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不辞而别
第285章 不辞而别
黑暗的夜被雪反射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光线，昏黄的灯光下，雪花随着风轻轻飘落在地上，给整个A市铺就了一层银装。
龙尧宸靠在凌微笑的肩膀上，冷峻如雕的脸上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难过的寻求着妈妈的怀抱里的安慰。
“笑笑，”沙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悲伤，“不要告诉她……”
凌微笑微微偏头看了眼儿子，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让她给小泡沫说他没有失忆的事情，“小宸，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痛苦。”
“比起永远失去她的痛苦……这些算什么？”龙尧宸的话呆滞悠远，“笑笑，只有放她离开……才是对她最好的。不管是她想要的平静生活，还是……还是乐乐以后的人生。”
凌微笑搂紧了儿子，脸颊在他的头上轻轻蹭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好，我答应你！”眸光落在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缓落的离婚协议书和戒指上，“小宸，如果你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那就去做吧，笑笑和澈澈……甚至小麦，都是你永远的后盾。”
龙尧宸闭上了眼睛，夏以沫临走时拉着乐乐的背影清晰的浮现在了脑海，“笑笑……小麦会醒的，对不对？”
说到小麦，凌微笑的眼眶一红，她忍了忍悲伤的闷闷应了声，吸气说道：“她会醒来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大家都会好好的……都会！”
“都会好起来的……”龙尧宸的声音悠悠传来，空洞而又无力，没有人能体会他此刻的伤痛。放开，不过是两个字，可是，做起来……原来是这样的痛不欲生。
彭宇阳坐在小麦的床边，认真的给她修剪着指甲，还不停的和她说着话……每天，他都不知疲惫的从二人小时候在幼稚园里的打架讲到龙岛皇家学院里的相遇，然后再到二人的音乐梦想，所有的一切，他每天讲来都好像新鲜的刚刚发生一样。
小麦已经这样四个多月了，情况还和在A市的时候一样，保持着心跳却和人世间的空气隔离……
“小麦，”彭宇阳将小麦的手托着放到自己的脸颊边，他蹭了蹭说道，“你打算睡多久呢？醒来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那心律机的声音，只有那个声音在不停的传来，彭宇阳方才能感觉到小麦的存在……每每在夜里，他有时候陷入梦魇听不到了声音，就会猛然被惊醒，一身冷汗的看着那跳动正常的心律机……他好怕，好怕有一天小麦会离开，会在他根本没有办法接受的时候离开……
“小麦，我知道，你有太多的不舍……既然这样，为什么要一直睡着？”彭宇阳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管你睡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醒来……我，只会等你醒来……”
A市。
夏以沫站在老宅的门口，寂静的雪夜里，这里安静的仿佛陷入了死寂，透着一股让人心惊的寒气。
“妈咪……”乐乐扬着头眨巴着眼睛，妈咪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了。
夏以沫回过神，反射性的垂眸看了乐乐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乐乐，我们晚上就在这里住一晚，好不好？”
“好！”乐乐应声，然后抿唇笑了笑，小小的他在这个时候，乖巧的不想要增加夏以沫的负担和悲伤。夏以沫放开乐乐和拖箱，去敲了门，可是，半天都没有人开，她微微蹙眉，就由着雪反射出来的光线环视了下，最后在门框一旁像是一个扩大版的蚂蚁洞的入口处掏了掏……碰触到物品的时候，她微微扯了下嘴角拖出……是一把钥匙。
看了看铜质的钥匙，夏以沫吁了口气后将门打开了，她和乐乐进了屋……空寂的仿佛很久没有人息的屋子里透着一共尘土的味道。
夏以沫微微皱眉开了灯，环视四周，不由得暗暗忖道：爸干什么去了？
疲惫的她并没有深思，她将拖箱放到一侧后，在乐乐的面前蹲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柔声说道：“乐乐，妈咪先给你洗了睡觉，嗯？”见乐乐点点头，她浅笑了下，就带着乐乐去了浴室。
这个房子她住了十多年，这里的一切，就算多久没有回来，她都是熟悉的……给乐乐洗完澡后，夏以沫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床单等物换上，由于太久没有晒过太阳，被褥上有股潮潮的气息，但是，此刻他们也顾不得了。
“乐乐，明天我们要早起去机场，”夏以沫给乐乐盖好被子，“早点儿睡，嗯？”
“妈咪还不睡吗？”
夏以沫的动作一滞，随即淡笑的说道：“屋子里太脏了，妈咪给外公打扫一下就睡……乐乐乖，先睡。”
乐乐点点头，“妈咪晚安！”
“晚安！”夏以沫在乐乐的额头上亲了下，然后给他开了床头灯，调到一个适中的亮度后出了屋子。
