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
应付完叶繁景后, 叶筝转身上楼,思考起一个问题。
叶繁景的嗅觉不该这么差劲的, 她夺取了皇室为塞克斯打造的荣耀, 难道叶繁景真心相信皇帝有面上表现的那样和蔼吗?
他一定还瞒着自己什么事情,比如私下和皇帝达成了关于她的合作之类的。
少年的黑眸更加沉了,一定要在成年礼之前把情况调查清楚。
站在客厅中央的叶繁景盯着女儿远去的背影, 笑意更加深沉了。
当他从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先是不敢置信,随之而来的是惶恐忐忑, 让他差点都要跪了下去。
塞克斯殿下铩羽而归, 而叶筝却拿到了这样重要的东西, 这是小小的叶家完全承受不起的!
直到听到陛下宽容地提出了一个方案, 一个同时能让皇室和叶家共沐希望神光辉的方法。
中年女人神色疲惫地走进了客厅, 端着一碗汤, 见到叶繁景莫名其妙地站着,脸上还抽动着奇怪的表情,她不关心丈夫, 只问道:“筝筝呢?已经上去了吗?”
犹豫了一会儿, 舒婉又多问了一句, “发生了什么事情?筝筝她刚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挺高兴。”
“她当然要高兴!”
叶繁景感慨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对方却不适般地缩了回去,打破了和美的家庭气氛。
对上丈夫责备的目光,舒婉扯出一丝尴尬的笑,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叶繁景有过肢体接触了, 她也不在意他外面的情人, 甚至孩子。
舒婉偶尔幻想着私生子会代替叶笛继承叶家的财产, 或者哪天叶家彻底倒下了, 她不仅不会因为这些可能性担忧,还能从中得到解脱般的快意——
但是无论如何,叶家越来越好,对筝筝和小笛才是最好的。
“抱歉,我身体有点不舒服,筝筝在下城区比赛时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叶繁景没了和妻子谈论的兴致,他敷衍道:“当然是好事。”
“你之前不是和我提到过她的成年礼吗?现在可以开始筹备了,宾客名单我来拟,其余的你搞得越盛大越昂贵就好,不要紧着你那下城区的小家子气,我们叶筝的成年礼注定要载入帝国史册的!”
舒婉听着丈夫夸张的措辞,心里的不安越发扩大。
她早就提过叶筝的成年礼,叶繁景直到今天才突然放在心上,应该是好事吧?叶繁景到底是筝筝的父亲啊……
舒婉在空荡的客厅里踱步,决定自己去打探一下。
下城区,某小酒馆内。
露琪在门槛处抖了抖靴子上沾染的尘土,看着靴子的目光忽然一顿,原来她今天穿了朝昧送给她的那一双。
自从她穿上了朝昧送给她的靴子后,再也没有穿过小高跟,还给自己买了几双类似的靴子。
露琪猛地抬起头,鼻尖有点酸,不该叫她朝昧了,她叫叶筝,自始至终只有叶筝。
她掀开门帘,队友们围坐在桌边,每个人的脸色都称不上好,气氛低迷。
“我偷偷带了一瓶酒过来,大家要尝尝吗?”
露琪将红色酒瓶放在桌子中央,裴西终于掀起了低垂的眼睛,恍然地盯着桌上的酒瓶。
“我爸不允许我成年之前喝的,偷偷尝一口也没事吧?”
凯乐迟疑道。
“你们喝吧,我还不需要酒精麻痹自己呢,不就是少了一个心怀不轨的叛——咳咳!”
露琪将酒塞拔出,瓶口怼进了罗伊嘴里,罗伊被呛到发出求救的呜咽。
“不是,露琪,你不会还念着她吧?她把我们当狗耍了一通!”
