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一条路走到黑
尾音在风中轻轻扬起，像是一声散落的叹息。
廖惊声微笑着往后倒去，姜恩许瞳孔骤然一缩，以常人几乎无法达到的速度猛地上前伸手去拉他，然而指尖只在最后降落时勾了一下他的衣角，就这么一闪而过。
“廖惊声！”
飞速下坠的视角中，廖惊声似乎张口说了一句什么，但速度实在太快，完全看不清。
那张面孔在江水中被淹没，溅起的巨大水花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其中。
只是那么一瞬间，廖惊声的身体就彻底消失在了茫茫水面上，他刚坠落的下一刻，身后传来一声带笑的声音，仿佛还带着往日里悲天悯人的温和。
云光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倚在树下，身上还穿着从前在道观里常常穿的那种陈旧道袍，像一位宽和仁厚的长辈：“恩许，沅江水下暗流汹涌得很，他下去之后你猜多久才会沉下去，或者说，这条命要多久才会在你面前消失。”
听到这个声音，姜恩许猛地回头，几乎咬牙切齿。
“是你让他跳水的。”
云光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了，脸上的皱纹却并不多，岁月都格外偏爱似的。这样一如既往的语气，仿佛他们师徒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龃龉，那些针锋相对、杀机重重的死局都只是一场梦一般。
他笑得温和，带着长辈的包容，如循循善诱。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明面上让你见我的机会，知道更多关于蛊咒的信息抑或是一个无关人的性命，我很期待你的选择。”
以入道那天的信念和原则作赌，云光把廖惊声放在了对立面，对他而言毫发无损，但对于姜恩许来说却有可能否定自己过去的一切，从此往后都活在无尽的纠结和痛苦中。
他期待着姜恩许的选择和纠结。
然而他的期待落了空。
姜恩许没有任何要考虑的想法，更别提纠结。她连眼神都没给云光一个，毫不犹豫地从边缘纵身一跃跳进了沅江里，如同飞蛾扑火的姿态让云光眉心一跳。
明明来到京城发现端倪之后一直都在找他，真到了面前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毫不犹豫去救一个坑害过她的废物。
他看着姜恩许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面前，就这样看了半晌，终于笑出了声。
“真是愚蠢啊……”
不过这个小徒弟是他这么多年所有见过的人里最愚钝的一个，也是一条路走到黑、死都不愿意回头的唯一一个。
云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沅江边。
沅江的水面下是纵横交错的暗流，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下面的水非常深，就算是常年野泳的人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姜恩许不知道廖惊声为什么会被逼到跳江，也知道他们曾经有过恩怨，甚至上一次见面她还把廖惊声一巴掌差点拍进地里去。
但她无法看着一个罪不至死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她可能离自己的道走火入魔也不远了。
冰冷的水流从每一寸皮肤上冲刷而过，即将步入九月，迅速下降的气温让水下变得更加冰冷，如坠冰窟的寒意包裹着全身，眼睛很难在水下睁开。
她能感觉到周身的气流，看不清东西只能闭上眼睛去感受对方的位置，敏锐的感知让她得以在水下无声汹涌的潮流中艰难锁定廖惊声的位置。
那道身影已经快要看不清，只偶尔被回神的意识拨弄神经，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僵白十指在水中动了动，很快又陷入了更深的水底。
姜恩许心中暗骂了一句，猛地伸手波动水花，放松身体让自己往下沉，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廖惊声。
傍晚六点，一个视角晃动的视频在京城范围内热度节节攀升。
廖文哲正谈完合同从外面回来，等电梯的空隙瞧见后面的两个员工正聚在一起看着什么，低声谈论。
他向来不会干涉员工的私事和生活，很快移开目光，进入电梯后能听见手机里的声音，背景音乐里是几声惊恐的尖叫和不可置信的惊叹，似乎又发生了什么社会性新闻。
“这是怎么了？”廖文哲没忍住问了一句。
两个小姑娘之前讨论得太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廖文哲在她们之前进来了，闻言一惊，但没多少畏惧，打趣地把手机递给他看：“廖总，那个最前面跳江的人仔细一看和您长得还有点像，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廖文哲接过来。
视频的开头晃动不止，拍摄人买完菜正记录身边的风景，谁知镜头一晃竟然恰巧拍到沅江边有人站在边缘处摇摇晃晃，忽然往后倒去直直坠入了江里，苍白文秀的面庞在视频中一闪而过，却足以看清这个人的脸。
随后扑上前去拉的人失之交臂，毫不犹豫地跟着跳江救人。
一前一后相差不到三秒，两人面容都在视频中被拍得模糊，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谁。
廖文哲脸色骤然难看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视频？”
他脸色一变又忙着拿手机给谁打电话，两个女孩吓了一跳，忙道：“视频发出来就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了。”
也就是说姜恩许和廖惊声出事至少都有一个小时了。
廖文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按下最近的楼层，连忙出了电梯重新乘坐旁边的下楼，一边给齐谅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语气恹恹的：“干嘛？”
他牙都快咬碎了：“齐谅，快看热门视频！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人不是在你家住着的吗，怎么她和廖惊声都跳进沅江里去了？！”
虽然廖惊声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再把廖惊声当作弟弟，但不代表能看着人死。
和齐谅连着线，廖文哲开着车直奔沅江。
从视频刚开始发酵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搜寻队按照视频里的位置进行搜救打捞，廖文哲刚到现场就去问了情况，才知道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如果不是极其熟悉沅江水下情况的人，基本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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