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送行
成王代皇帝在西城门相送，礼部等人随行。从辰时到巳时，已有四个使团相继离去。
成王向来不喜铺张，平日自己的车驾都是极为朴素的，但今日是代皇帝行国礼，所以穿着与车驾自比往日不同，礼节也更为繁复。
许久没做过这些事，送完四个使团后，见梁国使团还出城，成王缓缓舒了一口气，准备偷得片刻清闲。
他往自己马车的方向走去，还没走近，只见车帘掀开，探出一个头。
随后，又探出另一个。
先探出的那个，一头黑丝垂在腰间，眉目清秀胜过女子，不是柳一平又是何人。
另一个，自然是白承之了。
倒也不是这两个大男人黏着成王，连他出城办差事都要跟着。只是前些日子成王为白承之的书铺寻得了几本新奇孤本，为表谢意，白承之答应今日送完使团便陪他下棋。
看着探出来的两颗头，成王又觉好笑又觉无奈。“白兄，你好歹也是蓝老先生的弟子，怎么还有这般小儿的作态。”
白承之斜睨了一眼衣着华丽的成王，“蓝老弟子难不成就没有头吗？”
“这……”成王被噎得不知该作何回应，他在心中腹诽。此前也没见白兄是这般心性，难不成自己对他此前的看法有失偏颇？
柳一平看着两人斗嘴，也不帮腔，只默默摇着扇子，默默打量着四周。
看着看着，柳一平的神色一动，“那是……梁国使团的先行车？”
成王忙回头，便看到一辆马车缓缓行来。不过并不华丽，而且只来了一辆，就连柳一平都看得出来不是梁国使臣，便猜是使团的先行官。
“不是。”成王见礼部的人并未提醒自己，很肯定道。若是梁国使团的先行官来了，礼部是知道的。
那辆马车，柳一平不认识，可白承之认识。
不久前，他还厚着脸皮将一包衣裳挂在那辆车的车辙上，虽然到最后那件衣衫也不得善终……
白承之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随即又隐了下去。他揉了揉腿，露出一脸倦意。“坐得久了，腿有些麻，我下来走动走动。”
见好友脸色不太好，成王暗道是自己思虑不周，没考虑到白兄历来身体不佳，在马车等了自己这么久，怕是闷坏了。
成王一脸愧色，刚刚的戏谑心思顿时收了起来。“白兄快些下来透透气。”
白承之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缓缓下了马车，又不时揉揉腿，捏捏自己的肩，与成王二人说着话。不经意间，眼神扫过那辆逐渐靠近的马车。
马车在距离众人二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待众人的目光落向马车，便见一个小丫头从车上下来。随即，她伸出手，扶出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面容迤逦，目光澄澈，发丝被微微吹起。走起路来似杨柳扶风，却不显一丝扭捏之态。
一抹微润的柔和从白承之眼中一闪而过，果然是她！
成王也认清了那人。“叶大姑娘。”
成王知道这位叶大姑娘将来是自己的三嫂，此时见到叶宁语，心中也多了几分亲切和随和。
叶宁语缓缓走来，对着成王行礼。“成王殿下。”
她不像大都城中多数闺阁女子那般总是，见了外男低头弯腰，满面羞红。叶宁语大大方方，微笑颔首。明明成王是天家皇子，可看起来叶宁语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叶大姑娘今日怎么来了？莫非也是来送梁国三皇子的？”
“陛下命殿下来相送梁国使团，哪里轮得到叶宁语来送。不过是前些时日见到梁国郡主，皆觉性格相合。今日得知郡主要走，特前来相送。”
“原来如此，叶大姑娘倒是有心了。”成王恍然大悟。
要是叶宁语来送梁国使团，其实有些无名无份。尽管她是未来的皇子妃，也不该由她一个女儿家来送。如若是来送郡主的，那便没有什么话柄了。
叶宁语深知这一点，所以不管是今日还是前几日去四夷馆，叶宁语打的都是郡主的旗号。
两人亲切寒暄了这么久，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白承之显得毫无存在感。
白承之瞄了成王一眼，心里咬牙，这个云闲，平日里话也不多，今日见着人家叶大姑娘，倒是陡然变得热络起来了。
白承之心里想着，眨眼间面色又变得和善，看着叶宁语微微躬身。“叶大姑娘。”
叶宁语似乎这才看到还有他这么个人，也微微转身颔首。“白先生也在。”
白承之似乎并不在意，依然笑着。“几日不见，叶大姑娘可还好？”
听到这话，叶宁语心里咯噔一下。这人同她说的话，也太不合适了些，显得他们有多熟悉似的。
在成王眼里，这两人怕是第二次见面的。第一次，是在皇帝的寿宴上。
不出所料的话，刚刚这句话定会引来众人侧目。
果然，成王看向白承之，脸上透着古怪的神色。那双眼神似乎在询问，“你们很熟？”
叶宁语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样子是不准备接白承之这个话茬了。
白承之解释道。“上次在宫中，叶大姑娘因白某的缘故，险些声誉受损。每每想起，白某都心生不安。”
成王闻言，赞同地看向白承之，不住点头，深以为然。本来事情不大，而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白兄还因此惴惴不安，唯恐人家姑娘多想，心思细腻，礼节周全。白兄，真乃君子也！
可这话听到叶宁语的耳里，就不是一个意思了。什么叫‘因他声誉受损’？
本来大可不必再提及的小事，被他如此郑重地说起，好像那晚真的发生了什么一样。
忽然，那晚的一幕场景浮现在叶宁语的脑海。他握住她的手腕，在安静的偏殿里，他们似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也不知为何，叶宁语的耳根有些发烫。好在她面对着众人，成王几人还注意不到那个角度。
可身后的青连，却在不经意间瞄到了。她也只看了一眼，便又若无其事地收敛了神色，没有半分异样。
叶宁语微微笑道，“白先生多虑了，那晚的事纯属误会，造谣之人还在牢中。想来也不会有人多嘴长舌再提此事，白先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呃……”
白承之眉头一皱。便宜没讨到，倒被人指桑骂槐了一顿。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他在叶宁语面前是认输的，至少现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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