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裴清词这句话,第一时间把两人拉回到几年前的一段不那么美好,但又很纯粹的记忆里。
那是拍摄两人第一部电影《爱情誓约》的时候,她二十岁,裴清词二十三岁。
两人都不是科班出身,那是他们合作的第一部戏,也是盛清梨在演艺圈的第一部戏。
裴清词比她稍微好点,但在那之前,似乎也只演过几个不重要的配角角色。
因为是新人,导演对两人的耐心颇多。
他第一眼看到两人,便觉得他们适合剧本里的角色。
一开始,导演看两人陌生,便想着给他们多点时间相处,培养感情。
因而他尽可能地,先拍其他演员的戏份,把两人戏份留在后面。但他没想到,大半个月过去了,盛清梨和裴清词还没熟悉起来。
考虑到两人对对方还不够信任,不够依赖,导演便想了个最有效的办法。
和剧本里写的一样,他要裴清词在深夜自驾带着盛清梨出门游玩,去山顶露营,看日出,又去深海里浮潜,去海边追逐日落等等。
为了让他们更沉浸一些,他甚至没有安排摄影跟拍,更没有在车里投放摄影机。他要他们沉浸的,不受任何干扰地去体验男女主角的感情经历,让他们真情实感地让自己变成剧中人。
更甚至,导演还安排了两人去玩双人蹦极,要他们面对面抱着从几十米的高空跳下去。
盛清梨是恐高的,蹦极这件事对她来说,真的很有挑战性。
如果不是她那会儿对表演有了兴趣,解约的赔偿金又太高,她在听到蹦极项目的时候,就会撂挑子不干。
那天晚上,是盛清梨第一次和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同龄人的异性,在深夜待在一个封闭的车厢里。
裴清词在驾驶座,她在副驾驶。
两人驱车从剧组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很晚。
道路上车子较多,裴清词虽有段时间没有开车,但他开车很稳,很让人安心。
唯一苦恼的就是,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除了上车时交流了一句,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盛清梨偏头看着这座陌生城市的街景,好几次想开口和旁边的人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正当她纠结犹豫的时候,裴清词先出了声,“晕车吗?”
“……不晕,”盛清梨下意识回答,偏过头去看他。
窗外光影掠过,从盛清梨这个角度看过去,裴清词的侧脸轮廓流畅硬朗,鼻梁窄高,眉骨深刻饱满,睫毛很长,目光平视前方路段时,他的眼睫毛在眼睑下覆下一小片阴影。
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狭长深邃,清澈透亮,令人沉醉。
其实第一眼看到裴清词的时候,盛清梨就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比她叫得出名字的那些男明星还要好看。
那会儿,盛清梨就觉得只要给裴清词机会,他一定会大火。
察觉到盛清梨的注视,裴清词在下一个红灯的时候,转头看向她。
两人视线在静谧的车厢相撞。
他看着她的眼眸幽深如潭,锋利又沉敛。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盛清梨忽然紧张。
听到这话,裴清词轻抬了下眉骨,修长分明似玉器的手指轻敲着方向盘,声线清冷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盛清梨微窘,嘴唇张了张,说不出所以然。
值得庆幸的是,裴清词也没有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远处的指示灯变绿,他收回落在盛清梨身上的目光,踩下油门继续往前。
车子即将驶出市区的时候,裴清词问她,“要不要买点东西?”
盛清梨茫然,对去山顶露营看日出这件事,没有一丁点儿实感,“买什么?”
裴清词没有再问,他直接把车开到一家便利店附近停下,“进去看看。”
盛清梨:“……”
-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店面不大,但东西很齐全。
刚走到门口,盛清梨便闻到便利店里飘散出来的食物香味,有关东煮,还有热狗肠等等。
盛清梨拿到的角色是一个得了绝症出逃到大城市追光的少女,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看上去不能够太健康,她得瘦。
对于一个被导演被经纪人轻断食养了近两个月的人来说,闻到食物浓郁味道的时候,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当然,盛清梨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职业素养。
她知道自己不能吃,所以没有提出购买的要求。她只是在跟着裴清词逛便利店时,眼睛一直都没有从收银台旁边的关东煮热狗肠之类的东西上移开。
一不小心,她撞到裴清词坚硬挺拔的后背。
裴清词还没说话,盛清梨先吃痛地唔了一声。
裴清词转头看她,正想叫她看路,盛清梨先抬起一双可怜兮兮的眼含秋水的眼眸望着他。
她皮肤白皙细腻,稍微碰一下就红了。
便利店的光亮充足,白炽灯从顶端照下,莫名还有些刺眼。
也是那一刹那,裴清词将嘴边的“看路”改成了“痛不痛”。
盛清梨迟疑地点了下头,“有一点点,你的后背好硬。”
她没有多想,“你平时健身吗?”
