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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空落的宫道


他们是亲近过武亲王的人,尚在这一场大战之后才反应过来,更别说完全不了解武亲王的叶将白了。

一路冲进皇宫,占领各个官衙,叶将白不是没察觉到己方兵力过于雄厚,但这是好事,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也就没有太深究,只让林茂去查一查。

然而,林茂还没查到,他的面前就已经站了一个人。

“国公别来无恙啊。”武亲王还是一副憨厚的模样,傻里傻气地冲他笑。

叶将白心头一跳,左右看了看,确定外头的守卫还站着之后,微微眯眼,起身笑道:“王爷怎么过来了?”

“听说国公把念儿给赶走了,我就来看看。”背着手挺着圆圆的肚子,武亲王左右踱了两步,乐呵呵地道,“国公厉害啊,本王的几个侄儿,都不是国公的对手。就连最机灵的小七,也落败了。”

“王爷客气。”叶将白道,“侥幸而已。”

他摸不清这武亲王是怎么进来这里的,也摸不清这人想做什么,只能说些客套话,但客套到这里,武亲王突然就不笑了,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道:“国公也知是侥幸?”

叶将白挑眉。

自顾自地在御书桌后坐下,武亲王翻了翻他桌上放着的战报,哼声道:“若不是本王兵力相助,抚宁兵力早在破城的前两次大战里就折损殆尽,真以为区区几万新兵,就能拿下这大周京都么?”

眼皮微跳,叶将白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王爷在暗中帮忙,那在下便替太子,谢过王爷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武亲王拍拍肚皮,眯眼看他,“抚宁也是个孝顺孩子,一开始就答应了,让本王坐一坐那皇位,平了被囚宫中十三年的怨气,再禅位于他,本王这才出力相助。”

脸色微变,叶将白拢袖站好,算是明白了这位王爷今儿是来做什么的了。

七殿下已远离京都,赵抚宁对外称病,眼下是他这个外姓在把持大局。这老东西是暗中帮忙夺位,继而以功窃国。

他将所有的皇子都防备了,独独没想过这儿还藏着个王爷。

微微一笑,叶将白道:“既然是殿下应承的事,那在下便去与殿下合计合计,看如何处置,在下便先告辞。”

“站住。”武亲王沉了神色,看着他道,“来都来了,国公也总不好让本王白跑一趟。”

他话一落音,外头守着的护卫突然齐刷刷地进门来,长矛直对叶将白。

叶将白怎么也没想过身边这些护卫竟是武亲王的人,想来武亲王也是暗中准备了良久,无怪刚才他进门,门口护卫无一阻拦了。

“辅国公的大名,本王早有耳闻。”武亲王道,“好不容易能当面谈一谈,国公哪儿能现在就走呢?”

这客气话跟眼下的场面一点也不搭,还不如直接说:老子要皇位,你要是不答应给,今儿你就别出这大门!

多痛快,多了当,多不要脸啊。

叶将白转身,朝武亲王和善地笑了笑:“王爷觉得,抓住在下,所愿之事就能成了么?”

“这是自然。”武亲王轻笑,“旁人不知道,本王还能不知道?如今这宫中上下大小事务,哪样不要国公点头?就连咱们名义上被拥护进宫的大皇子,如今都是一句话都没说上……”

话没落音,门口堵着的、手持长矛的护卫就惨叫两声,被人从外头踹进来,跌倒在地。

武亲王脸色骤变。

叶将白头也没回,施施然道:“殿下是说不了话,不是说不上话,若殿下当真开口,在下也必定听殿下的命令。只是……今日这御书房,王爷委实没必要闯。”

林茂进门来,朝他一拱手:“国公。”

“内阁还有事务没处理完,王爷若是有事要谈,不妨约个晚膳。”叶将白笑道,“人总在皇宫里,跑不掉的,王爷急什么呢?”