环视着到处的尘灰，夏以沫挽了袖子，去打了水后就开始擦洗起来……从爸爸回来后，开始几次的匆匆见面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加上龙尧宸的昏迷不醒，她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医院，爸爸这里，更是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擦拭的手渐渐停住，夏以沫的心里难过极了，她拧着眉心将泪水锁在眼眶里，然后继续擦着。
她不但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婆，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
端着盆往夏志航的屋子走去，推开门，开了灯，一股浓郁的灰尘的气息迎面扑来……夏以沫微微皱眉，环视着四周，将盆子放到一侧的同时喃喃疑惑：“爸爸干什么去了？”看着四周的灰尘，“这样子好像都很久没有人住过一样。”
从兜里掏出电话，夏以沫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想了想，她还是不放心的拨了夏志航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如需留言，请在“嘟”声后留言……】
甜美的机械声传来，夏以沫的眉头紧紧的皱到一起，她本能的又打量起房间来，最后，目光落在了被子底下，隐隐露出的纸张的角……
大步上前，抬起被子就拿出来折叠起来的纸，夏以沫看着，突然就屏住了呼吸。
本能反应的颤抖着打开纸张，跃入眼底的是她熟悉的爸爸的字体。
小沫：
爸爸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封信……爸爸其实很矛盾，不希望你能看到，却又留下了这封信！爸爸不希望你能看到，是因为，当你看到的时候，爸爸已经去陪你妈妈了！
看到这里，夏以沫的眸光一聚，心猛然悬到了嗓子眼，有种被灰尘呛住了喉咙，难过的无法呼吸。
你叫了我二十年的爸爸，就算你后来知道，我并不是你爸爸，你依旧那样亲切的叫着我……有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在想，如果你真的是我女儿多好？也许，一切我都能放下，也许……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小沫，请原谅爸爸一直以来的利用，请原谅爸爸没有办法两全！
爸爸从来没有给你讲过我的过去，那是一个铁血柔情的记忆，那是一个深深烙在我骨血里的向往和沉痛……
许是父辈的影响，从小我就已经为做训练员而做着准备……在作为烈士的父母的碑前，我向他们宣誓，会和他们一样，效忠祖国，把我的每一滴血都洒在祖国的大好山河上……
入伍下连考学校……所有的一切，因为对父母的承诺我都是那样的努力着。出了学校，我以副手的身份调入全集团最优秀的地方，那时，我才二十三岁！
我意气风发，我满怀着做国家最厉害的尖刀上的利刃而做着努力……小沫，你也许不能明白爸爸当时那种心情，但是，爸爸想说的是，为了进入尖刀训练队，爸爸用了毕生所有的热情。
做了一年的指导员后，爸爸就去参加了训练员的选拔，为期三个月，爸爸在三百多名选送人员中成为只有七人的赤鹰特战队的一员，爸爸当时就哭了……不仅仅因为自己，也因为在延续着父母的路，延续着他们的遗憾和希望。
赤鹰特战队，全队七个人在这三个月里如胶似漆的趟过了所有的苦难最后才在一起的，曾经，这支特战队被誉为从起点就超越过往新成立的特战队。这里，不仅仅有全集团最好的侦察人员，也有最好的杀手，甚至……爸爸自豪的说一句，有着一位厉害的特战领导！
七个人，一起吃饭睡觉，一起出任务……我们比亲兄弟还要亲！
而就是这样的兄弟，在我一次错误的指挥中……全部埋身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泪滴落，晕染在了信纸上，夏以沫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有些不敢往下看，因为谢飞飞的事情她不敢往下看……爸爸写这封信的时候，肯定不知道谢飞飞将一切告诉了她……
抬眸，红红的眼眶里满满的泪水，夏以沫深深的吸了口气，咬了咬唇厚垂眸，忍着害怕的情绪继续往下看着……就如她想的，下面的内容，基本都是和谢飞飞的言语一样的。
小沫，对不起将这一切告诉你，爸爸不是想要让你难过……因为爸爸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也会明白，所有的一切有因才有果。
也许，你的到来不被祝福，可是，爸爸却希望，前尘的事情结束后，你能和过去挥手告别……现在，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同生共死的兄弟我给了他们交代，因为他们，我愧对了你的妈妈和你，甚至小宇，还有……宸少！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是那样的不敢去面对你……不是因为颜展翔而对你曾经的恨，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最后说一句“对不起”！
小沫，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因为，我在将你推向宸少的时候，他已经给你筑起了一道最强大的保护墙，有他在，你……将会和过去挥手，有着一个最为美好幸福的未来……
