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9章 如懿传-高晞月147（二合一）
第2319章 如懿传-高晞月147（二合一）
海兰跪在那里，手背上被坚实的桐木花盆底踩出深紫泛红的血印子。她痛得死死咬住自己的唇，极力忍耐着，不让屈辱的眼泪落下来。
她看着阴翳的云层越来越密，终于积聚成一场罕见的瓢泼秋雨，将自己单薄的身体和着秋日里飘零的残叶一同席卷其中，成为茫茫大雨中漂浮的一点零丁秋萍。
夜来风雨大作，两个时辰到了，海兰再耐不住委屈，不让宫女跟着，独自奔向符望阁。
风雨时节，连侍卫们都躲在了庑房不肯出来，海兰拍响角门，终于惊动了住在近旁的如懿。
她从门缝里望见惢心撑着伞扶着如懿缓步而来，不由得热泪潸然，她哭着诉说了今日的种种屈辱。
如懿坐在惢心搬来的凳子上，握着海兰从门缝里伸进来红肿的手，安慰道:“海兰，你受委屈了。”
“姐姐，没有你我真的熬不下去。”海兰呜咽着。
如懿关切道:“海兰，可是你得学会护着你自己啊！”
海兰瑟瑟发抖，哭道:“我护不了我自己，我是一个不中用的人。”
“海兰，不是的，你很聪明，你一定能护住自己的。”如懿鼓励道:“你记不记得白花丹的事。我受了委屈，是你跑到皇上跟前为我辩白。当日你都可以，今日便不成了吗？”
“当日我是为了洗刷姐姐的冤屈，且皇上到底是看重姐姐的。可如今欺负我的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深受皇上的宠爱，我孤身一人，我又能如何呢？”海兰的哭泣伤心而无助。
“海兰，若不能凭一己之力护着自己，就应该借助旁人之力庇护自己。”如懿的声音变得坚定如磐石。
“旁人之力？”海兰的眼泪渐渐止住，疑惑道:“姐姐说的是太后？皇上？还是贵妃？”见如懿点头，她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雨中听来格外的脆弱，“我一直跟在姐姐身边，太后是不喜欢我的。贵妃她究竟在想什么我根本就猜不透，她会不会帮我也不确定。而皇上，我怕皇上……”
如懿道:“海兰，若真有必要，不管是谁你都得试一试。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惧怕皇上，可是你也总不能一直活在那个暗影里啊！”
海兰不停摇头，哭着道:“我不行，没有姐姐我做不到。”
“海兰，我现在身在符望阁，我没有办法护着你，你必定要学会护住你自己，”如懿的声音听来格外冷硬，“你就要当你没了这个姐姐。人到绝境了定要生出勇气，你活得好一点儿，我在这儿也就安心些，知不知道？不要在这儿淋雨了，赶紧回宫去，换身衣服，缓缓身子。快去！快去！”
海兰用力点头，满心却只觉得渺茫。她极力想拭净脸上的泪，却发现她的泪和雨水早已混杂在一起，浇湿了她。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大雨浇身，人昏昏沉沉的，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茫茫雨帘之中。暴雨中她身上滚烫滚烫的，却觉得自己成了薄薄的一片纸，任由雨水冲淋，除了深寒，还是觉得深寒。紫禁城的秋水这样冰冷，冲刷直下，将无数落叶残花，一同卷落沟渠之中，不知飘零何处。
她忽然想，如果自己就此死去，这世间便只有如懿一人会替她伤心吧。那么如懿，便连她这个最后的温暖也失去了。她将如懿的愿望在心中反复掂量。
良久，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如懿的愿望，便是她自己的愿望。
过去的很多年里，她能依靠的只有如懿一人。那么今日，她也应该让自己稍稍坚强，变成如懿可以倚靠的后盾。
