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害群之马
16害群之马
杨薇跟于建中闲聊了一会儿，这时她手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来，她拿起电话看了一下，冲着他笑笑：“说曹*，曹*到。”
“是杨如海”
“嗯。”
“快接吧。”
“喂，如海。”
“薇薇，晚上有时间吗？”
“我也不知道，手里的那件案子还没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任务。
“哎呀，爱上你这样的妹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别人很有安全感，老公就整天替你担心了。”
“你废话少说，到底想干什么？”
“这段时间咱俩都忙得脚踢后脑勺，累的够呛，我想晚上请你吃个饭，顺便洗个桑拿，好好休息休息，享受享受。”
“也不知道你天生就是猪脑子，还是脑袋让驴踢了。我都怀疑你的博士是怎么念的。好像八条禁令跟你没关系似的。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看不出火候呢？非得迎着火线冲吗？我真是太佩服你的勇气了，我也是纳了闷了，最近到底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量呢？”
“我这不也是关心你吗，真是好心不得好报，竟然挨你一顿狗屁吃。算啦，爱吃不吃，就算我没跟你说过。”
“你爱咋咋地。”杨薇很生气的挂断男友的电话。
“开始耍啦了？”“没有，就是觉得最近他变得很怪。”
“闹别扭了？”
“我可不是故意找茬，他确实变得有点让我不认识了。”
“你想的太过严重了吧？”
“不是，有些话我都说不出口。”
“那就别说。”
“憋在心里堵得难受。”
“青春期的骚动。”
杨薇看看于建中欲言又止，虽然跟他在一个专案组干活，但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有达到那种无话不说的程度。所以也就没有说出她内心的烦恼。
杨如海这厮是杨薇的警官大学时的学友，杨薇读大一时，他都已经读了两年的博士。因为一次偶遇相识，知道了两个人都姓杨，就认了干哥干妹。这厮生得一副高大威猛，却练就了一套讨女人喜欢的本领，这阿哥阿妹的叫来叫去的，就把杨薇的那颗少女的心叫到了他的心上。并且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浪迹天涯。放着北京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追谁他来到了这个海边小城。这个怂人对待女人是真有一套办法，让同门中人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从学校到警局，他们已经认识了七年多的时间，终于得偿所愿，一起做了同一个城市的警察，杨如海干治安，而她成了一名女刑警。想来缘分实在不浅。可是，杨薇实在没有预料到人是善变的动物，经过从警几年之后，曾经一副千年金刚不坏之身雄伟模样的杨如海，如今已是酒肉穿肠，不加节制，生活腐化，歌舞升平。脑袋肥的像个猪头，肚腩子大了好几圈，往那儿一坐就似弥勒佛一样肥头大耳的憨态可掬。当年飒爽英姿大义凛然的气概早已荡然无存。
形体上的变化杨薇还能容忍，但思想上的波澜起伏就让她犹豫不定了。曾几何时，杨如海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不甘于丑陋同流合污。堂堂大丈夫放眼世界，忧国忧民，几番高谈阔论，慷慨陈词，怒骂机关臃肿，体制束缚才子，大有不扫平天下丑恶势力决不收兵雄心壮志。梦想着在广阔天地，干一番大有作为的事业。他曾信誓旦旦地说知识改变命运，成绩决定未来。充斥无能无学之辈，庸才误国，制度落后，造就了一批阿谀逢迎溜须拍马之徒。以为朗朗乾坤，必有用武之处，茫茫天下，物尽其力，人尽其才。现在这一切都烟飞灰灭了。他认为这些其实全都是骗小孩子的鬼话。知识狗屁用都不顶，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还不如在大清朝管用。那时候一旦及第高中榜首，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幸福指数也就随之无限的增大。
在杨如海这个博士的眼里，知识和命运的关系似乎不大，知识改变命运不过是安慰那些莘莘学子的谎言。与其拼知识，倒不如拼爹来得更直接实在。那满怀一腔热血，怀揣伟大革命理想的杨如海，终究抵不过痛彻心肺的落寞和纸醉金迷的灯红酒绿的场景的诱惑。