余光往外瞥一眼,就见另一拨护卫已经赶了过来。武亲王低咒一声,脸上恢复了憨厚的笑意,拱手道:“那就请国公安排晚膳了。”

“好说。”叶将白还他一礼,带着人离开御书房。

“主子!”走得远了,林茂才恨声道,“这武亲王是何处冒出来的?竟胆敢对您动手!”

“他不是冒出来的,是咱们一直疏忽大意。”叶将白神色冷淡,“武亲王手里兵力雄厚,随着这次咱们入宫,已经渗透到各处,真闹起来,咱们未必能占上风。”

林茂一听,神色顿时严峻,气愤更加:“咱们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叫他占便宜?属下看他力没出多少,尽想着怎么争功了,竟还想夺位……”

“好了。”叶将白道,“大局未稳,眼下争这些,必定导致局势再乱。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兵力编制妥当,握在手里。”

“……是。”

远处的天阴沉沉的,怎么都瞧不见阳光。叶将白走在青石铺成的宫道上,心里半点也没有愉悦之情。

他突然忘记了自己一开始为什么想要皇位,在这战火缭绕之中站在最高的位置上,所获得的喜悦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多。

缺了点什么呢?

“国公国公!”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人叠声喊他,声音清脆,胸腔里的东西不自禁地就跟着狂跳起来。

停住步子,他猛地回头。

林茂等人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询问:“主子?”

皱眉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后头空荡荡的宫道,叶将白失笑,伸手揉了揉眉心:“近日未曾休息好。”

都能出现幻听了。

“那,晚宴要不要推一推?”

“不必。”叶将白抿唇,“武亲王怠慢不得,今日他心里有气,总得给他消了,往后争端才不至于过大。”

林茂看着他有些苍白的嘴唇,无声地叹息,再拜应下:“是。”

谁都不是轻松能活下来的,每个人为了自己的性命和想要的东西,都在拼尽全力。叶将白觉得,自个儿也不能例外。

只是,好空啊,这宫道。

林茂一路跟着自家主子,时不时抬眼往前看,突然发现,前头那天下尽握的人,好像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公子,踏在这盛夏的宫道上,凭空多出两分深秋的愁来,青丝慵懒,背影寥落。

在林茂眼里,叶将白一直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会文会武,知商懂官,这天下就没他走不通的路子,办不成的事。他甚至早早就幻想过,有朝一日主子站在万人之上,睥睨天下时,会是何等的雄姿英发,气宇轩昂。

然而现在,离成功只差几步,他看着主子,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主子舍掉的东西太多了,如今一身轻松,反而是四顾茫然,像一匹迷路的骏马,找不到归处。方才回头看过来的眼神,从无比明亮渐渐灰暗下去,当真是让人心口发紧。

他在找什么呢?林茂不知道,只是忍不住跟着难过,甚至开始担心,主子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看淡名利、弃掉这唾手可得的……

“不可能。”

宫灯燃了起来,和喜宫里摆上了晚宴,叶将白坐在武亲王对面,笑眯眯地吐出了这三个字。

林茂终于从恍惚里回神,定睛看过去。

几个时辰前孤寂而落寞的世家公子,在这宫灯的映照下,又变回了无所不能的辅国公,眼角眉梢没一处柔软,锦袍上的四爪龙纹更是熠熠生光。

他和善地看着武亲王,气势却是压人:“王爷参与谋害先帝,是被七殿下上禀了刑部的,您如今要继位,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国公说笑。”武亲王嗤了一声,“若说先帝薨逝一事,国公何能置身事外?”

“王爷说得是,在下也脱不了干系,故而如今,在下也没敢往那龙椅上坐。”叶将白叹息,“还是要名正言顺才好。”

武亲王眼角抽了抽。

要不是赵抚宁那一党人莫名都听叶将白的话,他早拍案而起了。这竖子满口都是胡话,要不是他来了,这人还能不敢坐龙椅?怕是要在上头倒立!眼下为了搪塞他,倒是同他说什么名正言顺。

他这个赵家人,怎么也比个外姓更名正言顺!

