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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错误的代价


一朵朵浮云从窗外飘过,幻化成无数个小小,狡黠的小小,温柔的小小,倔强的小小,还有,忧伤的小小......耿绍昀不由微笑,欢欣伴着酸楚,曾经一度背道而驰,她是他心头一道伤痕,时时惦念,却又怕碰触。

清晨的时候到达拉斯维加斯,耿绍昀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想到与她终于又在同一个城市,心就变得柔软。拦下一辆计程车,直奔杜氏大宅,远远望见杜宅的大门,他轻轻喊:“小小。”这个名字是他所有喜悦与思念所在。大门突然敞开,一辆黑色高级轿车率先驶出来,随后一辆接一辆车子开出,一律的黑色,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车队,场面非常壮观,似乎要举什么大规模的仪式。耿绍昀下了计程车,快步向大门走去。车队中的一辆车子向他开来,停泊在他身前,一身黑衣的江雅秋从副驾驶室出来:“总裁!”

耿绍昀困惑:“江小姐,杜世伯举行重要聚会吗?”

江雅秋眉头微微一凝,欲言又止,叹一口气,替他拉开后座车门:“上车再说吧。”

耿绍昀看见赵晓峰也坐在车里,同样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墨镜,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依言坐进车内,向赵晓峰颌首招呼:“赵叔。”

“你终于来了,”赵晓峰声音暗哑,“我前天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关机,又打电话给你弟弟,才知道你上了飞机,正往这边来,真可惜,太晚了!”

耿绍侧过头,看着赵晓峰:“赵叔,您能说明白点吗?”

“今天是宇哥出殡的日子,临终前,也就是前天下午,他很想见你,走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闭上。”

耿绍昀僵坐,曾经助他脱困、教会他应对一切争斗的人,一直以最强大的形象出现于人前,他从没有把死亡与杜修宇联系在一起。思维有短暂的停滞,只觉得很难过,尽管曾经因为他包庇伤害母亲的凶手,而对他有所不满,但多年来,杜修宇于他亦父亦师,对他始终心怀敬意,已成为了一种习惯。半晌,他问:“杜世伯出了什么事?”

“吸食大麻过量,导致肌体神经坏死,你上次走后的第二天,宇哥就病发了,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从那天起,他拒绝进食,一心求死,所以——”杜晓峰没能再说下去,神情黯然。

耿绍昀想到了小小,她单薄的身躯该如何撑过这么大的悲痛?他问:“小小,怎么样?”

“她不愧是宇哥的女儿,”赵晓峰无不自豪,“丧事虽由我操办,但她才是主导,这两天来祭奠宇哥的宾客不绝,她镇定从容,没有半点失态,很坚强。”

“坚强只是表面,”坐在前排的江雅秋插话,从后视镜里意味深长看了耿绍昀一眼,“连续两夜,我都看见小小在灵堂里,对着杜先生的遗像落泪。”

耿绍昀无语,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所有的解释都成了枉然,胸口隐隐作痛。

“绍昀,”赵晓峰严肃说:“有件事,我必须事先让你知道,希望你在宇哥的葬礼上不要有出格的举动。”

耿绍昀心不在焉点点头。

“你走后第二天,小小就和沈嘉恒注册结婚,大概是和你赌气,医生说宇哥受了刺激导致病因诱发,可能正是因为这件事,小小已经很自责,你不要再......”

所有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遥远,耿绍昀茫然望着赵晓峰,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一切仿佛就在昨日,她抿唇浅浅笑,唇畔一个酒窝若隐若现,“我们很快就是夫妻,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绍昀,绍昀。”赵晓峰喊他,“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你......”