在警队里工作了几年，遇见了很多事，着实让他茅塞顿开，觉得原先在学校里学的法律理论不是短浅就是片面，用法眼看社会，似乎什么好事都看不见。最初他还试着看了那么几憋，眼里看到的不是违规就是犯法，原来这其中纷乱如麻，尤为壮观。比如扫黄行动，大家有模有样搞得轰轰烈烈，只是在鸡窝里抓了鸡，还没走到市场就放生了。比如说抓赌，场面热情洋溢十分动人，总是鸡飞狗跳，钞票漫天飞舞。最后鸡犬安然升天，只留下一地金钱。四个老头领道，交相辉映，蔚为壮观。瞬间恍惚，仿佛身陷地狱，路上满是淋漓的鲜血，脚边的厉鬼或趴或躺，到处都有贪婪的眼神和阴冷的笑声。贪婪早已按耐不住撕下了道貌岸然的伪装，一些人磨牙狞笑，不断地把金钱塞进他的怀中，警告他不同流合污就是一种罪过。走在中间不断被那些妖魔鬼怪拉扯劝导：赶快下水吧，黄金和钞票大大的有啊！欢迎来到美丽的天堂。他使出浑身解数躲闪腾挪，却甩不开那些牛鬼蛇神的鬼手。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进。
摸爬滚打，几经历练，终于开得心窍，跳进了水里。血气方刚的棱角慢慢磨圆。伟大的信仰和理想随手抛掷一边，真理价值一文不名。圣贤书籍束之高阁，法律原则视为尘埃。仿佛一夜之间化腐朽为神奇，一时间狐朋狗友满座，觥筹交错，吆五喝六，广交四海之宾朋。常常流连于牌局舞坊，尽兴得乐不思蜀。天生我才必有用，一掷千金还复来。更喜满靓妹白如雪，三陪过后尽开颜。其乐融融。只是恍惚间，有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知有汉何论魏晋？只是他不是生活在桃花源，而是在地上人间。
他的这些变化别人或许不会注意，但杨薇却很快就发现了。做为他们这样的一种关系，哪怕是细微的一点变化，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杨薇第一次发现他的变化是因为他的一次酒醉。
那是在去年五一节，杨如海在处里值班，接到一个举报，说是在滨海别墅有聚众吸毒人员。他也不知道深浅，以为这点小事不用向处长汇报，就自作主张带人抓了那几个正尽情溜冰K粉的吸毒人员。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这几个吸毒人员的组织者竟然是闻名遐迩的樱花园里的一个妈咪。人刚带回来，他还没来得及问一下吸毒人员的名字，就被缉毒处的人给接管了。而且他还被自己的处长使劲的给搂了一通，几乎就被骂的狗血喷头。
樱花园坐落于铁路局后面的一个幽静的花园里。是由一主四辅五座小楼组成的群式别墅，据说原来是日伪时期一位日军高官的私人府邸，解放后被收归国有。也不知道怎么的在前两年该楼就易手到了刘小民的手里。经过他的大肆装修之后，便挂上“樱花园”的牌匾，变成了一间私人会所。从外表看，这些别墅红砖绿瓦灰突突的不是很起眼，但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修的豪华自不必说，只是因为是私人会所，不对外开放，这就给这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杨如海所在的治安处的处长叫德盛宾，本来胸无点墨却自负清高，武大郎的身材却喜欢追求衣着时尚，手里拿着LV的皮包，手挽上带着一块黄澄澄的劳力士金表，一件杰尼亚的衬衫，配了一套专款定制的阿玛尼西装，甚至连袜子都是阿玛尼的，袜口上绣着他名字的缩写：DSB，逢人就故意提起裤脚露出来显摆显摆。知道是德盛宾的汉语拼音的第一个字母的缩写，不知道还以为是“大傻*”的缩写呢。
德盛宾也不知道怎么得到的这个消息，很快就赶到了处里，一进来看他的眼神就一直很奇怪，满脸怒气冲冲的，肯定还对他干的这件事耿耿于怀。果不其然，他坐下还没到二分钟，就使劲哼哈了一声，说：“你装他妈的什么大尾巴狼啊，缉毒的活是你干的吗？值班就好好值，没什么能耐就踏踏实实的干活，我交办什么，你就去办，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去干。没让你干的就少*心，别没事找事，咸吃萝卜，淡*心。”
“处长，我这不也是好心，想多出力，给处里做些成绩吗？”
“你脑子没毛病吧，处里用你出什么成绩啊？你真是多此一举。别以为你有个博士学位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那破文凭一钱不值，狗屁不是。”他边骂着边抖动脸上的横肉，表情极为不满。这让杨如海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处长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但面对这种羞辱，顿时辣得七窍生烟，他的内心充满了怒火。满眼都是德盛宾猥琐的胖脸、得意的奸笑，真想扯过他的脖领子胖揍他一顿，方解心头之恨。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年少轻狂，警队生活的历练让他懂得了韬光隐晦，遮蔽锋芒圆滑。面对他的训斥只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头只有一个声音：大傻*，大傻*……
