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
在西北这片厚重而苍老的黄土地上,8月份的天气已经有些微凉,年轻人穿起了长袖,而有些老年人则早早的穿起来了外套。
纵壑的黄土高原山沟里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步履轻快的从沟底朝村子里的方向走着。
下午时分,陈斌匆匆忙忙的进了家门,满身的泥点加破损的布鞋,让一个16岁的小伙子,看起来有点像他的父辈一样的庄稼汉,爸爸托人捎信给正在姐姐家帮忙修房子的陈斌,让其务必快速回家。
“妈,我爸呢?”,陈斌进了家里的四合院,听到厨房里传来了声音,径直的走进厨房用水瓢舀起来桶里装着的凉水,喝了几口,朝锅台案板边上正在揉面的妈妈问到。
“你爸去二队里问话了,怎么一身泥巴,这半个月都瘦了,又黑又瘦的,快去把鞋子衣服换了,去洗一下,真是的,你回来的时候你大姐家里没水吗?都不知道洗一下,你是从沟里过来的,还是从大路回来的”,妈妈转身看着又黑又瘦满身泥点的儿子,眼神里满是宠溺的抱怨道。
“沟里,沟里近,大路太远了。我爸的口信到了,我干完手里的活放下就往家里赶了,我姐让我洗漱吃了饭再回来,我没应,妈,我爸急匆匆的让我回来干嘛?有啥事吗?我姐家里的活还有不少呢,我回来了就我姐和大姐夫两个人做,太累了,做不完,新院的地方转料啥的太不方便了,每天驴车拉,我回来了,我大姐得很累了,要是没啥事,我吃口饭趁着下午天气凉,再去我姐家里给赶几天工。”陈斌瞅着妈妈,把大姐家里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一遍。
“你爸叫你回来肯定有事,你先去洗一下,我给你蒸土豆包子吃,等你爸回家了让他跟你说,快去洗漱换衣服。”
“哦,那好吧,我洗漱了来捣蒜,弄蘸料,这半个月可馋死我了,老想吃包子了,大姐家里天天忙,做的饭菜一点也不好吃。”陈斌说完转身出了厨房走进他自己的房间。
在一个泛旧的衣柜里找了件干净的短袖和自己中学的校服裤,顺脚换了拖鞋后拿起来朝后院走去,来到后院后往大铁盆里倒了一壶热水,又掺了几瓢凉水后,就在后院的露天里站进了盆里借着下午的太阳余热,快速的洗漱了身子,擦拭干身体后又用洗脸盆里准备好的水洗了头,穿上准备好的衣服把水准备倒掉。
“水别倒路上,留着浇菜园子李的菜,”妈妈围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对着准备倒水的陈斌说到。
“哦,那我倒泔水桶里吧,一会凉了我挑去浇菜。”
“嗯,倒了快来捣蒜,包子我已经下锅了,我在烧点汤,你喝鸡蛋汤还是米汤,你爸也快回来了,”妈妈说道。
“喝鸡蛋汤吧,我爸不喜欢喝米汤,就烧鸡蛋糊糊汤。”陈斌说完放下手里已经倒完水的铁盆回应到。
"妈,蒜在哪里?我没找到"陈斌朝院子里收拾东西的妈妈问到。
“就在柜子上放着呢,你爸前两天刚买的蒜,你自己找找"
”找到了,"陈斌开始了剥蒜皮。
"你姐家里的房子盖的怎么样了,还有多少活,可把你大姐累坏了吧,唉,几个孩子,就你大姐吃苦最多",妈妈满脸惆怅的朝陈斌问到。
“那活就干不完,新院里的水泥沙子砖头全部上不去,车子拉来倒在老院门口,光转料就能把人累死了,要不是驴车拉,光靠人工根本转不完,修一院的房子,那料多着呢,我每天在新院的料场窝棚里睡,看料呢,我姐怕他们村子里的人偷料,让我姐夫看,我姐夫每天累死人,在窝棚里睡不好,所以这半个月我在帮着看料,今晚我回来了,我姐夫就去看了,现在房基已经打好了,秋季马上来了,雨多,我姐夫说房基好了,他在收拾一下,就去银川赶工挣钱,老板一直叫他上去干活呢,等过完年了就开工建房,我们现在基本上把料转完了,昨天就把房基铸好了,这段时间把我姐累坏了",陈斌边捣蒜边跟妈妈说到。
“真是苦了你姐了,房子修起来就不用看村子里人的脸色了,也不会被瞧不起了",妈妈满脸希冀的对着陈斌说到。