爸爸：夏志航留于深夜的守望。
夏以沫猛然捂住了嘴，泪死劲的往下涌着，她不敢哭出声，生怕吵到了乐乐……悲伤的情绪在蔓延着，不仅仅因为夏志航的话，也因为他最后的祝福。
所有人都知道阿宸为她做的所有，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死死的咬着下唇，夏以沫紧紧的捂住嘴，可是，就算是这样，喉咙里呜咽的声音已经从悲伤的情绪中溢出……趴在被子上，夏以沫将脸埋入，放肆的大哭了起来，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的缓解一下内心的痛苦。
没有合起的门缝里，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趴在床上哭的人，小嘴抿的紧紧的，不一会儿，眼眶一圈儿就红了起来……乐乐小手也捂住了自己嘴，看着夏以沫抽搐的身体，小小的他眼泪也流了出来。
夜晚，仿佛总是孤单的人最为适合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可以将自己完全的暴露，不怕别人看到。
“宸少，我上午的班机就回去了……”Ling双手环胸的，有些慵懒的倚靠在门框上，看着站在窗口，就像是一尊雕像的龙尧宸，“你有什么话要带给王子吗？”
“让他闭上他的大嘴巴。”龙尧宸心情不好，就连说话的口气都不好。
Ling耸耸肩，“我觉得你担心王子，还不如担心龙夫人……”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Ling撇了撇嘴，说真的，她挺心疼这个男人的，刚刚给大姐打电话，大姐是个有过去的人，当时跟她讲了很多，就那一瞬间，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好可怜了。
“我走了，明天自己过去机场就行了……”Ling起身，“宸少，既然已经做了，你不要后悔。对于爱情，我也不懂，不过，可以给你一个没有恋爱过的人的忠告……结束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比让两个人陷入越来越深的沼泽来的明智。”
说完，Ling轻轻叹息了下，转身出了房间，然后将门轻轻带上，她在关上门的那刻，还是忍不住的看了眼龙尧宸，他的背影透出的浓浓的孤寂就像外面的雪一样，从脚底能冻到人的心里。
“咔哒！”
门被关上，龙尧宸缓缓闭起了眼睛，他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这是自己选择的，这是他为了她选择的，就算这不是她想要的，但是，这是对她最好的……
黑暗的沉痛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就算黎明的到来，也只会将它沉淀。
【从A市飞往T市的XXX航班准将要准备办理登机手续，请乘坐XXX航班的乘客准备登机……】
广播内传来甜美的声音，机场的大厅内，就算一大早儿，都有许多乘客踏着忙碌的步子，寻找着自己的登机口。
Smile酒店一楼的咖啡厅内，刑越偷偷的看了下表，然后又偷偷的看着面前摆着一杯凉透了的咖啡的龙尧宸，“宸少，要不要……”
“我不想知道她去哪里！”龙尧宸的眸光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透着白皑皑的凄凉，“谁也不许去查她去了哪里……”
他的话将刑越心里最后一点儿小心思扼杀了，刑越张了张嘴，眼睛里有着焦急之色。
“刑越，”龙尧宸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沙哑，如果细看，他的脸上都有些暗沉，“我既然决定放她离开，就不打算再去干预她的人生……不管她以后的路是怎么走的，或许贫穷，或许富有，无论如何，至少……那都是她自己想要的。”
“是，宸少！”刑越心里沉沉的，他明白宸少的意思，只是，他不忍心看到宸少这样痛苦。
夏以沫拉着行礼，乐乐站在她的身边，二人仿佛有着默契的在进入机场候机厅的前一刻，都转了头朝着那个已经遥远的只剩下了星点的城市看去……
不同于上一次的离开，夏以沫这次带着多少的遗憾和不舍只有她知道，看着在皑皑白雪隐没的城市，一抹悲怆的凄凉滑过心房。
她没有让任何人送她，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去哪里……别了，A市；别了，关心我，爱护我的每一个人；别了……我最沉重的爱！
转身，拉着乐乐的手，夏以沫暗暗咬牙的走进了候机厅，强忍着想要回头的冲动。她告诉自己，如果这个是他们最终的结局，哪怕痛……她也愿意接受惩罚。也许，哪一天他记起了一切，他想起了她和乐乐……
夏以沫的动作一滞，一抹自嘲滑过眼底……夏以沫，你到底还在奢求什么？
沉沉一叹，刚刚想要去领登机牌，她的手机响了……
拿出电话，上面的号码被隐藏了，她疑惑的皱了眉接起，“你好？请问……”
“不用问我是谁，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带着一抹戏谑的声音透着一股令人说不出来的邪魅，夏以沫眉心皱紧，思忖着是不是什么无聊的人的时候，却听电话里说道：“夏以沫，首先我想要你明确一点，那就是，我想帮你！”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想要回到龙尧宸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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