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这一败(求月票!)
黄袭和张休一前一后离开后,马谡独自背着手,立在山寨高处,眺望着桂平城方向。
此次来攻略交州,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培养四大部将,使他们都能独当一面。
当然,这个独当一面并不包括挡住陆逊、司马懿这种级别的对手,这個独当一面指的是面对那种普通的对手时,能够进退自如。
因此,进入交州之后,马谡就打定主意,只坐镇中枢,所有的地盘和战争,都有四大部将出马搞定,用这种高强度的培养方式,尽可能把四个人的军事能力拔高。
马谡把思绪收回来,望着逶迤而行,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两支队伍,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担忧,总觉得遗忘了些什么。
于是蹙眉凝神,思索了起来。
到底遗忘了什么呢?
黄袭带着假扮的四百吴军诈开城门,负责打头阵;张休带着四百后军,在后面策应殿后;这是个非常稳健的安排,可进可退。
沉思间,身侧传来一股子熟悉的幽香,马谡侧过头,看到阿秀一脸愁绪立在他身后,明眸失神的望着西北方向。
见马谡眯着眼睛望过来,阿秀不自主的依过来,幽幽地叹了口气。
马谡心知阿秀这副神态是思子之情所致,故作不知的拍了拍后者的腰:“阿秀,你看这一次攻打榆林,我军胜算如何?”
“夫君料事如神,我军连招连捷,桂平当指日可下。”阿秀翠眉微蹙,不假思索回道。
“料事如神,指日可下……”
“料事如神……嘶~”
糟糕,忘了模拟推演战况了!
啪!
马谡一巴掌拍在阿秀的大腿上,终于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一转身回到木屋。
阿秀俏脸一热,紧随其后。
一进来房间,马谡便将木案拖到中间,扎好马步,摆好姿势,而后唤出光屏,正待模拟接下来的战况……
却见阿秀背对着他,挤进他和木案的中间,双手撑住台面,身体绷出一个极其诱人弧度,缓缓伏了下去。
“……”
望着眼前阴错阳差一幕。
马谡啼笑皆非,瞬间心猿意马,将模拟榆林战况一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
桂平城,城头,
一个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身段窈窕的红衣女子持剑而立,黑长直的秀发临风吹拂,在她背后垂落披散,及腰至臀。
她一双妙目中透着男子才有的坚毅,直直盯着城外;豪绅李通陪在一旁,腿肚子不住地打着颤。
她是陆胤的胞妹,陆萌。
虽然名字听起来很软萌,但陆萌的性格却和孙尚香一样,多有奇志,是个不折不扣的巾帼侠女,只爱武装不爱红妆。
尽管胸有大志,但她也明白女人这个时代注定只能是片绿叶,登不上历史的舞台。
自从跟随两个家兄来到交州以来,她每日只能待在深闺里,读读兵书战策,舞舞枪,弄弄棒,籍此来打发时光。
陆萌自视甚高,常视天下英雄如无物,认为这天下能配得上她的男子寥寥无几,故而一直单身未嫁。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得知兄长陆胤率兵去追“匪徒朱崖”后,她当即大吃一惊,意识到此中有诈,立即接管了桂平城的军事指挥权,一边派斥候到榆山查探情况,一边严阵以待。
很显然,朱崖入城打劫一事透着蹊跷。
由于榆林郡位于岭南,远离中原,所以桂平城的城池修得很低矮很随意,城墙一共只有东西两面,南面临山,北面临水,甚至严格来说不能称之为城池。
但这并不是一个麾下只有区区三百乌合之众的土匪头子,敢入城来抢劫的理由。
此人若非吃了熊心豹子胆,那必然是有所倚仗。
若是后者,那么她的兄长就危险了。
陆萌心下焦虑万分。
将近傍晚的时候,两匹快马从北面大道疾驰而回,禀报了“吴军全军覆没,太守不知所踪”的消息。
得知此讯的陆萌心头一炸,险些站立不住,眼眶里噙着泪水,银牙紧咬,抬手一剑刺死李通,强忍着兄长下落不明的担忧,命令所有士兵准备作战。
……
另一边,黄袭率领着四百“吴军”正在埋头赶路。
单就气候条件来说,荆南地区的四季都相当适宜行军,即使此刻北方已经是大雪飞纷的数九寒冬,榆林地区依旧是暖阳和熙,凉风习习,让人感觉到很舒适。唯一影响行军速度的就只有崎岖不平的山路。
为了以最短的时间抵达桂平城,黄袭遵从了马谡的吩咐,并没选择从那条绕出十多里的大路行进,而是沿着桂水西岸抄近路向南而行。
很快,这一支部队在出发两个多时辰后,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桂平城下。一切都如马谡事先所计划的那样。
趁着天黑,诈开城门,大杀特杀,一鼓而下。
黄袭并不知道,正因为他选择了这条路,恰好与城中派出的斥候擦肩而过。假如他选择走大路的话,吴军失利,全军覆没的消息就不会那么快被陆萌知道。
他正期待着拿下自己进入交州后的第一个大功,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所以,军至桂平城东门的时候,黄袭并没有按照马谡的吩咐,令军中精通吴语的士兵上前叫城,而是趁着黄昏夜色的掩护,亲自出马,用浓重的川中口音喊道:
“城上的人听着,大军剿匪凯旋归来,快开城门!”