耿绍昀回过神,微笑:“不可能,赵叔,我做错了事,您责怪我,惩罚我,我毫无怨言,但是,请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总裁,”江雅秋回头,伤感的说:“是真的,有些人,你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没有人希望小小嫁给沈嘉恒,可他抓住了最好的机会。”

耿绍昀冷冷注视她片刻,转眸望向窗外,天空飘起细雨,晚了吗?夫妻,就是不离不弃,相守一生,她怎么可能弃他而去?她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相信他,她知道他不会轻易放弃她。手指变得冰凉,他握紧手,掌心被刺得生痛,他该信她,她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一定要见到她,听她亲口告诉。手却微微发抖,如果她告诉他,一切是真的,他又该怎么办?他想都不敢想。

耿绍昀终于见到小小,墓园里,她被众人围簇,单薄身影如霜风中落叶,清凄飘伶。沈嘉恒陪在她身旁,关切注视她。耿绍昀曾经设想过种种再见情形,也许她会怨他,恨他,甚至不理他。他愿意放下一切骄傲,求得她的原谅;他可以用最大的耐心,等待她回眸一顾。唯独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近在咫尺,远如天涯,她的痛,他不能分担,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另一个男人陪伴在她身旁。冷风凄雨,他独自在烈火中煎熬。

葬礼结束,小小又被大群人拥簇着向停车场走去,一路上任何人都不说话,场面肃穆沉静。她突然脚步一顿,望向前方,耿绍昀突兀站在路中央,沉默看她。她消瘦了许多,如一道稀薄的影子,宽大的墨镜遮住她大半脸庞,他看不见她的眼神。

在场的大部份人都认得耿绍昀,得到赵晓峰暗示,识趣的相继离开,很快只剩下了三个人。绍昀慢慢走近小小,并不看她身边的沈嘉恒一眼,只盯着她,却不说话。

沈嘉恒坦然笑了笑,对小小说:“我在车上等你。”

沈嘉恒走远后,耿绍昀上前一步,拿下小小脸上的墨镜,她的双眼略微红肿,目光却清冷平静。

“小小,”他艰涩的说:“我——”

小小打断他的话:“你可以叫我杜小姐,或者,沈太太!”

刹那间,耿绍昀面色煞白,紧抿着唇,空泛的眼看了她很久,渐渐浮现悲伤之色:“你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

小小从他手中拿回墨镜重新戴上,墨色的镜片再次遮蔽了她的双眸。侧过身,遥遥望向墓园里相依相伴的两座陵墓,“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十一年来,爸爸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小小,”耿绍昀说:“我错了,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最后一次,好么?”他几乎是在恳求她。

小小记起一年前的他,世人景仰的耀眼光环中,意气风发,风采卓然;明知她是杜修宇的女儿,却没有青眼相加,骄傲得连敷衍一句恭维话也不肯,何曾这般的卑微过,怆然的感觉呛得鼻子发酸,“以前不是没有埋怨过母亲,怎么可以狠心扔下我,独自离去。到现在才明白她当时的心情,一个人绝望到极点,死是唯一的解脱。我不能也不想走她的老路,杜氏血脉必须从我身上延续下去,我厌倦了患得患失的生活与漫漫无期的等待,所以我把自己嫁了。”没有爱,她永远不会患得患失,不会等待。

她轻缓的声音里透沧桑与疲惫,他觉得痛,痛过之后,是惶恐与焦燥:“你知不知道,你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这并不重要。”  她轻扯一下唇角,“我只知道,我伤心绝望到差点跳江时,是他拉住我,把我送回家;我苦苦等待你的时候,是他找到我,对我说愿意娶我,即使知道我不爱他;父亲重病直到去世,那段彷徨无助的日子里,是他陪在我身边,支持我安慰我。我只知道,明知我怀有身孕,却毫不犹豫转身弃我而去的那个人,是你!”  雨丝飘落,在她发鬓间凝成小小的水珠,如同细碎的珍珠,闪烁出晶莹光泽。

他温柔凝睇她,愧疚酸楚,缓缓抬手,抚向她的苍白脸庞。小小侧首避开,指尖拂过她的发鬓,手无力垂落,“对不起,小小,我真的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

“可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爱你。”小小摘下墨镜,正视他的眼:“因为我的过失,导致父亲病发,死不瞑目,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耿绍昀,我不爱你了,这一辈子,我没办法再爱任何人了。”她从他身前越过,他抓住她的手臂,仿佛入定般,僵立原地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肯松手,喉咙哽痛得说不出话。她并不看他,漫无目标的望向远方,抬起手,把他的手从手臂上掰开。

她越掰,他握得越紧,突然用力一扯,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住她,“我不会再一次放开手,我答应过你父亲,在他百年之后,接替他照顾你、保护你,直至我们其中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我不需要了,”她不挣扎,只是站得笔直,用冷漠抗拒他的拥抱:“一个男人,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如果你纠缠不休,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他猝然松开手,后退两步,眼底布满面红丝,目光哀凉绝望:“你会看不起我?”

