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等你
摇曳的烛火愈发晃眼,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不清。
在意识消散之际,依稀察觉到身子重重地向一侧歪去,随后,轻颤的眼皮无意识地阖上了。
谢琰抚摸着怀中女子柔软的发,眼中满是眷恋,忽而,双手紧紧圈住她的腰身,压下身子,依偎在她的腰背上,喃喃自语道:“莞莞,我们回府。”
夜色微凉,明月迫不及待地跃过山头爬上清澈透亮的深空,似乎是要催着各家各户归家团圆。
顺亲王久久不见谢琰二人出现,盯着那道皎白无暇的笋尖勾唇讪笑,长指拿起筷子,落寞地夹起一片,正要放入嘴里,外头忽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手腕登时转了个弯,笋片落在了手边的一只白玉空碗中,随后,又夹起一筷子的珍宝鸡,面无表情地放入另一只白玉碗。
堪堪放下筷子,那人就步履匆匆地进来了,“王爷,小王爷与王妃先回燕王府了,特命奴才来转达给王爷。”
顺亲王置若罔闻,复又拿起筷子,悠闲惬意地夹了一筷子苦凉瓜放入嘴中,苦涩清爽的口感瞬间融化在舌尖。
王管家瞥见顺亲王只静默吃着不言语,虽说举手投足间不见他有半分的情绪波动,可这落在王管家的眼中,这便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他惴惴不安地问道:“王爷,可要奴才着人去拦下?”
人已走远,再强求也只是惘然,倒是可惜了这一桌子的吃食。
顺亲王抿了一口茶水,淡淡地道:“且叫他们回去吧。”
总有一日,琰儿会理解他的苦心的,他这般想着,索然无味地嚼着寻常百姓家从未吃过的山珍海味。
马车摇摇晃晃,谢琰见马车已然驶出离顺亲王府有一段距离,于是朝外喊道:“成风,再慢些。”
话音刚落,怀中的人就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
再醒来,谢宁莞疑惑地转了转眼眸,忽而对上谢琰如墨般深沉的眼眸,蹙眉问道:“我这是如怎的了?”
她记着他们方才还是在顺亲王府,怎的这会却在马车上。
谢琰扶着她从腿上坐起,将她靠在身前,说道:“念着你身子不舒爽,父王叫我们先行回府歇息了。”
闻言,谢宁莞心里升起了失落感,原本还想再找机会问清楚谢琰的身世,这会便只得再个时间回顺亲王府了。
谢琰瞧出她的失落,俯下脖颈,凑到她脸侧,轻轻地啄鰳一口,问道:“莞莞可是哪儿难受得紧?成风……”
“没有。”瞧出谢琰接下来要说的话,谢宁莞赶忙拉住谢琰掀起轿帘的手,捏着他的手背,犹豫不决。
谢琰反握住她的小手,大掌包裹着她柔软的素指,轻声道:“那莞莞莫非有何话要问为夫?”
后背抵在他的胸膛前,感受着包裹着她的掌心不断散发出的温度,身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踏实,犹豫的话也慢慢有了说出口的勇气,扭头问道:“父王……”
只说了两个字,忽而她顿住,想了想这个称谓已有些不再适合,便换回以往的称谓道:“王叔非你亲生父亲,你可知晓此事?”
此言一出,谢琰几乎能想到谢宁莞接下来的话,他私心里是不希望谢宁莞知晓他的真实身份,若来之不易的平和要再因着他是皇子的身份而被打破,他不敢保证自个可会承受得住她的再一次远离。
街外是喧闹的叫卖声,还有妇人争吵不休的叫骂声,而马车内寂静无比。
谢琰的沉默,让谢宁莞的心紧紧地被揪起。
半晌,就在谢宁莞正想找个借口安慰谢琰时,她瞧见了他眼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星光。
随后,一道低沉的嗓音缓缓传入耳中,“为夫不想欺瞒莞莞,可至于我的身世如何,暂时还不能说与莞莞。”
感受到掌心中的小手有挣扎之意,谢琰慌乱握紧,急忙道:“但莞莞你且信为夫,待时机成熟为夫定会如实相告。”
“莞莞可否再等一等,答应为夫既不去打听,也不去问顺亲王!”后半句他几乎是用恳求道语气说出。
在谢宁莞面前,他能毫无保留自己软弱的一面外,他亦愿意卑微到谷底只为了留住她。
谢宁莞紧紧贴着他,与他的心靠得这般近,哪怕再不为他的话动容,也感受到了他的害怕。
她不知他为何会害怕,可她下意识想要让他安心,拇指从掌心挣脱,用被他捂热的指腹一点点摩挲着他的手背。
似乎这样还不足以传达她的心意,她又目光灼灼地凝着他漆黑的眸子,温声细语而又坚定地道:“我等你。”
短短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她所有的期盼和包容,可她又并非全然是大度的,她留下了一个条件。
“别叫我等太久。”
她愿意给他时间对自己坦白,可又不能容忍他的无动于衷,她不想再被欺瞒。
谢琰听懂了她话中的含义,感受到她的理解和体谅,心中为之动容,将她更紧地压在他身前,浅笑道:“不会太晚的,你信为夫。”
如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般的黑眸在昏暗的马车内散发着幽深的光芒。谢琰下巴搁在谢宁莞的发顶,亲昵地蹭着,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虚空的方向,他在心里道:看来,动作要加快了。
谢宁莞不知他心中所想,之所以会轻快地答应下来,除却当真愿意等他解开心结外,还有其中一个缘由便是顺亲王好似并非她想象中的那般心无城府。
早前并未发觉,只将他当作是一个极其疼爱她的王叔,可他却早便知晓了她的身份,直觉告诉她,并非是谢琰所为。
这样一来,顺亲王便是一个恐怖如斯,比起谢琰更有城府和心计之人。
想到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回想起顺亲王与她说的种种,心中愈发肯定他并非如表面那般闲云野鹤,醉心于山水游历之事。
今后,只怕要远离她这个深藏不露的王叔了,早前本还打算将复仇大计说与他听,如此看来,饶是他在皇室中的地位再德高望重,也断不能与他有过多的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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