露琪的脸上呈现往常一般的元气开朗的笑容,在眼下沉重的气氛中反而有些诡异,“不啊,我只是想让大家开心起来呀,大人都说酒一灌下去就不会烦恼了。”
几个少年人同时沉默住了,许久,裴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小房间,很快又重新拿着三瓶酒回来了。
他在同伴惊讶的视线中,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呛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道:“好了,我已经忘了,露琪,我不会再烦恼了。”
凯乐和罗伊相视一眼,也给自己灌了一口,露琪则小口尝了一下,有些涩,她还是喜欢甜一点的、简单一点的饮料。
裴西的视线已经开始恍惚,桌上的红酒似乎和那晚他带上屋顶的那一瓶是一样的。
朝昧,不,叶筝告诉他,未成年不能喝酒的,与其喝酒,不如和她倾诉。
他那时候对她倾诉了什么呢?是不是每一句都无比可笑?
他告诉了她一场英雄梦,而她亲手打碎了他的英雄梦。
裴西忽地站了起来,他看着已经有些醉意的同伴们,震声道:“我发过誓,我要把你们带上更大的舞台,要带着家乡的人们远离诡域的灾祸,这一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们凌云小队四人,一定会完成这个愿望!永不退缩!”
“永不退缩!”
几个少年同样神色严肃地承诺道。
裴西还想说点什么,手机上传来提示音,他打开一看,积分更新为330,加了50分,排名依旧只有第三,但只比皇家队少了十分——
叶筝以朝昧的身份、以凌云小队一员的身份承认了那场诡域的结果。
这是朝昧最后送给他们的礼物。
裴西像是再也无法忍受了一般,他忽然从小房间里跑了出去,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弯腰撑住膝盖,大口喘息了起来。
他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拿到神剑后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为什么在他们最可笑狼狈的时候又突然丢来了一根能燃起温暖虚影的火柴?
裴西好一会儿才直起腰,理智稍微回来了,可是当他看清对面店铺张贴的大幅圣女像时,他又恍然地后退了几步。
在诡域里得救的人们亲眼见证了神迹的一幕,哪怕连教廷都还没有任何表示,圣女叶筝如同神降的一幕已经传遍了整个下城区,连随手拿到的报纸都赞美着真正的希望神代行者,头条不再是让他感到负担又激励的凌云小队比赛进展。
“就算让我替你承受一切光辉到不堪重负的职责,也是没有问题的哦。”
曾在冷风中格外温暖的话语,如今成为了如影随形的诅咒。
裴西痛苦地抱住了头。
在裴西离开后,露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久违地拿起笔,想给妈妈写一封信。
她要告诉妈妈许多事情,比如上一次说好的要带四个朋友回家玩,现在只有三个了——如果可以,她还想要带上她一起,只要叶筝愿意同她回家,那么她们还是朋友呀。
她最烦恼的其实不是朝昧叶筝的事情,露琪忽然意识到,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她的目标还很模糊。
最开始,她是想找一个很厉害又时髦的男朋友来着,但现在她已经没有兴趣了。
裴西有着很远大的目标,凯乐其实最想要复兴爸爸的学校,而罗伊藏着什么秘密,他似乎也是上城区出身,一定有自己的远大志向。
还有叶筝,她是个很难弄懂的人,可是露琪能看到她身上强悍的行动力,她一定有必须为之的目标。
那么她呢?她作为露琪,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露琪找不到答案,她随心所欲地乱写了一些东西,寄给了妈妈。
她期待着几天后能收到妈妈的来信,幸好比赛是有奖金的,她特意选了价钱贵但速度快的那一档寄信。
但几天后,露琪没有等到妈妈的来信,而是西区传来的噩耗。
比赛还在进行着,叶筝却在家里悠闲地修养了几天,她是不可能再作为朝昧回到凌云小队参赛的,至于皇家队那里,估计塞克斯一时半会不想看到她这个碍眼的家伙。
教廷三天后才给出了表示——教皇让她带着神剑去见他。
