不成熟的量子计算，其实本质里，无非还是精心包装过后的资产证券化产物，与08年华尔街金融危机，引发连环套娃的CDO如出一辙，华尔街上那些经受不住真金白银诱惑不断给出虚假证券产品评级的评级机构，与甲壳虫金融为自己的客户量身定做的信用评级不是如出一辙？谁能保证那些信用评级的安全可靠？”
吴达叹气：“历史不会必然重演，但总会以相似的方式出现。”
江禾不是老师这样的“圣人”，站在绝对的高度思考问题，她只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想要的只是升职加薪。
“我想知道，董事长如果看到那材料，知道甲壳虫金融存在问题，会怎么做？”江禾问道。
吴达轻笑：“其实一年半以前，甲壳虫金融中概股时，集团的首席风险官就提醒过风险，包括当时的风控合规总监杨明也提示过风险，但集团高层为了利益全都选择视而不见。一旦出现事故，他们肯定会选择某个人背锅，而背锅的人地位不会有那么高，最后那个人就是当时项目的负责人姜哲！”
江禾背后冷汗刷的下来，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吴达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董事长并非不知道实情，职场的政治博弈，远比江禾看到的复杂得多。
甚至，董事长只需要一个背锅的人。
这个背锅的人本来是江禾，吴达甚至可以预见，一旦监管叫停了甲壳虫金融上市，江禾的下场会跟姜哲一样。
可是现在，简峥的出现，成为了一个异数。
他就是一个小人物，在这盘棋局上丝毫不起眼，可现在，这个小人物，突然拿出一份材料，掀翻了整个棋局。
随着时间推移，天彻底亮了，两人从顶楼的天台走下去。
七点多的时候，中央会议室已经陆续走进了人。
通过宽敞的会议室，能够俯瞰到全燕京的景象。
很快U型会议桌的一边已经坐满了人，审计委员会的三名独立非执行董事、几个集团董事会成员，法务部总监、风控合规总监、质控部的几位总监、分管投行部的大总裁、中龙资本投资部的几位副总，一共十八个人。
正中央的主席位是空缺的，另一面副董事长的位子与中龙资本的总裁位置也是空的。
很快负责甲壳虫金融的专项组成员依次走进来，萧砚、蒋丞、钱多、周彦霖、李娇娇、秦明、季朝颜、乔美丽、周小欣以及怀孕的徐佳慧，他们从一道侧门走进会议室。
被助理秘书安排坐在了会议桌后面的成排椅子上。
一众高层董事们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几乎每个人都西装革履，年近花甲。
二部几人何尝见过这么大阵仗，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一般。他们找了江禾半天，都看不见她的身影。
秦明事先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了甲壳虫金融项目出现了纰漏，小声跟几人说着：“我可听说了，这个项目出事了，保不齐咱们就成了背锅侠，这江总现在都看不见人影，不会是跑路不管咱了吧？”
萧砚腰杆挺得笔直，两腿并拢，手放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反驳说：“别瞎说，老大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秦明瞥了他一眼，脸上镇定自若，看不出什么端倪，但一瞄下半身，两条腿不停的抖动，连带膝盖上的手，都跟着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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