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背叛者
6月1日，晚上11:00，望江市长湖区慈心医院，病房内。
时针指到11点时，苏荷已经被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审问了将近两个小时。心脏豁然裂缝纵横的痛感早已遍布全身，她的身体重重地往下沉，仿佛随时会被黑漆漆的夜幕吞噬。
这个时候提起那件事，无疑是自讨没趣，他们会不会信暂且另说，李华年知道了必定会告诉邵临，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邵临。
“你弟弟有来找过你吗？”或许是不满意苏荷长久地沉默不语，李华年看她的眼神由审视转为威吓，“彭爻年初就回国了，现在是你表哥的编辑。”
听到这里，苏荷双眸浮现出复杂的情感波纹。
“胡戍旺作家，可是出了名的。苏珩为什么要换了他？”
“我不知道。”听声调就知道，苏荷是在勉强开口。
李华年与狄志杰对视一眼，只一个眼神，他们就了然对方的意思。
狄志杰接过话来：“你家的事，苏珩知道多少？”
“他不知道，与他无关。”苏荷当即用疲惫的声音回答。
“你爸爸死后一段时间，克古拉人间蒸发；你弟弟回国之后，梅花糖开始在望江活跃。”狄志杰咬咬牙，继续说道，“你们一家子毒枭，藏得真好啊！”
记忆撕裂伤口，在脑海中不断围绕；急速跳动的脉搏，每分每秒都在加深当年的伤痛。“就算我父亲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我弟弟也绝对不会。我承认，我见过他，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我……”苏荷话语中夹杂着抽噎声。
“失忆这种鬼话，你留着骗傻小子吧！”李华年的声音极具压迫感。
苏荷转头看向狄志杰，那眼神是在求助，可狄志杰脸上的神情让她畏惧。
“只要与克古拉无关，你可以不说。”狄志杰的语气很冷淡。
李华年闻言向狄志杰使了一个眼色，狄志杰没有回应。
“你父母为什么离婚？”狄志杰换个话题继续问。
“感情破裂。”
“苏清如知道彭羽贩du的事吗？”同样的问题，狄志杰用不同的问法问了多次。
“求求你们，不要再问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苏荷的声音在颤抖，“我这一生，所有的痛苦，都是那个家带给我的。我不想活在他的阴影里。我想好好读书、好好生活，活得像个正常人。”
“三观不正，读书越多，危害越大。”说到这里，狄志杰心脏狂跳，“你知道克古拉害死了多少人吗？那些人难道不想好好读书、好好生活吗？”
苏荷嘴唇微微颤动，没有出声回答。
“你爸爸对酒精过敏吗？”问这话时，狄志杰的手抖了一下。李华年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常。
苏荷轻轻摇头。她不知道狄志杰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直觉告诉她，他绝不是在唠家常。
“他身边的人呢？”狄志杰问，“有人对酒精过敏吗？”
那个人的名字就在嘴边，苏荷却不敢宣之于口。此刻的她，惊惧难安至极点。
“我相信，你对你父亲的恨是真的；我也相信，法律是你心中不灭的信仰。如果你与他们不同，就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被狄志杰这么一说，苏荷的灵魂彻底分裂成两半。一半是原本的她，另一半是受父亲熏染的她。
观察到苏荷的立场在摇摆，狄志杰适时补充道：“我父亲卧底三年，只查出双城区头目酒精过敏。”
李华年顿时绷紧神经：“这么重要的线索，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我一直在查克古拉。”
“如果你没有无脑维护邵临，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这番话彻底激怒李华年，他的表情微微僵住了，说话的语气明显表现出不愉快。“都是孩子，凭什么单看不上我们家邵临？”
“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狄志杰直白地说。
“没有就没有，谁稀罕。”
聊到这里，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刚才的对话让他们烦躁起来。
“八戒，爸爸叫他八戒。”苏荷突然开口道，“小时候，他送我上学，我请他吃酒心巧克力，他说他对酒精过敏，吃不了。”
“他真名叫什么？”狄志杰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苏荷回答。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李华年顺着问下去。
“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特别瘦，总是咳嗽，好像是身体不太好。”
说话间，狄志杰收到路昭南发来的微信，内容是抱怨程彪一语不发。了解情况后，狄志杰与李华年一前一后离开病房。
他们离开没多久，房间的灯全部熄了，月光从窗口泻进来，拖出两个长长的人影。苏荷想喊人，可秦云礼瞳仁深处的暗影，压得她失去了表达能力。
“怎么不说话？”秦云礼看苏荷的眼神如饿虎扑食一般。
苏荷垂着脑袋，怀抱双膝，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含含糊糊地低声重复着什么。
见状，秦云礼贴在苏荷耳畔，低声道：“这么怕我。”
嘴里的话始终未能说清楚，苏荷只得绝望地低声重复。
“你说什么？”秦云礼问。
苏荷抬起头，发现两个人的脸近得几乎贴在一起，立刻失了声。她刚想拉开距离，就被秦云礼死死按住脑袋，动弹不得。
“救命。”苏荷浑身发抖，无声地抽泣着。
听清她的话后，秦云礼慢慢松开手，表情变得有点不安。趁他分心，苏荷猛推他一把，仓皇而逃。
秦云礼侧目瞪着苏荷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苏珩，你敢骗我。”
6月1日，晚上11:55，望江市长湖区慈心医院，楼顶。
电话打了两遍才接通。“喂。”手机里传来苏荷妈妈的声音。
“妈妈，我想离开望江，我们找个四季如春的城市，一起生活，好不好？”苏荷站在最高处说。她的身体融入冥冥夜色之中，唯有手机屏幕发出暗淡光亮。
“我不能因为你，放弃我的家庭。”苏清如训斥道，“你太不懂事了。”
苏荷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妈妈那边有男人问话的声音。
“没钱找你表哥要。以后没什么事，不要给我打电话。”没等苏荷回话，苏清如就匆匆挂断电话。
一身血脉，皆是罪孽，无人可信，无计可生。“狄志杰，这条命，还给你。”过往种种与苏荷一同一跃而下。在生命完全止息之前，她带着世间独一份的空漠，进入下次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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