她抬起头,仰望天空的雨幕,沿着眼角滚落的只是雨水,不是泪水,“请你永远不要打扰我,我只想安安静静走完这一生。”转身绝然离去,步履平稳,始终没有回头一顾。终于走出他的视野,她踉跄一下,险些跌倒。一双手稳稳扶住她,沈嘉恒温醇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没事吧?”

小小虚脱般,乏力摇摇头,仰起脸冲他一笑,眼泪却跌落了下来。沈嘉恒不多问什么,体贴的扶她入车内,递过自己的大衣,“你的外套湿了,小心着凉。”

她脱下外套,把他的大衣披在身上,抱紧双臂,像个初生的婴儿般,蜷缩在车厢一侧。沈嘉恒拿起纸巾,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与雨水,“想哭就哭个够吧,你已经忍耐足够长的时间了。”

“不,我不哭。”她唇边浮现一抹虚浮空洞的笑,缓缓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突然轻轻说:“谢谢你,嘉恒。”

他怔怔看她,衣服过于宽大,显得她的脸庞只有巴掌大小,憔悴得让人心碎,一瞬间,他觉得迷茫,竟分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耿绍昀在杜修宇的墓前站了很久,雨越下越大,大滴的雨水沿着发端滴落脸上,再沿脸庞滚落,仿佛是止不住的眼泪。

另一个人在旁边的苏云若墓前也站了很久,几次侧过头注目耿绍昀,最后,他问:“耿绍昀先生,是吗?”

耿绍昀看他一眼,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华人,气宇轩昂。他点一点头:“我是。”

中年人微笑伸出手:“我叫赵延,杜氏律师团首席律师,现在能和你谈谈吗?”

耿绍昀随意和他握一下手,有点倦怠:“不好意思,改天再谈吧。”

赵延说:“耿先生现在心情很不好?如果这件事不是涉及杜先生的遗愿以及小小的未来,我并不愿意打扰你。”

耿绍昀听见他这样说,止步回头。

“一年前,杜先生把杜氏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转到耿先生名下,相关法律程序是由我处理的,耿先生应该还记得当时向杜先生许下的承诺吧?”

耿绍昀恍惚笑:“怎么可能忘记!”只是,她不需要了。

“耿先生记得就好。”赵延说:“明天,我将在杜家主宅公布杜先生的遗嘱,其中有一项重要内容涉及耿先生,希望您能在场。”

“我会在场。”耿绍昀答应,又想到了小小,尊严与爱情,哪个更重要一些?

慢慢走出墓园,意外看见沈嘉恒,他显然站在这里已有一段时间。耿绍昀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沈嘉恒却拦在了他的身前:“绍昀,我们谈谈,好么?”

又是谈谈?耿绍昀回头瞟了赵延一眼,他挑眉一笑,摊一摊手,表示与他无关。

沈嘉恒说:“不要再去找小小了,你找她一次,她难过一次,我不希望她承受了亡父之痛后,还要承受其它痛楚。”

耿绍昀不屑冷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话?”