“大皇子虽然重病,不能见风,但到底是大周的嫡长子。”叶将白吃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地道,“等殿下病好,这皇位自然就无争议了。”

武亲王眯眼:“我听皇后说,抚宁这一病,连她也没能见上一面。”

长叹一口气,叶将白放下筷子,满脸担忧:“已经让宫中数十位太医都来看过了,说是见不得风,眼下安置在盘龙宫,主殿的门一日都只在太医去的时候开一次。在下也很担心,但太医说见风致命,在下总不好硬闯。”

眼眸一抬,他看向武亲王:“王爷要是实在着急,不如去盘龙宫看看?这谋害皇子的罪名,王爷担着无碍,在下可没那么厚的命。”

不愧是辅国公,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谁都厉害。武亲王很清楚地知道这人在瞎编,但说实话,他还真不敢硬闯盘龙宫,唯恐中面前这人什么计。

两人各怀鬼胎,在尚算和睦的气氛里用完了晚膳。临辞之时,叶将白十分诚恳地道:“请王爷放心,在下一心辅佐明主,绝不会对赵家的江山有觊觎之心。”

武亲王闻言,也分外憨厚地道:“本王也只是不忍心江山无主,非是想自己坐上皇位,国公也不必替抚宁防着本王。”

两厢都乐呵呵地拱手作礼,带着各自的“无私”之心,回去自己的住处。

然而,当子夜时分,双方住所都有刺客闯入的时候,武亲王和叶将白都侧过头,黑着脸“呸”了一声。

什么没有觊觎之心,什么不忍江山无主,都是假的!统统是假的!鹿死谁手,就看谁手段狠了!

一夜腥风血雨,第二日早朝,武亲王和叶将白在崇阳门相遇,两人还是分外友善地拱手。

“王爷早。”

“国公早啊,听闻国公昨夜深夜还在批阅文书,委实是辛苦。”

“哪里哪里,鞠躬尽瘁罢了。王爷也辛苦,兵部那几位躁动的大人,听说全靠王爷安抚。”

“应该的应该的,国公里面请。”

“不敢不敢,王爷先请。”

场面和睦、友爱而虚假,叶将白应付起来尚算得心应手,只是觉得真无聊,比他没造反之前还无聊。

“国公。”风停云在朝堂门口等他,见他来,便低声禀告,“探子回禀,说七殿下带兵停在了东迎山上,并未有西撤之意。”

叶将白挑眉。

按理说赵长念是该跑的,她现在仅剩的兵力,绝对不足以支撑她卷土重来,但她不跑,是笃定他不会追杀?

若没有武亲王,他必定是要派人去追的,可眼下……只能算她走运了。

颔了颔首,叶将白抬步准备进朝堂,又停下,眼神复杂地问:“是有人身子不舒服,才没西撤,还是有别的原因?”

风停云自然明白这个“有人”是谁,当下翻了个白眼:“左手上那么重的伤,也没能给您长长记性?还惦记着?”

“我不是问她。”叶将白有些恼,“我是担心……太后娘娘,太后若是凤体有恙,总归是不好。”

“哦?”风停云撇嘴,一双眼看透了他。

叶将白颇为恼怒地拂袖:“不说便罢,上朝了。”

瞧她当初在宫门前那气势,身子怎么也是无恙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因着小产落下病根……真落下也不关他的事,他也就是这么一想。

她如今是死是活,都影响不了他的大业。既然她都盼着他死,那他总不能还望着她活。

“阿嚏——”

走在山路上的赵长念猝不及防地就打了个喷嚏,声势浩大,吓得山林里的鸟扑棱着翅膀乱飞。

“殿下这是冷了?”北堂缪问。

吸吸鼻子,长念摇头:“这天气,哪里会冷。”

两人走在去给太后寻野兔子的路上,北堂缪手里已经拎了两只,再往前头树林扫一眼,他道:“殿下,那边好像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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