这样的念头最后在她脑中划过时，她已然走回了延禧宫的门外。叶心和泽芝打着伞守在门边，见她痴痴惘惘地回来，脸上终于有了一点人色。
叶心忙迎上去，带了哭腔道:“主儿，您去哪儿了？您说话啊，别吓奴婢啊，主儿！”
海兰听着叶心的声音在耳边喧哗，再忍不住，身子向后一仰，晕倒在滂沱大雨之中。
高晞月刚走出御花园，就见到白蕊姬与阿箬各带着一个宫女往这边走来。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高晞月笑着让二人站直了身，“你们二位也是来赏花的？”
“回娘娘话，嫔妾见御花园里的菊花开正好，便约了玫贵人一起来看看，”阿箬小心看了眼高晞月，眼中带着一丝怯意，“嫔妾可是扰了娘娘兴致？”
“本宫就要回宫了，你们哪里能扰到，”高晞月多看了眼一旁的白蕊姬，“既然如此，你们且去吧，本宫也该回宫了。”这阿箬与白蕊姬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
白蕊姬和阿箬福礼道:“恭送娘娘。”
不过这两人能搅和到一块儿也不算太意外，毕竟两人都有同一个目标，要么让如懿翻不了身，要么弄死如懿。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背主，一个为了“报仇”害了仪嫔母女，才将如懿逼到了今日的境地，若是如懿回来了，皇上要彻查此事，她们俩有一个是一个都逃不的。
待走远了些，星璇皱着眉头道:“娘娘，奴婢怎么瞧着这玫贵人今日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的打扮妆容很像娘娘，”茉心回头看了眼御花园，语带不屑，“方才奴婢瞧着就连神情举止也有相似之处呢。”
高晞月眉梢一动，经茉心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得笑了笑。模仿他人在后宫中算不得上上之选，更何况她如今正受宠呢。白蕊姬只想着能再重获圣恩，却也不怕惹怒她。
“管她想做什么，”星璇冷哼一声，“有那么个名字，一早便知不是个好东西。”
高晞月淡淡的开口:“你们不必太过关注她，想做什么由着她去就是了，本宫倒想看看她能不能做到。这后宫中的女人只会多不会少了，别人爱怎样与我们无干，一切手段都敌不过皇上的心思难猜。”
“娘娘说得对，与其费太多精力算计别人，不如抓紧皇上的心，”茉心道，“算计了一个，又会来另一个，只有算计到了皇上的心以及宠爱和家世才能让妃嫔在后宫中屹立不倒。”
“若是别人算计我们怎么办？”星璇道，“在后宫中越是受宠，就越易受被人盯着，被人算计。之前的乌拉那拉氏不就如此？”
“便是有人算计，也会有皇上护着，更何况我们不会防备着？再说了，乌拉那拉氏怎么能同娘娘比，她有宠家世没落就罢了，却一门心思只惦记着情爱，没想过自己的处境如何，防备着些，才会落到如此地步。况且这后宫里论心计手腕，论智谋聪慧，谁能比得过咱们娘娘。娘娘不算计别人就不错了，谁还能算计了娘娘去。”茉心笑了笑，“娘娘，其实奴婢觉得，有时候主动算计别人不如拆穿别人的算计有用。”
高晞月笑着点头，有时候等着别人算计往往也是一种算计，只是不知有没有人敢算计到她头上来，她还挺期待的呢！
海兰的高热是在三天后退去的。她醒来的时候，一缕明媚的秋阳恍如淡淡的金色膏腴从镂空的长窗中斜斜照进，阳光隔着喜鹊登梅绣纹轻罗幔缓缓流淌，空气中沉郁的紫檀气味若即若离。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花竹葱茏，阳光温暖，也不过就是一道被凝固了的荒凉寡淡的影子。
回想起如懿对她说的话，她决心为如懿洗刷冤屈，救如懿出来，也为自己报仇。
叶心端了药进来，见她醒了，喜得热泪盈眶:“主儿，您终于醒了。”