见杨如海一直没有吭声，德盛宾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就又把话拉了回来：“小杨，我这都是为你好。你知道今天得罪的是什么人吗？”“不知道。”
“是刘小民，这主你能惹得起吗？搞不好扒掉你的警服，让你警察都没的做。”
“我又没违法乱纪，他凭什么？”
“你还博士呢，真的好天真啊。凭什么？凭钱，凭人家是人大代表。难道你还不服气吗？别说的你一个小警察，就是咱局长说换就换了，人家那叫手眼通天。”
杨如海不想跟他探讨这种无聊的话题，不过今天心里实在是窝囊，这警察当的真的丢人，本来是正常执行公务，却挨了一顿狗屁吃，这上哪儿说离去呢。在整个市局论学位他最高，是公安部直属的人民警察大学毕业的博士，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生活的是一个法制社会，各大媒体的普法宣传教育遍布大街小巷的每一个角落。在这个法制国度，人人都以学法、懂法、守法，为无上荣光。但却唯有一个地方置身度外。它行驶国家的执法权力，却不属于司法机关，里面的人身着配发制服，以执法为生，却不需要有法律职业资格。这可真是奇怪了。在一个执法的机构不按法律法规办事，还认为是理所当然，而依法办事却被看成是叛逆，这无论如何也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杨如海就在这种煎熬中放弃了对法律的信仰，他可不想招致同事与之为敌，整天被上司奚落的众叛亲离的下场，宁可自甘堕落与他们这些人沆瀣一气，也不愿做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亭亭玉立的荷花。
看到属下的脑子这么灵光，进步如此之快，德处长自然非常的得意。喝了那么多年墨水的一个冥顽不化的家伙终于在现实的面前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学会了顺水推舟，决不逆流而上。这可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虽然杨如海一向都不相信“命运”这种迷信的说法，不过他却有点相信注定了。现在他觉得命运往往会给人生安排很多的岔道，故意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和智慧，一旦走错了，便带给自己一段命运多舛的人生旅程。像这样的考验一直伴随着我们每一个的始终，人们每走一步命运都会安排好几种结局，尽管最终我们只会选择一种，但是，只要下一步没有走出去，就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会选择哪一种结局。命中注定其实就是在我们完全不知情的时候，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决定了自己的那个未来！
命运弄人，这就是命运这家伙神乎其神的地方。造化高明地把这个决定命运的权力交给了人生舞台上的表演者，让一个人在不知不觉之间转变自己的命运，同时也去推动另外一个表演者的命运转轮，这又叫做因果机缘，命运要做的，只是在关键时候加上那么一把力，仅此而已，人生就发生了极为戏剧性的变化。对于我们而言，当我们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时，将来的某一天，就会忽然发现将我们推上这条道路的人，往往就是一个我们身边很熟悉的人，也可能是一个我们一生都喜欢或者讨厌着的人！
那天挨了处长的一顿臭骂，他蜷缩在被办公桌后面的椅子里一动不动，他一直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和失败，可是，从警这几年以来，他却没有取得过任何一点建树，甚至都没有一个警员愿意跟他谈关于案件方面的事情，似乎大家都把他看作了一个白痴，没有哪一个同事会跟一个白痴谈案件的。他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周边同仁刺来的鄙视的凌厉眼神，仿佛顷刻间就能把他活活吞噬。谈案件不行，聊风月睡意，安分守己不行，胡作非为赞许。在这个讲求哥们儿情兄弟义的团结环境里，同事的友谊全部是在饭桌上结下的，他们的感情都是在赌局上培养出来的，特立独行追求进步就是不忠不仁不义，这种大逆不道者的下场如何？从古至今，杀无赦！
扯他妈淡！
杨如海甚至没有进入他们那个圈子的可能性，他们根本就不会认可他这个白痴，尽管他现在也算是一名真正的警察，但毕竟不是一类的人。杨如海真的不甘心，他的尊严和他的骄傲都不能让他就这样接受失败的命运，即便在工作中不能有什么作为，他也必须得到那些同事的认可，这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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