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菲这辈子
霍文菲憧憬过自己的婚礼。
那是一场高调与热烈,激情与浪漫交织的爱情电影。
钢琴曲《梦中的婚礼》开场,婚礼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用话筒朗读新郎为她写下的情书,震耳的掌声中,她穿着宝石拼镶的婚纱,头戴层叠轻纱,脚下是最艳的玫瑰花瓣,对面站着她最爱的男人。
她是公主,但她不需要王子,因为她更钟爱骑士。
她的这种偏执和极端,是被母亲逼出来的。
人人都羡慕她,可他们不知道,她成为今天的霍文菲付出了多少。
为了彻底取代岑汐这个真正的霍家千金,她自小按着母亲规划的公主路线长大。
生活奢侈,名副其实的上层贵女,可惜她没有自由,吃什么穿什么都由母亲决定,礼仪课不断,甚至连走路姿势,吃饭姿势都要按着贵女标准。
各种繁琐的规矩似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学一遍可以出错,第二遍绝对不能错,不然就是戒尺惩罚。
什么都要学,琴棋书画舞蹈插花,同龄人有的假期她从来不敢想,因为她连周末都没有,她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去不完的兴趣班,见不完的家教老师,学不完的新东西。
身边接触到的男人,也全是母亲安排的各行业精英,搁在古代,就是把她当皇后培养。
长大后,她慢慢厌倦了这种类似傀儡,日复一日的人生,越是被压迫,叛逆越是在心里滋生。
忍无可忍的时候她反抗过,可反抗的结果是一顿毒打,那根名曰‘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戒尺把她打的皮开肉绽。
她对母亲的恐惧就是从那把戒尺开始,她被打服了,恐惧已经深埋血肉,母亲管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她成为傀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里开始扭曲,她羡慕那些自由的人,又讨厌那些自由的人,又渴望成为那些人。
渴望累积,她清醒的时候,还是在等那个微弱的机会,那个可以逃离母亲的机会。
她等到了。
霍荣华虽然不贪美色,但哪个男人不偷腥,母亲虽然保养的好,但总归不再年轻,霍荣华在外面也养了一个接一个,每月固定去宠幸,她发现后,为了转移母亲的视线,把这事告诉母亲了。
趁着母亲把精力放在霍荣华身上,她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偷偷交了男朋友。
袁杰,是个街头混混,狼一样的男人,性感,狂野,肌肉凶悍的糙汉子,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激情和刺激,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生还有这种肆意的活法。
他载她飙车,为她打架,教她喝酒抽烟,教她在众目睽睽下接吻,带她在无人的郊外翻云覆雨,粗壮的手臂抱着她,新鲜放纵的解锁各种姿势,野蛮又尽兴,安全感十足。
她爱惨了袁杰的狂,爱惨了他的野。
那是她这辈子最疯狂的时候,也是这辈子生命燃烧最旺盛,让她最难以忘怀的记忆。
可惜,还是被母亲发现了。
当初在常安度假村里,周闲骂的对,她承认,她很自私,鱼和熊掌她都想要,富裕的生活和袁杰她都想要。
可她有什么错?
她自小被母亲用金钱喂大的,她习惯了高档次的生活,她是喜欢自由,但她更喜欢金钱包围的自由。
所以当袁杰要带她私奔的时候,她为了爱情答应了,但是她泄露了消息给母亲,她故意让母亲找到,她其实只是想赌一把。
她怀孕了,她想用孩子逼母亲成全,如果不行,她就绝食或者用些极端的法子让母亲同意她和袁杰。
她已经想好了,她会说服袁杰入赘,这样爱情和金钱她都有了。
但是她没想到,袁杰会在追她的路上出事。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袁杰死了,母亲打掉了她的孩子,那时候她对袁杰的爱还似烈火,她疯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最后孩子还是没了。
她对母亲的恨越来越深,可怎么办呢,恐惧大于恨,她也没勇气真的去死。
她承认她懦弱,可很多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母亲说她病了,听她的话才能好,她不想生病,因为太痛苦了,灵魂都是抽痛的,所以她又听话了。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像袁杰那样能让她燃烧生命的男人了,可是周闲出现了。
周闲身上有股痞劲,狂野,性感,像极了当年的袁杰,所以她很快就动心了。
她自欺欺人,这是袁杰又回来找她了。
她瞒着母亲接近周闲,见不得周闲身边出现任何女人,她利用职权把周闲身边的女人辞退或调离。
因为有袁杰的事在前,她怕重蹈覆辙,所以在周闲这件事上,她小心再小心。
她发誓,这次一定要弥补和袁杰的遗憾,一定要和周闲有个结果,可是,偏偏岑汐又来搅局。
当发现周闲竟然跟岑汐认识且他喜欢岑汐时,她嫉妒的发狂。
她恨岑汐,从小就恨。
都是因为岑汐,她才会被母亲那样严格要求,她才要学那么多东西,才没有任何自由。
如果岑汐不存在,如果只有她一个霍家千金,母亲就不会每天神经质的担心岑汐有一天会回来,她就会轻松很多。
所以她一直觉得,是岑汐的存在毁了她。
本来就怨,后来知道岑汐和周闲的关系,怨恨几乎把她吞没,她不明白,岑汐怎么总是坏她的事,为什么总跟她抢。
霍文煜的兄妹情,周闲的爱情,霍家千金的头衔,岑汐为什么非要跟她抢。
母亲自小给她灌输的观念,凡是挡路的,赶不走就毁掉,就像母亲对霍文煜,这么多年,母亲不止一次想除掉他,奈何霍文煜命大。
她赶不走岑汐,所以她想让岑汐死,只要岑汐消失了,一切就都是她的了,可惜李康太没用,白白浪费那么好的机会。
岑汐已经有秦时曜了,她只是要周闲而已,她只要周闲。
可是周闲竟然一直在骗她!
