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好明薇巧做信使(下)
这玫瑰牛乳酥配着热茶来吃,又是一番滋味。徐明薇连着吃了三个,因着热茶美食,一时放松了心弦,竟忘了还在外头,将手指上沾了的糕点末给舔了。
这一幕恰好落在偷眼看她的傅恒眼里,粉嫩的舌尖落在莹白纤长的手指上,极致饱满的颜色对比便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忽地想起不知道哪本杂书上看到过的一句香艳诗句——难怪檀郎爱弄舌,几回深卷几回咽,脸顿时犹如火烧,连着身子都起了异样。
徐明薇察觉到傅恒有在看她,抬头也回望过来,却见他满脸通红一脸尴尬的样子,也没多想,兀自朝碧桃吩咐道,“你让伙计送些茶水下去,顺便问问那轮子到底修不修得成,不成咱们也不等了,雇了轿子先往家去。”
碧桃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傅恒,但看徐明薇并不在意的样子,应声往楼下去了。
傅恒这会儿倒冷静下来,心中自嘲,原本也以为自己是个不贪色的,原来也只是因着没遇上绝色罢了。末了又有些自惭形秽,人家小姑娘大大方方地并未做什么出格的,自己实是不该往污秽处想了,起了亵渎之意。
徐明薇倒不知道,转瞬之间傅恒已经从冰与火中走了一遭,只专注品着手里的茶,心里也在纳闷,傅恒怎地还不要走,也不嫌两人这样干坐着不说话尴尬?
正想着,门外忽地传来一道男声,边与伙计问话边推开了雅座这边的门,见着里头端坐着的徐明薇脸上便是明显的一愣,盯着她看了半天都回不了神。
末了还是傅恒咳了一声,迎上前去遮挡住秦简瑞的视线,问道,“远山兄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秦简瑞两颊微红,一时还没想明白徐家七姑娘怎会出现在这里,见傅恒带了几分不耐地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正色答道,“路上遇到简方兄说有看到你往这边来了,这才来碰碰运气。下月先生寿辰,不好大办,特来问问燕真你的意思。”
秦简瑞说完,心里却叹,一别六年未见,她果真长成了最美的姑娘了。
同是男人,傅恒又怎生看不出来秦简瑞推门而进那一霎那眼中闪过的惊艳,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媳妇长得好,自己看着的确是赏心悦目,只是这惦记的人多了,滋味便不是那么好受了。
他借故将秦简瑞往另一间雅座带了,好叫他偷瞧不着。
徐明薇听两人的说话声渐渐远了,才想起秦简瑞是谁。原本也只是到傅家做客时的一段小插曲,过了这么多年他的长相也有了些变化,她还能记得秦简瑞的名字,全是仰仗了那副拿来要她们题词的孤山老松图罢了。
刚刚被他那样直愣愣地盯着看,徐明薇先时也是心中不悦的。但后来看他眼神清明,只纯粹的喜悦,并没有唐突冒犯的意思,才渐渐入了心,专心回忆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秦简瑞。这样前后一想明白,徐明薇倒觉出秦简瑞的几分可爱来。明明是再受礼不过的书生,原来也有这样失态猛盯着姑娘看的时候,再一想到他当时眼中满满的喜悦,分明是将自己引作了知己故友,才有相逢之喜罢?
观他当年那副画作,也是个磊落自在人。只不过此处男女有大防,徐明薇便是再欣赏,也不好与秦简瑞有什么来往。倒不知这次他乡试考得如何,是否也考中了举人?
徐明薇正想着,门又被推了开来,这次来的却是碧桃,原来马车已经在茶楼伙计的帮助下修好了,铁头套好了马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徐明薇见时候也不早了,跟茶楼的伙计招呼了一声,便让铁头赶了车往王家去。
王睿宁收了未来小姑送来的旧书,红着耳朵又换了本自己读过的交到了徐明薇手里。
徐明薇笑她,说道,“你们两个看书便看书罢,累得马儿都要跑断了腿哩。”
王睿宁被她取笑得站不住,掩着面红着脸竟丢了客人跑了。徐明薇见羞走了未来嫂子,回家的路上都还忍不住想起来便笑。
碧桃还以为她是见了傅恒开心,迟疑道,“姑娘,那傅家的未来姑爷长得好看是好看,可是怪凶的哩,他手下那个黑炭我也打不过,日后要是你去了他家,他要是打你,可怎么应付啊?”