海兰回神，挣扎着坐起身来，抚了抚睡得凌乱的鬓发，微张着干裂的嘴唇:“叶心，让泽芝进来替我梳妆，我病了这几天，一定很难看。”
叶心高兴地“哎”了一声答应，也有些意外:“主儿平日最不在意打扮，今日怎么也讲究起来了呢。”
海兰似是回答，似是自叹:“一病如新生嘛。”当海兰扶着苏绿筠的手陪她在御花园里散步时，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苏绿筠欣慰地拍着她的手背，心想在如懿进冷宫之后，她便没了个商量的人，如今身边又有海兰这了个可以商量的人了。
海兰知道苏绿筠性子温暾，没什么大主意，又没什么争宠夺爱的大志气，皇帝虽然对她不甚宠爱，但也不冷淡。所以纯妃满心除了亲生儿子，以及腹中的孩子能平安，便再无半点所求。
御花园水边芦花正盛，如飘雪一般。金玉妍扶着贞淑的手同样在御花园里溜达，还有不过一个月就到产期了，因着接生嬷嬷和太医的叮嘱，如今有孕的后妃平日里都会多走动走动，以便生产时更顺利些。
见苏绿筠与海兰正坐在不远处的凉亭休息，金玉妍走了过去，行了个扶鬓礼，“见过纯妃姐姐。”
海兰起身行礼道:“嘉嫔姐姐安。”彼此见礼后，金玉妍便开口了，“听说海贵人前几日病着，如今好了是该多出来走走。”她打量着与往日不一样了的海兰，笑道:“看着这打扮也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海兰脸上没了从前的怯弱，微微一笑，“嘉嫔姐姐说得是，是该多出来走走。”
苏绿筠对金玉妍招招手，“好了，都别站着了，过来坐下说话吧。”
待二人落座，苏绿筠问道:“嘉嫔妹妹是打哪儿过来的？”
金玉妍便道:“本来陪着皇上说话，可皇上传了太医来询问二阿哥的病情，我也只好识趣出来了。见天气晴好，便过来走走。”
这话题一起，自然人人都关注起了嫡子的病情。
苏绿筠浅笑道:“二阿哥病着啊，皇上什么都顾不上了。”“可不是吗？同样是皇子，皇上也太偏心了。”金玉妍素来说话没个忌讳:“纯妃姐姐，这皇上也好些日子没来见您和三阿哥了吧。”
海兰低头不作声，金玉妍若无这般绮玉容颜，就凭这个说话的样子，总是讨嫌。可偏偏皇帝和皇后都以为难得，不同于他人心机深重，很是喜欢她这直性子。
可能让要紧的人喜欢，有了立足的依靠，这也算一个本事吧。
苏绿筠很是识趣，抚了抚浑圆的肚子，强笑道:“我的孩子怎么能和中宫嫡子比呢。”
金玉妍亦抚着肚子，似乎为未出生的孩子担忧:“那总不能有了嫡子，就别的孩子都不疼了吧。而且皇后娘娘腹中还怀着一个，若再是个嫡子，那还有咱们的孩子什么事啊！姐姐这么说，我可要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担心了呢。”
苏绿筠笑着安慰她:“话也不是这样说，你的产期比我们都早一些，孩子若是个阿哥，那便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贵重异常，皇上哪里会不疼爱。”
哪怕朝中有立长立嫡立贤的说法，但众人都知道，有永琏这个聪慧的中宫嫡子在，庶长子、贵子到底算不得什么。所以他的病情，成了人人关心之事。
“那又哪里贵重得过嫡子呢！”金玉妍端起茶盏，似是无意般叹息道:“若是没有嫡子，好歹咱们这个庶子也能入皇上的眼不是？”
苏绿筠自来胆小，闻言脸色一变，急急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金玉妍笑道:“一句玩笑话罢了。”
海兰瞥了金玉妍一眼，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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