她问闻琛,周闲在哪,答应嫁给郝庆丰之前,她要见周闲一面,她要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对她,她明明对他那么好,为什么连他也害她!
闻琛很轻蔑的看着她。
“见他干吗?算账吗?那不用了,因为他病了,他快死了。”
“恨他骗了你?霍文菲,你应该恨你妈,当年岑汐来霍家借钱,如果你们痛痛快快给岑汐钱,周闲后来就不会成为金钱的奴隶,不会为了钱辛苦那些年,不会把胃耽搁坏,就不会生病,不会只剩有限的生命。”
“再退一步说,如果当年你们母女没有设局把岑汐赶走,岑汐就不会认识周闲,周闲又是另一种人生,他的悲剧,你也参与了。”
“是你们间接害死了周闲,因果轮回,你们有今天这个下场,全是你们自己作的,岑汐才是霍荣华的亲闺女,你凭什么妄想把属于她的都抢走,这是你的报应。”
周闲病了?快死了?
霍文菲木然的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涂抹,脑子里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
难怪,难怪周闲有段时间总往医院跑,她还以为他看上了医院的哪个小护士,跟了几次,但每次都被他发现。
难怪他越来越瘦,难怪他戒烟戒酒,难怪他那么容易疲惫,难怪他一咳嗽就要去洗手间,难怪他办公室抽屉里总是放着没有标识的药。
他说是维生素,原来,是他病了。
霍文菲原本满腹的仇恨怨气,此刻突然像打在一团棉花上,闻琛说的报应她不认,她认为这是周闲的报应,是周闲算计她利用她的报应。
活该。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倒霉?袁杰死了,周闲也要死了,她深爱过,迷恋过的两个男人,竟然都是这个结局。
……
郝庆丰是四婚,婚礼没几桌,现场很简陋,没有玫瑰花瓣,不高调,不贵气,像是赶紧走完赶紧结束的快餐。
霍文菲在门口的迎宾海报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时才后知后觉,原来,秦时曜他们一早就算计好的,早就设好了局等她往里跳。
是她的错,她大意了,她被母亲关禁闭,霍文煜又很久没搭理她,她竟疏忽了最重要的一点。
母亲用周闲威胁岑汐嫁给郝庆丰的时候,只要霍文煜拿出她和袁杰的过去威胁母亲,岑汐就不需要嫁了。
因为母亲为了让她嫁给权贵,辛苦培养了她那么多年,不可能让过去的事毁了她。
她早该想到的,霍文煜那时候没提这事,肯定是有猫腻的,她早该想到的!
一切,悔之晚矣。
她没得选择,到了现在,她还有选择吗?
母亲和霍荣华出事,荣风没了,她的保护伞没了,霍文煜手里还有让她颜面尽失,足以被全城看笑话的过去。
她没得选择。
她现在只能赌一把,郝庆丰恶心,但他有钱,如果她把郝庆丰伺候好了,她还有机会翻盘的。
但是……
婚礼结束,闻琛给她打了个电话。
“新婚快乐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郝庆丰是你亲弟弟的亲爹,啧,这关系有点乱,你自己看怎么称呼吧,要么你让霍文俊喊你妈,要么霍文俊喊郝庆丰姐夫。”
洞房花烛,郝庆丰体力不支,但玩的工具不少,霍文菲被折腾去半条命,伤痕累累,她睁着空洞的眸子,木然的盯着天花板。
她这辈子,终究是被母亲毁了。
下辈子,她再也不要当朱清雪的闺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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