徐明薇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愣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才哭笑不得地朝碧桃说道,“日子还长,你怎地想到那儿去了?他凶自管他凶去,你别理会他便是。你家里爹爹是不是常打你娘来着?也打你吗?”
碧桃憨厚一笑,回答道,“爹爹打不着我哩,我逃得快,力气又大。”
末了又担心道,“只是那傅家未来姑爷我打不过哩,那个黑炭力气可大了,把我往那胳膊下一夹,也不知道他使的什么法子,我就动弹不了了。姑娘,您要不趁这几年把我送少林寺里去练练功夫,回来才好护得住您?”
徐明薇摸摸她的头发,笑道,“傻姑娘,少林寺并不收女徒弟哩。再说有那功夫送你去,还不如直接请了个现成的。”
碧桃一听险些把自己的饭碗给端了,连忙住了嘴,眼睛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徐明薇,却是还在记挂着自己护不住小主子这一茬呢。
徐明薇叹道,“果真是个傻姑娘,你且放心吧,你未来姑爷以后就算是要揍人,也只会让黑炭揍你,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碧桃眼里闪过一丝高兴,忽地又难过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徐明薇留神听了,险些扑哧一声笑出来,却原来是在算日后赚的月钱,够不够买伤药的哩。
半路见了傅恒这事儿徐明薇谁也没说,便是贺兰氏也都瞒了。转眼过了重阳,又过了冬至,皇后娘娘的头丧都已经过了许久,仍不见宫里有重新开课的意思。徐天罡后来才告诉徐明薇,原来大公主因为思念皇后娘娘过度,身体积劳,竟一病不起了。皇上念她年幼失母,让太医院院正细心看养了两个多月,身体渐渐好了,才准了大公主出殿外活动,学堂却是暂时不许开了。
大公主小小年纪,生母便这样病死了,又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也难怪她一时承受不住打击病倒了。只希望她能早日走出来,不要落下心病来吧。
新年就在这一片愁风苦雨中来了,因着国丧,各家连大红灯笼都不能挂,只象征性地在屋里贴了几个福字,也只是在一片沉沉暮气中徒添了几分挣扎,让人更觉得这个年过得十分凄凉罢。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明薇的错觉,这年冬天出奇地冷,如果不是在烧了火龙的屋里待着,出个门穿了两件大毛衣裳都不够,只不过从她院子里到贺兰氏院子那么点距离,都能叫人冻掉脚趾头。她自然越发不爱出门,除了要到主院徐老太太那里请安的固定日子,徐明薇都只缩在明月居中寸步不动。用贺兰氏的话来说,倒是主似其宠,跟着雪团一起猫起冬了。
这年的冬天不仅冷,也显得格外漫长,到了四月中旬才渐渐回暖。这异象在老一辈的口中便成了凤凰归天所致,言下之意是说皇后娘娘红颜薄命,心怀怨气,才导致了天生异象哩。原本也不过是那一撮迷信的背后议论,到五六月的时候,因错过了农时,后种下的芽苗还未长成株,就又碰上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干旱,全都枯死在了田间。
眼看着半年的收成没了,天启的百姓们越发信起凤凰含怨归天这一说法来,各地兴起一片修建凤凰庙的热潮。官府乡绅借着这一股东风,变相地朝百姓身上搜刮油脂。而这一切,都被一封封粉饰太平的奏章给遮掩住。直到第二年的春天,砸锅卖铁地交了赋税,抽了凤凰庙“份子钱”的农户们一没有了买种子的钱,二没了活口的粮食,地主乡绅却又来收皇后娘娘金身塑像的“份子钱”,被逼到了绝境,便有不少地方闹起了农潮。杀县令开粮仓,只要有一个县闹农潮闹成功了,星星之火便以燎原之势迅速往周边几个县镇蔓延开去。
等底下的实在瞒不住,事情终于抖露到天顺帝的御案上,天启已有三成的县镇沦落,落在了农潮军的手里。
天顺帝知道事情危重之时自然十分震怒,只是当下也不是追究罪魁的时候,连忙点兵点将,派了护卫军往江浙两广地区去镇压农潮。另一边又遣了重臣做御史大人前往各地去勘察实情,替天巡狩查看这灾情到底如何严重,有贪赃枉法渎职弄权的,不必回报,就地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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