沈嘉恒并不介意他的轻慢,悠然微笑:“就凭我现在是她的合法丈夫。”

耿绍昀本是自制力极强的人,听到这一句话,情绪顿时失控,狠狠一拳挥在沈嘉恒的脸上,一缕鲜血沿唇边流下,紧接着又一拳击中他的腹部,痛得他弯下了腰。沈嘉恒既不闪避也不还手。面对一味挨打的人,耿绍打不下去第三拳,恨恨的一挥手:“滚,我不想看见你。”

沈嘉恒直起腰,满不在乎拭去唇角的血痕,“出够气了没有?如果没有,请继续打,是我欠你的,出够了气之后,就请你记住,小小现在是有夫之妇。”

第三拳终于挥出,却不是击在沈嘉恒身上,而是砸在了他身边的一棵大树上,殷红的血迹蜿蜒流下。耿绍昀转过头,锐利眼眸恢复了清明,冷冷直视沈嘉恒:“我不够你狠,所以我输了,但是,我会为她守住家产,你休想从杜氏集团捞到半点好处。”

沈嘉恒无谓的耸耸肩,进入泊在一旁的车内,开车离去。

旁观的赵延走近前:“说实话,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们两人不分轩轾,不明白杜先生为什么重你而轻他。现在终于看懂了,一个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保持理智和清醒的人,很可怕,这种人往往没有真实的感情。情义这两个字,在很大程度上,会帮助一个人,而不是阻碍一个人,杜先生没有选错人,耿先生,你未必输给了他。”

手背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耿绍昀麻木的感觉不到痛楚,茫茫雨幕中,天地一片混沌,唯一清晰的是她的脸庞:我们很快就是夫妻,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吗?他盯着赵延,一字一字:“你知道,我失去的是什么吗?”

失去了她,他便是一败涂地!

遗产的归属没有悬念,杜修宇名下所有产业,除拉斯维加斯的赌城归入赵彤名下,其它一切全部由小小继承。让人意外的是遗嘱最后的附注要求:

第一、如果杜惜若所嫁之人不是耿绍昀,三年之内不得转让或出卖其所继承遗产中的任何动产与不动产;并必须以其所继承的杜氏集团百分之五十一股权全力支持耿绍昀成为杜氏集团执行总裁,任期三年;杜惜若本人则三年之内不得参与杜氏集团核心管理与决策,只能以杜氏集团第一大股东身份享有股利分红的三分之二;另三分之一股利分红给予耿绍昀,作为其担任执行总裁的报酬。

第二、杜惜若签署遗产继承书的同时,必须立下遗嘱,她的所有财产只能由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后代继承,如果没有后代,她将来所有遗产全部捐赠给慈善机构。

赵延用中文和英文各念一遍遗嘱内容后,把相关法律文件递给涉及的三个人:“如果没有异议,请各位在文件上签字,我会让人替你们办好相关手续。”

赵彤没有想过自己会继承这么庞大的遗产,看着小小,有点为难:“小小?”

赵晓峰走上前:“我看,小彤还是放弃继承吧,这一切本该是小小的。”他和傅传玉跟随杜修宇多年,早已成为豪门大户,对于遗产没有什么贪念。

小小笑一笑,诚恳说:“这是爸爸给小彤的嫁妆,他的心意,你们如果拒绝,是对他的不尊重。”她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法律文件,举起笔正要签字。

傅传玉突然出声:“小小,你考虑清楚了吗?”

小小不解看她,“考虑什么?”

傅传玉愤然指着耿绍昀,“暂且不说他对你的伤害和背叛,宇哥早逝,不也是被他气的吗,你还要支持他?”

小小淡淡瞟耿绍昀一眼:“耿先生,您有什么决定?”

“耿先生?”耿绍昀笑得讽刺,曾经亲密相依的两个人,居然可以若无其事的形同陌路,“无论你需不需要,我必须遵守我向杜先生许下的承诺。”锐利笔锋在法律文书上划过,留下一个刚劲有力的签名,“这个执行总裁我当定了。”

“凭什么你说当定了,就一定能担任执行总裁?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小小的事,如果宇哥临终前还能说话,根本不可能会让这条内容保留。”傅传玉冷笑:“这种重大事情,必须由董事会推选,股东会批准,作为杜氏集团股东之一,我反对这项提议。”

耿绍昀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把签好的法律文书交给赵延后,自行回到原来位置坐下。

“也好,”小小颌首:“一切走法律程序是对的,等这里的事了结,让董事会推选新任执行总裁吧。我作为杜氏集团第一大股东,提名耿绍昀先生参选杜氏集团执行总裁,根据一股一票的原则,加上耿先生本身所持有的股权,支持率已在三分之二以上,傅姑姑,您认为形式还有必要举行吗?”