“是啊,现在修房子,我感觉我姐很累,但是很有精神头,我姐夫也是很有干劲,都憋着一口气呢,"陈斌把手里的蒜捣好后说了句“我和蘸料了"
“少放点辣椒,你爸这几天咳嗽呢,吃不了辣椒"妈妈说到。
“好,知道了,包子应该熟了,我都闻到香味了"
"在捂会,我去看看你爸回来了没",妈妈说完走出了院门。
蘸料做好后,陈斌分了4份,每份碗里放了勺子,然后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看着蔚蓝的天空。
“娃回来了,那件事你问的怎么样了,"
"问好了,吃了饭说。老二呢?”爸爸边进门边朝身后的妈妈回应到。
“爸回来了?问啥话这么久。”陈斌站起来望着父亲问到。
“跟你建军加叔叔聊了会天,你弟呢?怎么不见。”爸爸问到。
“我回来还没见呢,估计出去玩了,你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吗?”
“没,收拾一下吃饭吧,吃了跟你说件事,就在院子里吃,房子里吃包子有点热,院子里凉快,你去把饭桌搬出来。”决定了哪里吃饭后爸爸对陈斌说到。
“哦,好的,妈你揭锅取一下包子,”陈斌朝妈妈喊说了一下,去上房搬出来西北特有的炕桌。
在弟弟玩的没回家的情况下,陈斌吃了8个大包子,喝了两碗鸡蛋糊糊汤,站起来后对妈妈说道“我去找一下我弟,让他回来吃饭。”
“别吃了饭就想出门,院子里活动一下,我有事跟你说,”爸爸熟练的从兜里掏出烟盒和火柴后点了支烟对陈斌说到。
听到这换,陈斌一滞后回到“哦,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今年16了,农村里跟你一样大的不读书的小伙子娶妻生子的都大把的,你不小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没考上高中,接下来要怎么办?”爸爸抽了口烟朝陈斌面色愁容的问到。
陈斌沉默半响后低着头回答道“爸,我想补习,初三在复读一年,我能是哪个高中的,”
“去补习可以,去乡里中学补,我去帮你跑关系,你们四中校长是我同学。”
这是陈斌第一次听爸爸说起,原来之前的学校校长竟然是爸爸的同学。
“爸,我能不能不去四中,四中太多熟人了,我想换个学校复读,隔壁乡中学我可以自己联系,不过要住校,要不就去镇上中学,总之我不想去四中了”,陈斌耷拉着脑袋,弱弱的回答道;
“不行,复读只能去四中,其他学校你想都不要想,在我眼底下我都没管教好你,把你放在外面,你能学好?”父亲大声的吼道。
陈斌继续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站着1米8了,外面谁不说你长的攒劲,个子高有啥用,长的攒劲有啥用,你自己是干啥的你都不清楚,考试去给别人考,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你都可以被抓去劳改了,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就这样回报我的,让你读书不是给我读,知识和将来是你自己的,你现在不清楚,以后后悔的时候就晚了”,爸爸罕见的怒斥到。
爸爸说完,我沉默着,妈妈一声未吭,爸爸继续点了根烟也相继的沉默着。
“也不要去复读了,我决定了,你去湖南读中专吧,”爸爸抽完一根烟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般,长舒了一口气对我说道。
我瞬间感觉手无足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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