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说书人和算命先生
“先生,您回来了。”
暖意融融的殿宇内,传来畅快的谈笑声。
扶苏听到殿外的脚步声,连忙起身。
“殿下。”
陈庆问候一声,目光直接扫向端坐在桌案边的二人。
两者皆三四十岁年纪,衣着朴素,相貌平平,无半点过人之处。
不过陈庆刚在齐墨、楚墨那里受了气,对于这种主动送上门来的‘贤才’,倒是愿意礼贤下士。
“二位高才,本官陈庆,忝为内府令一职。”
“久仰了。”
陈庆一本正经的作揖道。
“见过陈府令。”
“小人见过陈府令。”
二人也分别还礼。
扶苏给他打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陈庆顿时有些失望。
看样子这两块货不是真有才学啊!
扶苏压根就没看上。
枉我急匆匆赶回来,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坐吧。”
陈庆漫不经心地挥挥手。
四人重新落座。
坐在对面之人相貌清瘦,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一身灰袍洗得发白,眼神明亮,似透着洞察世情的深邃。
“敢问两位高姓大名,从何而来?”
陈庆客套地问道。
“小人名马护,乃是故齐人士。”
“闻听陈府令锐意革新,招揽天下贤才,特来投奔。”
侧对面的人头都不敢抬,躬身答话。
“诸子百家,不知马先生是哪一门?”
陈庆大概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齐墨大张旗鼓来咸阳讨公道,在地方性的小圈子肯定传得沸沸扬扬。
无论他名声好坏,给相里奚安排了工部尚书令的职位总是事实。
齐墨拿着架子,不肯卑躬屈膝,但总有识时务的嘛!
“呃……小人是小说家。”
马护踟躇着道出自己的来历。
“现在就有小说家了?”
“纸张都没有,你如何写作?”
“每天能日更四千字吗?”
陈庆好奇地发问。
马护被他最后的问题吓了一跳:“日更四千?小人就算三头六臂,也写不出那么多。两百字已是呕心沥血,再多一字,只怕心血耗尽脱力而亡。”
陈庆缓缓点头:“哦,挺幸福啊。你可比我还懒得多。”
马护没想到一见面就受到了指责,垂下头去嗫嚅着说:“小人平日里除了编排戏曲唱词,也在茶楼中讲古说书,顺便代人撰写书信,聊以糊口。”
陈庆这才明白:“原来是个说书先生。”
“殿下,宣传部的人才这不就有了吗?”
“敢问马先生,小说家门人多寡?”
“朝廷对尔等这般人才奇缺,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是要大用的时候。”
马护闻听这样的喜讯,一时间半信半疑,却忍不住露出振奋的神色。
扶苏愣了片刻,欣慰地发笑:“确实如此,马先生来得正当其时。”
“多谢殿下厚爱。”
“小说家门庭凋敝,一身所学无从施展。”
“殿下但有用武之地,吾等义不容辞。”
马护兴奋地行了大礼,然后才起身思索道:“不怕诸位笑话,自百家纷争之后,小说家落魄无依,如今已经四散各地。”
“殿下若肯以诚相待,多的不敢说,三五百人总能召集起来的。”
陈庆满意地点点头:“够了。”
“小说家之于殿下,如千里马遇伯乐。”
“世人轻之贱之,殿下却奉尔等为珍宝。”
“马先生,你青云直上的机遇来了!”
马护红光满面,连忙谦虚地拱手:“不敢,不敢。能为殿下效力,已足以聊慰生平。”
世人对三教九流的歧视,从商周时就开始了。
说书人与戏子、娼妓同样被划分在下九流之中。
扶苏虽然宽仁大度,但不免受到世情影响。
一听对方是个卖弄口舌的说书先生,打心里就排斥。
若不是为了千金买马骨,他早就借故告辞了。
可被陈庆一提醒,才发觉朝廷恰好用得上。
“不知这位高才又是哪一家?”
陈庆把目光投向泰然自若,神色淡然的第二人。
“在下蒯(kuai)彻,也是故齐人士。”
“早先入道家门下,也拜访过阴阳家名士。于纵横家、兵家、杂家、儒家、法家之道,也略有涉猎。”
对方拱手作揖,语气沉稳地说道。
陈庆略感诧异,笑着说:“想不到是位博学多才的大贤!不知蒯……”
“这姓氏好稀罕。”
他皱起眉头,根本想不起百家姓里有这个字。
蒯彻像是瞧出了陈庆的心意,微微一笑,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案上写出复杂的小篆‘蒯’字。
“这……”
陈庆还是看不明白。
简单的字形他认得,这种生僻字就无能为力了。
“蒯家源流为晋国大夫姬得,封地蒯邑。后世便以蒯为氏,流传至今。”
蒯彻傲然说道。
在百姓连姓氏都没有的年代,姬姓蒯氏显然是相当值得夸耀的贵族身份。
“哦……”
陈庆点点头,丝毫没放在心上。
等到两千年后,大街上随便拉个人,他的祖先往上扒拉扒拉,定然是名门望族无疑。
穷不过三代。
真要家徒四壁,贫无立锥之地,早八百年就死绝了,哪儿能有后代繁衍下来。
“蒯氏……”
陈庆突然愣住,直勾勾地盯着桌上渐渐模糊的字体。
“你是蒯通?!”
他惊愕地一拍桌案,蹭的站了起来。
蒯彻反而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陈庆为何这样叫他。
“陈府令是否认错人了?”
“小人蒯彻,自幼从未更名。”
“吾在齐地算卦相面谋生,你我应该也未见过。”
蒯彻不明所以地说道。
“没错!”
“就是你!”
“蒯通,蒯彻……”
陈庆大喜过望。
韩信的左膀右臂,智计谋略可与张良、范增相提并论的一代谋士。
曾以相面之术劝谏韩信自立为王,与项羽、刘邦三分天下。
结果韩信顾念萧何、刘邦的知遇之恩,未能如他所愿。
最后韩信含恨而死时,悲呼:“悔不听蒯通之言!”
可不就是他嘛!
司马迁著史时,为了避讳汉武帝刘彻的名字,才将其记作蒯通。
“陈府令当真识得我?”
蒯彻愈发惊奇,半信半疑地仰头望去。
“识得,怎么不识得。”
陈庆笑眯眯地说:“本官手下还有一位你的……知己,这下可算把你们凑齐了。”
“蒯先生既然以算卦相面为生,不知可能算得出这位知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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