“你——,”傅传玉气极,“真是不孝,事到如今,你还对他余情未了,别忘记,你嫁人了!”

对于她的指责,小小并不生气,低头一边签字,一边心平气和说:“我相信爸爸,他的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傅传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愤愤摔门而去。

赵晓峰苦笑摇头:“绍昀,小小,你们别介意,宇哥去世,传玉受打击不小,可怜她痴心一辈子。”

小小微微一笑:“我明白的,赵叔叔,”她合上签署完毕的法律文书,递给赵延:“我听说,您一直喊我母亲为姐姐,我可以称呼您为舅舅吗?”

赵延含笑点头:“小小,我很高兴,你肯承认我这个舅舅。”

小小微笑:“关于我的遗嘱,我想现在就定下来,除了爸爸提到的那两条,我还要增加一点内容。舅舅,我们单独谈谈,好吗?”征得赵延的同意,小小邀请他到书房商谈,临走之际,回头礼貌招呼:“赵叔叔,小彤......”她顿一下,并不看绍昀,含糊说:“你们请便,我先走一步。”

目送小小远去的背影,赵彤捧住脑袋说:“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小。”

室内一片沉寂,过了半晌,赵哓峰叹息:“她只是长大了!”转过头,看见绍昀站在窗前,眷恋望着小小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宇郁结,怅然若失。他问:“绍昀,你以后是留纽约总部,还是回国内?”

耿绍昀心神不宁,随口答应:“先看小小在哪里,再作决定吧。”

“绍昀,”赵晓峰语重心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她毕竟是有夫之妇了,你这样纠缠下去,有失体面吧?”

尖锐的痛楚从胸口呼啸而过,虽然是善意的提醒,绍昀依然觉得刺耳。沉默了很久,他听见自己机械的说:“赵叔,您误会了,我不会再打扰她。”他声音越来越低,堵在喉底,凝滞哽痛,只想离她近一点,可以经常看见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傅传玉气汹汹踢开房门,狠狠一甩,房门重重的发出“砰”一声,震得摆设的高脚花瓶连晃几下。沈嘉恒正看书,抬头:“阿姨,出什么事了?”为了避嫌,他没有出席今天公布遗嘱的场合。倒一杯红茶递给傅传玉,顺势在她对面坐下。

傅传玉把遗嘱内容以及小小的态度讲了一遍,沈嘉恒平静听完,神色波澜不兴:“您就为这事生气?”

“你不急?”傅传玉疑惑,“这种情况下,最大的得益人是耿绍昀,而不是你。”

“三年而已,”沈嘉恒不以为然:“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再等三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退一步说,就算我什么也得不到,我是她的合法丈夫,这个事实总改变不了,杜家的财产迟早归我子孙后代。”

提及子孙后代,傅传玉想起一件事:“她肚子里那个,你准备怎么处理?”

“阿姨怎么看?”

“让她生!”

沈嘉恒眉头略微一拧,没有说话。

“你不愿意?”傅传玉了然,说:“她到底是杜修宇的女儿,不会简单到哪里去,现在已经开始越来越强势。让一个女人变得软弱的最好办法就是孩子。虽然她不参与杜氏核心管理和决策,但作为第一大股东,对董事会有很大影响。有了孩子,就有了牵绊,她无暇顾及杜氏,才会依赖你、信任你,你才有机会代理她的股权管理,参与到杜氏事业中来。有她的支持,加上我的影响力,你或许能和耿绍昀抗衡。至于一个小孩子——”她眼中浮现几分阴狠:“将来用不着的时候,偶尔一个不小心,出点意外是很正常的,对不?”