叶繁景得知神剑被她带了回来,连忙把神剑供奉在单独的一间房里,还想派人每天擦洗,被叶筝拦住了。
她将长剑封在剑鞘里,佩戴在身上,叶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想到还有佩剑的一天,她对剑术可并不怎么擅长。
没关系,这把剑本来就不需要出鞘。
真正的神剑被她扔在诡域里了,连同诡域一起消失——至少圣行骑士团传来的消息是这样,她们没有在现场发现神剑的踪影,残破的巨大神像也消失了。
在出发前,叶筝将文德送来的资料又仔细看了一遍,是关于温简的。
温简的资料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从十二岁时开始,他晋升的每一个职位,提拔他的人物,叶筝都了如指掌。
但这回她让人调查的是温简的异能。
帝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教皇的异能是能起死回生的【春之手】,可叶筝已经从秦路那里得知了,【春之手】原名【万物之母】,是历代教皇继承的异能。
这就意味着,温简除了【春之手】外,还有自己的异能。
按理来说,温简在血花事件前混得不怎么样,他的异能不出意外也是平庸的,无足挂齿的。
然而资料上竟然找不出他之前的确切能力,连成澄成澈两个混迹于黑市的好手都扒不出温简最初的能力。
或许是为了守护教皇能力代代相传的秘密,刻意抹掉了痕迹,但叶筝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不把敌人摸清,她实在有一丝不安。
她正了正神色,踏入了教堂里,正好碰上了刚出来的一名老人,头发花白面容慈祥,正是枢机主教之一的亚伯。
亚伯慈爱地笑了笑,“他正等着你呢,进去吧,被希望神认可的孩子。”
叶筝微笑点点头,迈步而入。
当她看见了彩绘穹顶下温简不带温度的面容,就知道了亚伯没有给温简带来什么好消息。
教皇由枢机主教团通过秘密会议选举出来的,超过三分之二的选票才能当选,据她所知,当年亚伯不在支持温简的三分之二里面。
“该说什么?叶筝,我们真是有缘分啊。”
“还是说,从来没有什么缘分,从当上圣女开始,都是你精心算计出来的。”
温简舒展开面容,带着无奈的笑意,“当年我让你记住我的名字,你真的牢牢记住了啊。”
叶筝微微歪头,“算计?三四十岁的男人被十几岁的小女孩算计吗?您高看我了。”
“当上圣女也好,还是继承希望神的神剑也好,不可能是我一个少年人能控制的,不是吗?”
温简笑出了声,眼底阴沉一片,“那么赛拉呢?神圣广场那件事你别想糊弄过去。”
“你伪装身份混迹于下城区的队伍,自导自演一出‘圣女处刑’,这是希望神认可的孩子该做的好事吗?”
温简的声音隐含着威胁,叶筝却毫不在意地勾起笑容。
“是我做的。”
“您可以告诉整个帝国,是我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目标是揭发你当年的恶行。”
叶筝迈着步伐,手摩挲着腰间光辉的佩剑,逼近了温简。
温简看着比他还高的女孩,下意识地想后退,硬生生阻止了本能的冲动,
“您觉得,大家是会厌恶我这个表里不一的圣女,同情您这个被算计的教皇吗?”
温简的眸色更加阴沉了。
“不,这只会让教廷现在唯一能用的好牌也染上争议,就算你不在意,教廷里的其他人呢?枢机主教们呢?”
中年男人听着女孩的话,沉默了半晌,冷笑了一声,“还真是拿捏不了你。”
教皇爆发的争议让整个教廷焦头烂额,谁能想到现在挽回教廷名声和民意的居然是叶筝呢?
“叶筝,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当年的事情复仇?”
温简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焦躁。
“我只是想要登得更高,而你是隐患。”
叶筝斟酌着每一个字,她没有说谎,只是选择性表达了。
她还记得卓雅对她提过的缚言者,在缚言者面前,违背自己话语的人会受到死亡的反噬,这正是卓雅一直隐瞒的重要原因。
忽然,叶筝脑海里闪过一丝灵感,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缚言者、温简不为人知的初始异能……
“你想要爬得更高,恐怕隐患不是我,而是皇室。”
温简出声嘲讽道,目光望向神情淡然的女孩。
“你不想被皇室剥夺走现在所拥有的能力、地位和荣誉吧?”
“你知道什么?”