听见她说的话,裴清词神色有一秒的顿然,他轻嗯了一声,“健身,抱歉。”
盛清梨愣住,忍俊不禁问,“你跟我说什么抱歉呀。”
明明是她自己走路不看路。
裴清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道歉,或许是那个时候的他觉得,让她撞到自己,撞到鼻子红通通的,就是他的错。
如果他走得再快一点,她就不会撞上他了。
撞过之后,裴清词不再放心盛清梨跟在身后,他让她走自己前面,他会看住她。
两人在便利店逛了一圈,买了一箱水。
去结账的时候,裴清词再三向她确认,“真没有要买的?”
盛清梨克制地往关东煮那边看了一眼,“没有,我出去等你啊。”
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
裴清词叮嘱:“别走远了。”
盛清梨说不会。
不过盛清梨没有想到的是,等裴清词结完账从便利店出来时,他手里不止拎了他们选好的那一箱矿泉水,他另一只手上,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关东煮。
看清楚的那一刻,盛清梨语塞,“你怎么……还买了这个?”
裴清词垂眼,语气淡淡,“有点饿了,你要吃吗?”
盛清梨:“……”
她神情呆滞地噢了一声,拉开自己和他的距离,“我不吃。”
车子就停在不远,两人上车把水放后备箱,重新回到车里。
在车外的时候,关东煮味道就很浓了。
进入封闭的车厢后,浓郁的香味更是让人难以忽视。
盛清梨克制地不去看旁边的人,她假装很忙,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好友发消息,分散注意力。
正聊着,旁边的人忽而唤她,“盛清梨。”
盛清梨猛地抬头,“什么?”
她看着他手里捧着的小碗,长睫轻颤,“你吃好了吗?”
裴清词应了一声,“吃好了。”
盛清梨点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裴清词苦恼道,“还剩一串牛肉丸和一串海带和白萝卜,我有些吃不下了,你确定不吃?”
盛清梨拧眉,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胃口这么小?”
裴清词一本正经,“我晚饭吃了不少。”
“……”盛清梨微微失语,很想问他不饿怎么买那么多,这不是浪费吗?!
但他们还没那么熟,她也不能对别人太过分地指手画脚。
无言少顷,盛清梨低声,“我也不吃的话,你是不是打算丢掉了?”
裴清词:“是啊。”
他故作为难,“真有些吃不下了,丢掉又浪费,你帮我一下?”
“可是我——”盛清梨想说导演和经纪人不让她吃,她也怕长胖。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裴清词道:“我会保密的。”
他知道她在控制饮食。
盛清梨还有些犹豫,“不是保不保密的问题,我怕破坏在电影里的形象。”
“只是一点点,不会的。”裴清词安慰她,很是冷静,“如果你担心,我明天可以陪你去健身房跑步。”
“……我不要。”盛清梨想也不想,“我讨厌跑步。”
裴清词哑言,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唇角不易察觉地往里勾了下,“那你喜欢什么运动?”
盛清梨很实诚,“我没有喜欢的运动。”
裴清词:“……”
僵持几秒,裴清词道,“那我陪你去放风筝?”
盛清梨一怔,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你和另一位演员说的话了。”裴清词也很诚实。
剧组这边最近一直在下雨,今日才稍微放了晴。
盛清梨和裴清词离开剧组之前,还在和同剧组的女演员讨论如果明天也是晴天的话,她们就去放风筝。
剧组附近有一片极为宽敞又绿油油的场地,非常适合放风筝玩耍。
闻言,盛清梨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你不会觉得我们幼稚吗?”
裴清词:“怎么说?”
他似乎没懂盛清梨意思。
盛清梨:“风筝都是小朋友在玩。”
“嗯?”裴清词扬眉,把关东煮的碗塞进她手里,眉目舒展地笑了下,嗓音清冷,“你不就是小朋友?”