沈嘉恒出神望向窗外,隐隐可以望见庭院中央的花圃,因为是冬季,原本种满郁金香的花圃此刻空荡荡,他微笑:“小小很喜欢郁金香,等开春时,我让花匠在我家的花院里种满郁金香,她会不会很高兴?“

傅传玉眼眸一凌,直直盯着他:“嘉恒,你爱上了她?”

沈嘉恒点上一支烟,慢慢吐出一串烟圈:“其实,我第一次看见她,不是在苏步昌的墓前,也不是在胜天集团的宴会上,而是在一个街边大排档。那天,陈美琪对我爸搬弄我的是非,下班后,我爸和我同乘一辆车回家,在车里不问青红皂白对我横加指责,我一气之下,半路下了车。漫无目的走了很久,无意中走到美食街,路边大排挡坐了不少人,一个个喜笑颜开,看见这些快乐的人,我突然觉得钱并不是那么重要的。被这种快乐的气氛吸引,我第一次坐在路边大排档吃起东西,吃完后,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钱现金,手机也落车里了,您知道,那种地方是不能刷卡的。我向大排档老板解释,想就近找个取款机,取了现金再给他送来。大排挡的老板大声嚷嚷,说我吃白食,旁边围上一群看热闹的人,最尴尬的时候,她出现了,她和大排挡的老板夫妇似乎很熟稔,叫他们刘叔刘婶,说‘您别小题大做了,人家肯定是有难处’。替我付过钱后,大排档的老板说‘丫头,你小心碰上拆白党,有些人长得人模狗样,骨子里很坏,专骗你这样的傻女孩。”

“我气极了,正要发火,她回过头冲我笑,低声说‘刘叔就这样,爱乱说话,心地很好的,您别计较。’她的笑容很甜,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笑容,没有一个人能像她那样的笑,真实纯净,如同早春融雪的阳光,温暖剔透。她笑起来时,眼睛弯成了两弘新月,波光潋滟,明亮如天上的星辰,我所有怒气莫明奇妙消失了。”

“她的同伴在远处喊她‘小小,苏小小,你还不走吗?’她答应一声,又递给我一些零钱,说‘我猜您肯定没有现金坐车,这钱先借给你。’我还来不及说一声谢谢,她已经转身向同伴跑去,我对着她的背影问她怎么还钱给她,她回头笑着向我挥挥手,‘我日行一善,你祝我青春永驻,貌美如花就好。’回眸一笑百媚生,我总算明白古人所描绘的是怎样一种笑容了。”

“当时,我并不认识她,更不可能想到她是杜家小姐,谁能料到一个千金大小姐会到大排档吃东西。她早忘记了我,可我却一直记得她明亮的眼睛和纯净的笑容。半年后,您把她的照片给我看,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仿佛是一个我不可企及的梦,杜修宇说我配不上他的女儿,他越是阻止,我越是发疯一样的想要得到她,明知道和杜修宇抗争很危险,明知道多年兄弟会因此反目。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会冷静想,算了吧,天下女人多得是,她不见得最好也不见得最美,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险。等到天亮,我只要看到或听到她和耿绍昀在一起的消息,就嫉妒得发狂,我没办法,阿姨,我控制不了自己。如果这算得上是爱,那么,我应该是爱她的吧。”

傅传玉短暂的静默后,又问:“那顾湘湘呢,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是啊,我很喜欢她,她一颦一笑,像我母亲,忧郁悲伤。”沈嘉恒无奈笑笑:“可我们是同类,都是冷血动物,靠在一起取暖,不但温暖不了彼此,反而会更加寒冷。”

“你爱杜惜若,她却不爱你,这样你会永远处于劣势中。”

“阿姨,你明知道杜修宇不爱你,也知道他那种人是不可控制的,为什么还要爱?爱得那么辛苦,赔尽一生,还是要爱?”

傅传玉觉得疲倦,轻揉眉心,迟疑一下,说:“你们有没有——”

“没有,”沈嘉恒说:“至今为止,我们只是挂名夫妻,有这个孩子存在,她一辈子和耿绍昀牵扯不清。我想要得到的,不仅是代表强大势力的杜惜若,还有一个完整的苏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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