叶筝毫不客气地问,既然两人已经撕破脸,她没有再伪装的必要。
“哈哈哈哈哈……皇帝才是我见过最精明最狠毒的人,要是你知道他干过什么事,也不会觉得我做的事情算什么了。”
温简摇摇头,看着叶筝的目光就像看着无知的孩子。
“在帝国,想要剥夺一个女人的财富、地位、甚至能力很简单的。”
“叶筝,你选择当终身侍奉神明的圣女,因为你也很清楚吧。”
叶筝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温简道破了皇室的筹谋,她毫不意外。
通过婚姻掠夺走她的一切,真是歹毒又有效。
她是圣女,按教廷规定是不能结婚的,但皇帝为了达成目的,一定会不择手段,接下来估计不会让她安宁。
“温简,你必须动用教廷所有的力量保住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温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你刚刚才狠狠捅了我一刀,现在要求我保你?”
“叶筝,我承认你聪明有手段,但世界可不是围着你转的!”
他不仅不会帮她,等时局稳定后,还会找到机会杀了她,叶筝绝对不能留!
她想要往上爬?爬多高?爬到教皇的位置?
哪怕五百年来从来没有女人——不,应该说除去最初的那一位,从来没有女人当上过教皇!
每个教皇都是从神父、主教、枢机主教,熬资历,打败无数人后才能当上教皇,叶筝就算不说性别,她甚至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天方夜谭。
“温简,皇室在这次你的事情上也没少出力,光是恨我可不够的,还是你不敢对皇室下手?”
“别激我,敌人们两败俱伤,我韬光养晦,这是最聪明的选择。”
“亚伯给你机会韬光养晦吗?”
叶筝冷不丁地问道,温简的面容有一丝扭曲抽动。
叶筝知道自己猜对了,女孩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她没有继续用话语进攻,反而刻意皱起眉头,流露出犹豫的神色。
“教皇大人,我们现在都是腹背受敌的状态,为自己多增加敌人,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对你不利,我承认之前确实有这个想法,现在我才看清了最大的阻碍究竟是什么。”
温简的目光带着阴冷的审视,嘴角勾起笑容,“你想联合我对付皇室,可是把后背交给你这种两面三刀的小女孩,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我的话你不愿相信,那就让传闻中的缚言者见证一切。”
“缚言者面前,违诺者死,我们可以一同发誓。”
叶筝加快了语速,就像是急切地想要说服对方一样。
温简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叶筝会主动提出来这个,教廷的人一向对缚言者的存在闻风丧胆,是他巩固治下的重要一环,也是他最得意的杰作之一……
“你确定?违背诺言,会被反噬而死的。”
“前提是,温简,你要和我一起发誓。”
两人周围忽然弥漫不寻常的白色雾气,仿佛是无形的监察者。
温简笑了起来,如同宽容的大人一样,“我自然不会违背承诺的,我可以向你承诺不伤害你、协助你,如何?”
叶筝的眼睛微微一亮,“我也可以承诺,永不伤害你。”
“不够,叶筝。”
于是叶筝一字一句郑重道:“我承诺永不伤害你温简,并永远忠诚于你。”
在发誓后,叶筝的身体忍不住一震,浑身发冷,仿佛被什么极其恐怖的气息笼罩了一般,不过她悄悄让流水缠上手臂,很快缓了过来。
雾气也退散了。
温简见状,发出了今天第一次真心的笑声。
直到叶筝走出教廷,坐上车后,她才露出了舒展的神情,甚至忍不住笑出声,连前面的司机都好奇地转头——
小姐很少会笑这么开心的。
希望神在上,真是抱歉啊,她在教堂说谎了,叶筝没什么歉意地想着。
她总算弄明白了,缚言者就是温简最初的异能,并且根本不存在什么违者必死的作用,大概只是一个精神类能力,所以【溪流】的安抚作用也能奏效。
以温简的底线,要是有这么好用的异能,当年他压根不会被下放到下城区当默默无闻的神父。
叶筝本来还不敢肯定的,直到温简自己也干脆利落地发誓,承诺自己永不伤害她。
温简不可能放过她,她也不可能放过温简。
现在,温简不知道缚言者的秘密已经被她看破,她反而好利用他的心理下手。
不过目前最棘手的,还是皇帝那边歹毒的谋算。
那种事情,他们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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