“……”
-
那天晚上的关东煮,盛清梨还是吃了。
很久后她才知道,裴清词不吃关东煮,他那天买的那一份关东煮,就是给盛清梨吃的那几串东西。她躲避的心思太明显,所以根本没有发现,在裴清词把关东煮递给她之前,车子里根本没有嚼嚼的声音。
知道这事后,盛清梨哭笑不得问他,他怎么知道她想吃。
裴清词瞥她一眼,无奈笑着,“你就差把眼睛黏在上面了。”
他就算不想发现,也很难。
吃过关东煮后,两人前往山顶目的地。
不过不巧的是,那日的好天气只持续到了凌晨三点。
四点多要起来看日出时,夜空忽然下起了小雨。他们躲在车里,安安静静地听了许久的雨。
下了雨,风筝自然没办法放了。
下山的时候,盛清梨还在为此苦恼。但很快,她便有更苦恼的事情。
还没有完全苏醒的城市,道路车辆稀少。
裴清词驱车和盛清梨回剧组的酒店,路上碰到了酒驾的司机。对方神志不清,在他们等红灯的时候,从后面狠狠地撞了上来。
他们被追尾了。
值得庆幸的是,两人都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盛清梨几乎没事,只是膝盖撞到了车子,擦破了一点儿皮。裴清词比她要惨一些,他的手臂有很严重的擦伤。
因为这事,导演再不敢让两人单独出门培养感情。
却也因为这件事,不再出门培养感情的两个人,莫名熟悉了起来。
拍摄的时候,导演隐隐觉得他们之间有了非常微妙的,特别的暧昧气氛。
导演分别套过裴清词和盛清梨的话,但什么也没问出来。
盛清梨没有告诉过导演和裴清词的经纪人,裴清词的手臂为什么会擦伤那么严重——车子追尾的时候,裴清词扑向了她,将她护在了他怀里。
而盛清梨也在那一瞬间,也依照本能地压住了裴清词的那张脸。
后来,裴清词问盛清梨,为什么会想着去保护他的脸。
盛清梨非常直接诚恳地告诉他,“我最开始对你感兴趣,就是你这张脸。”
如果裴清词的脸受伤了,那他们可能不会有后面的故事。毕竟,盛清梨是真的颜控。
……
-
突兀喇叭声将两人抽离的思绪拉回。
他们的视线不经意碰撞在一起,盛清梨口罩下的嘴唇不自觉地抿在一起,她轻声道:“……那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裴清词知道她的意思,他应了一句,“先上车。”
两人坐上车。
裴清词正要搜索桃林县的位置,盛清梨突然开口,“……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裴清词侧眸,“去哪儿?”
盛清梨:“去附近的商场,我还有东西没买。”
裴清词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输入位置。
再次接过他的手机,盛清梨手指微顿了下,才输入要去的地址。
来桃林县其实不算匆忙,但这次出门前,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和助理一起收拾行李时,出现了误差。她以为童童给她收拾了床上用品,童童以为她收拾了。
直到昨晚睡觉,盛清梨才发现漏掉了最关键的四件套。
她对床上用品很挑剔,如果不是她常用的那个品牌,她根本没有办法躺在酒店的床上睡一整晚。
除了床上用品,盛清梨还想买点其他的生活用品。
她对生活用品方面的东西要求比较高,桃林县那边都没有她常用牌子的货架。原本她是想等用完之后再来市里买,但现在来都来了,不如一次买了。
和裴清词去了附近商场。
车子停好后,盛清梨看了眼旁边要解开安全带下车的人,连忙道:“……我自己去就行。”
他们俩一起出现,目标也太大了。
闻言,裴清词神色一凛,“你确定?”
“嗯,”盛清梨避开他的目光,垂着眼说,“我很快就会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清词自然不会强求。
他轻点了下头,淡声道:“可以。”
看着盛清梨走入不远处的电梯厅,裴清词无声地扯了下唇。
盛清梨找的商场是安城最大的一间商场,负一楼有进口超市,她要买的生活用品,在进口超市都能买到。
不算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推车,盛清梨戴着口罩和帽子低调走进去,她站在货架前,正挑选洗发水味道的时候,手臂被旁边的人戳了一下,“美女。”
盛清梨身形一顿,侧眸垂眼,“你好。”
“这个单词我不太认识,你可以帮我看一下吗?”旁边的人说,“这款洗发水好像换包装了,我都认不出是不是我偶像同——”
款这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和盛清梨四目相对。
在对方眼睛瞪大,似乎发现自己是谁的时候,盛清梨匆匆地扫了眼她手里拿着的洗发水,“是……鸢尾花香的味道。”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
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的人突然冒出一句,“天呐!是盛清梨!!”
“什么?盛清梨?”
瞬间,旁边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盛清梨身上。
盛清梨大脑一懵,想也不想地拔腿就跑。而那群刚刚发现她存在的路人,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她跑了起来。
“……”
渐渐地,跟在盛清梨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盛清梨正思索不跑算了,她跑什么呀?她又不是和男朋友在一起被发现的。她一个人被发现就发现,他们最多就是要她签签名合合照之类的,可在那一刻她脑海里闪过裴清词那张脸。
他迟迟没有等到她下去,上来查看她情况也被发现了要怎么办?
正当盛清梨抉择不断的时候,迎面而来一个人,一把将她推到旁边的墙上。
盛清梨下意识想要把人推开,鼻间先钻入她久违的,熟悉的干净气息。她抬起的手被他温热的掌心扣住,裴清词将她严严实实地圈在怀里,声音从上落下,钻入她耳朵,“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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