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投资之王（下）
顾北似乎不愿意多谈师父的话题。
江禾抬头看向顾北，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多谈自己的老师，毕竟王永恩称得上集团的有功之臣，最后却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甲壳虫金融是一把双刃剑，如果成功让它上市，你江禾自然是厥功至伟之臣，可你有没有想过……”
顾北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如刀，死死盯着江禾：“甲壳虫金融一旦上市，产生虹吸效应，三十倍的杠杆在股市上会扩大到多少倍？整整三百倍！”
三百倍？
江禾心里一惊，脑海里忽然闪过姜哲的那张脸。
顾北继续说道：“如果甲壳虫金融上市再次失败，你也会成为投行部的众矢之的，甚至可能，你在投行部十年间建立起了的人脉与业绩，一夜之间，付之东流。”
江禾的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顾北的话让她起了某种猜测，或许，顾北很清楚甲壳虫金融背后存在的高杠杆风险，可他又出于什么目地，明知风险，依旧要主动负责这个项目？
想来想去，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向这栋金融巨塔里的所有人证明，王永恩的清白。
这让她震惊顾北的疯狂。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既然所有人都说王永恩当初对甲壳虫金融的十四条指控，是污蔑，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好，他顾北就证明给所有人看，甲壳虫金融到底存不存在王永恩口中的巨大隐形风险。
他要甲壳虫金融上市，然后亲眼看着它爆掉！
所以这个项目，不能交给中龙投行部去做，为了自身利益，高层的大人物们只会粉饰太平，将风险规避甚至隐藏。
江禾彻底沉默下来，目光转向了舷窗之外。
飞机正在云端之上飞行，下面就是一望无际的澄净天宇。
而在云海之上，一大片阴翳的雷暴在远方聚集，躲藏在了阳光之下。
甲壳虫金融项目就是隐藏在阳光下的雷暴。
江禾一直知道老师吴达反对甲壳虫金融上市的理由，因为从它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它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敛财工具。
可也如老师吴达所说，金融工具本身并没有错，错的是创造它出来的人类，以及人类的贪婪。
江禾忽然转过头：“顾北，我想问你一个非常唐突的问题……”
顾北始终低沉着脸：“既然知道唐突，那就不要问了。”
江禾展眉一笑：“可我就想问问你，有后悔过选择了这个行业吗？”
“没有！”顾北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真的没有？”江禾认真的看着他的脸。
顾北静静的望着她：“老师临终前，我问过他同样的问题，是否后悔过，为了一个甲壳虫金融的项目，搭进去了自己一世英名？老师却只回答了八个字。”
“哪八个字？”江禾很好奇。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顾北的嗓音低沉。
“希望你以后回过头看现在的选择，不会后悔！”江禾冷冷说道。
顾北下意识的握起了拳：“路是我自己选的，所以我从来不会回头看，也就从来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顾北跟姜哲一样，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
让理想主义者生于理想，死于理想，才是最好的归宿。
这让江禾不禁回想起林申，顾北与林申，简直就是火山与冰川，两个极端。
一个是理想主义者，一个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大学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在忙着谈恋爱，只有林申已经开始为了前途去巴结系主任，去跟在投行的师兄们套近乎。
林申就是这么功利心，什么事情都是抱着强烈的目地性。
当初江禾年轻天真，看不破虚假，甚至觉得林申这种人很有上进心、事业心，所以才会产生迷恋。
两人分道扬镳的第二年，江禾入了投行，可不曾想近十年的职场拼杀，自己却成为了另一个缩版的林申。
她终究是活成了自己曾经迷恋的模样，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但江禾跟顾北一样，从来不会回头看，与其花费时间感慨遇人不淑，与后悔当初做的选择，不如朝前看，也许，前面的风景更好。
江禾抬手按下了服务键。
空姐很快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亲切的笑脸，在座椅旁俯下身子，笑问道：“女士，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的果汁撒在了这位先生的身上，麻烦给这位先生一条干毛巾，谢谢。”
空姐抬头看了眼隔壁男人阴沉的侧颜，前襟的白衬衫透出肉色，颔首应下：“好的女士，请问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
江禾摇头，笑得很温柔：“没有了，谢谢。”
顾北感觉江禾的目光在自己前胸上扫过，他低头看了眼被打透的衬衫，冷眼瞥向含笑的江禾：“你果然是我的克星，三年前爱特蒙汽车并购案上，你在集团高层面前，将我贬低的一无是处，让我成为了集团笑柄，今天又让我在飞机上当众出丑。”
“爱特蒙汽车并购案？”江禾眼里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是说三年前中龙资本负责爱特蒙汽车C轮融资的那个傻蛋是你？”
“你才知道！”顾北一向自诩果敢勇毅，意志坚定，此刻听闻江禾的话，心里犹自感到憋闷不顺。
三年过去了，他牢牢记恨了三年的女人，居然压根不知道自己。
江禾轻轻咳嗽了一声：“当初真的不知道VC那边负责爱特蒙汽车融资的人是你，但你应该清楚，爱特蒙汽车采取并购才是获取技术的最佳途径，融资对于当时国内的车企来说，根本于事无补，缺失的核心技术是钱买不来的。”
“爱特蒙的技术当时已经处于落后，根本不值得花那么多钱。”顾北摇头，不想继续在谈论这个话题。
这时飞机的羽翼忽然一颤，随后剧烈的颠簸起来。
顾北脸色惨白，整个人死死要紧牙关，感觉阵阵头晕来袭。
头等舱的警示标志同时亮了起来，广播里乘务长安抚乘客，称飞机遭遇了雷暴，让乘客们系好安全带。
江禾发现顾北脸色惨白异常，不禁骇然，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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