城楼上的陆萌听见这句话,鲜艳的红唇微微一撇,噙着冷笑,挥手示意兵士拉起城门。
没错,桂平城的城门是一块天生的方形平板巨石,经过工匠打磨之后,被陆萌的兄长陆胤拿来镶嵌在两堵厚实的门墙中间,做成了悬挂式城门。
蜀军没有遭到抵抗就进了城。
城门内空无一人。
眼看兵马进来了一大半,城中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黄袭望着前面黑乎乎、空荡荡的街道,停住身形,捏着下巴嘀咕起来。
“不对啊,根据情报,城里明明还有五百兵马,怎会空无一人?”
“莫非,其中有诈?!”
“不好,中计了!”
“撤,快撤!”黄袭拎着刀就转身往城外跑,一边跑一边扯开嗓子大喊。
陆萌没料到贼军将领的防范意识居然这么高,这么快就识破了她的“请君入瓮、关门打狗”计策。
眼看进来了一大半的贼人瞬间就逃出了三分之一,陆萌只好命人砍断绳索,放下近万斤的城门,很轻松地就把近两百贼人给堵在了城里。
当万斤石门擦着屁股落下来的时候,黄袭当场险些吓尿,反应过来之后狂喜不止,连忙带着剩下两百人退到城门五十步开外,踌躇不定。
这时候,城内响起震天喊杀声,期间夹杂着“投降,我们投降啊,别杀了”的哭喊声。
这声音只响了半柱香,便归于平静。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黄袭望着黑乎乎的城门,冷汗顺着额头一滴滴滚落。
失败了。
这次诈城失败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去跟马谡交待。
严格来说,这是这四年来,马谡麾下部队吃到的第一次败仗,还是差点就全军覆没的败仗。
劫后余生的狂喜退去,恐惧和后怕涌上,黄袭一瞬间有些迷惘,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命令剩余士兵就在城前的开阔地带前带甲待命警戒,等候后续人马到来,再做计议。
很快,张休领着后续四百人摸黑靠了过来,
“老黄?你这是咋了?”
张休很惊讶地看着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的黄袭,试探着问道:“没诈开城门么?”
“还是被人家打出来了?”
黄袭沮丧的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哭腔:“败了,我军败了。呜呜呜……我折损了一半人马,将军知道了此事非杀了我不可……”
见黄袭哭得像个二百斤的孩子,张休安慰他道:“别慌,如果将军怪罪下来要杀你,我……”
“怎样?”黄袭连忙止住哭声,追问。
张休憨厚的挠了挠头:“我会照顾好你的妻与子,你不要忧虑。”
黄袭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张休沉默不语,蹲在一旁相陪。
良久,黄袭抬起头问:“休啊,我打出这样的败仗,你说将军会杀了我吗?”
“应该不会吧。”张休有些不确定。
主要是哥几个在马谡手底下没打过败仗啊,这谁知道马谡会不会从严处罚?
嗯,没打过败仗?
那这一次岂不是第一次败仗!
张休犹豫了下,“老黄,你还有没有金银财宝私房钱啊什么的,交给我,我一定带回去交给你的家人。”
黄袭一听,觉得有理,连忙止住眼泪,交待道:“我房间的床头底下有十册限制级的好书,以后都送给你了。对了,我还有两块金子,五块银子,还有一包钱,埋在我的木床第三根腿下面半尺的地方。还有还有……”
张休捏着下巴,暗暗记牢所有宝贝的藏匿地点,又安慰了黄袭几句,这才起身走到偏僻处,挥手叫来两个亲信,叫他们尽快赶回去,禀报此战结果,顺便执行秘密挖宝任务。
大军在桂平城外将就了一宿,第二天天一亮就灰溜溜撤军回了山寨。
马谡早已在山寨之中恭候多时。
见黄袭耷拉着脑袋走就过来,马谡瞪了一眼,挥了挥手,命令一夜担惊受怕,行军两个时辰赶回来,疲惫不堪的部众们下去休整歇息。
而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到议事厅,也就是一间略大一些的木屋。
四大部将默默跟了进来,分列左右。
马谡环顾众人,久久不语。
房间里的气氛沉闷到让人无法呼吸。
其实在和阿秀鼓掌之后,马谡就已经通过模拟战况预知了此次失败。
他也明白,天底下没有常胜的将军。
战争,总归是有输有赢的。
但是黄袭轻率冒进之事,不能不究。
“来人,将黄袭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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