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狗东西
门口的守卫一见我,顿时一愣,“这不是阮凌音吗?你怎么回来了?”
嘴上这般说着,但却一抬手,冰凉的剑鞘压在了我脖子上,虽然没有出鞘,但是威胁却丝毫不减,道,“虽然你曾在咱们云韶府,但如今却不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教坊司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云韶府。
头顶镶金边的门匾上却大剌剌写着“教坊司”三个字,不明所以的人乍一看,会觉得这里是什么威严肃穆的所在,犹如京兆府一般,不可亵渎。
我第一次被塞进来的时候,以为是自己家里做错了事情,送到这里来教养,却不知里面另有蹊跷。
这地方隶属礼部,里面左右二院各有乾坤。
左院的确光鲜亮丽,大都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女,在一些重要的节日祭典上面,可以出去参加皇上的仪仗队,歌舞团演奏。
右院却豢养妓女,专门供朝中权贵玩乐,其中女子多是我这样的所谓“罪臣”妻女,不仅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性命伺候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放浪形骸,还能让我们各自家族的敌对势力前来发泄侮辱一番。
我和潇潇,便是在右院。
据说这一年来,我爹犯的罪十恶不赦,我是右院里面名头最大的,加上又曾是戍边的小将,放在一堆落魄闺秀当中,犹如一匹野狼混进了羊群,格外显眼。
加上我娘自杀,刚烈程度叫人唏嘘,而我一个小将,又因为针线活儿进了寒王府,因此名声大噪,便连守门的也都记住了我的名字。
但我的名字却不再值钱,他们认得我也并不会给我行方便。
我担心潇潇,不得已看向雁侍卫。
雁侍卫蹙眉,上前拿出腰牌,“寒王府办事,让开。”
嗓音不见锋芒,却带着寒冬腊月般的冷气。
门口两人脸色大变,瞬间退走躬身,头也不敢抬。
雁侍卫又问了一句,“今天早上,寒王府还有谁来过教司坊?”
其中一人慌忙回答,“回禀大人,一刻钟前来了一位叫苏姑娘的,拿的也是寒王府的腰牌,带了四个人进去。两男两女。”
我一听急了,什么也顾不上便冲进了教司坊,直奔右院。
一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一片雅致气象,但这美妙音律却盖不住脂粉香,一股穷奢极糜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回廊十八弯,我其实并不熟悉。
走到一半,便迷了路。
雁侍卫追上来,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道,“你随我来。”
我紧追着他,“我要见右韶舞!”
原先在教坊司,我和潇潇都不懂音律,我因着会舞剑,便被塞到了右韶舞名下,成了一个舞姬。
至于潇潇,则是顺带的。
苏宁月和林巧儿若为了潇潇来,肯定在右院,先见过右韶舞,才能去找潇潇。
雁侍卫没说话,走得飞快。
我很感激他,肯将我的事情放在心上,也肯答应陪我出来走一遭,虽然是寒王的缘故,但依旧很感激,于是哑着嗓子道,“雁侍卫,今天谢谢你。”
他顿住脚步,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但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继续往前走。
我没空琢磨他到底想说什么,也琢磨不透,只是惦记着潇潇,越走越快,也顾不上后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
绕了好几圈,总算看到熟悉的地方。
院中杨柳已经开始落叶,一阵风吹过去簌簌下落,几个练舞的姐妹看到我,纷纷停下来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却小声议论起来。
一边议论我,一边往对面厢房看。
厢房里传来潇潇哭泣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仗着雁侍卫在身后,三步并两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门。
厢房门“哐”一声打开。
便见潇潇跪在地上,一个体型肥胖的男人正站在她的对面,拿脚踹她,“蠢货,住在这种地方,居然伺候男人都不会,过来我教你。”
说着,伸手去拽潇潇。
但他拽的不是潇潇的领子,也不是潇潇的手臂,而是一根绳子!
潇潇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倒在地。
我才发现,那绳子牵在她脖子上一个金灿灿的什么上面。
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金项圈!
老王妃叫苏宁月送的!
我心头咯噔一下,一股怒火犹如火山一般冲上胸腔。
屋里传来林巧儿的娇笑声,咬牙切齿的,“原本你才七八岁,也没人对你下手的。要怪,便怪你姐姐那个贱人,谁叫她勾引寒王,仗势欺人呢!”
“不听话的奴婢,就应该去下地狱。”
“你是她的家人,也不能幸免于难,今天就当是给你一个教——”
一个“训”字还没说完,便被门口的动静吓一跳,抬头愕然看向我,瞪大眼睛,“阮凌音!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我说话间,上前一脚踹在了那男子的腿弯上,那人“哎哟”一声痛呼,跪地咒骂起来,“哪个王八蛋,敢……”
扭头看向我,微微一愣,“阮凌音?”
我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用尽全力。
寒王我不能动,但眼前这个东西还是可以的,他跟着苏宁月林巧儿来,地位不会很高。
一巴掌下去,在王府压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我突然抓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在了他脑袋上。
一下,又一下。
血溅在了我身上,脸上,直到他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屋里的吵闹声、咒骂声,还有潇潇的哭泣声全都消失了。
我眼前一片红,恍惚想起了小时候为救人与狼群厮杀的场景,就只差一点点,我就被那狼王咬断了脖子。
我的匕首刺进它喉咙时,他用尖锐有力的爪子摁着我的胸膛,血从喉咙里涌出来,流了我一脸,鼻孔里满是血腥味。
甜的。
我嗜血的因子,大致是那一刻种下的。
等人没了声息,我才发现自己在王府中想杀人的冲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骨子里的野性再也压不住了。
屋里没人说话。
我弯腰把潇潇身上的绳子捡起来,笑出声来,“把人当狗,这便是我曾用命守护的狗东西们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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