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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篱笆古道不见君


她又接着说道:“后来我们都回去了,走着走着画师大人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便往回走去,我们都很疑惑的跟着回头去看,只见你倒在了地上。我们从未见过画师大人这般紧张过,更未见过他抱过女子,你都不知道一旁的侍卫全都傻眼了,就连咱们爷都傻眼了。虽说画师大人不常来咱们相府做客,可是画师大人对女子平淡如水,这是众所皆知的。今日他对你这般好,你可是认识他很久了啊?”

说着红儿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声的问道:“粟粟,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虽是夜里,可粟粟依旧能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她尴尬的笑了两声:“刚认识的。”

见粟粟如此,红儿嘟了嘟嘴,便不在理她,翻身睡了去。

粟粟身体已无大碍,翌日,天还未大亮,红儿便带着她往姜姑娘住处走去。

国师甚是疼爱姜姑娘,昼夜都有多个丫鬟、侍卫轮流当值。换过那批当值的丫鬟,粟粟和红儿站在依水阁大门前。

不一会儿便看到画师走了过来,粟粟和红儿慌忙俯身行礼,低头退与一侧。

画师也不避讳,直接朝她二人走了过来。

粟粟一直低着头,盯着脚尖不停的默念,“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诶,那谁,你等会儿过来帮我磨墨。”

“嗯?”粟粟抬头,略显吃惊的愣在那处。

“唤的就是你,快跟来。”

方才她不敢抬头看,现下跟在画师身后,才看清画师今日还是一如往常的一袭白衣,只是款式较之前的更显沉稳些。

画师今日背了作画的器具,看来是要给这姜姑娘作画了。

粟粟随着画师候在依水阁外殿前等着那姜姑娘起身梳洗,昨夜,翻来覆去没睡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睡意突然袭来。

想她以前当乞丐时,那可是不管怎么样都能睡的着,站着睡更是家常便饭。遂便低下头迷迷糊糊的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粟粟感觉有人拽了拽她。她猛地睁开眼,看到不知何时也被唤了过来的红儿急切的眼光:“粟粟,快,姑娘醒了!”

粟粟忙点头应了一声,便跟着红儿往前进去。走过画师身边时,只见他低头在笑。不是,是有好多人都在笑。粟粟狐疑的盯着那群盯着她笑的哆嗦的人,继续往前走着。

正走着紧,忽然一个丫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端着一盆水,直直的往粟粟身上撞来。

粟粟一时愣在那,想避已来不及了。只听“哎呦”一声,盆里的水已悉数洒了出来,那姑娘猛的后退一步,却一脚踩在湿滑的水上,猛地往地上倒去。

未曾多想粟粟一手接过那姑娘的盆,一手揽过那姑娘的腰,就地旋转把她拉了起来,许是地面太光滑了,一个没站稳,盆里端着的水尽数往屋里泼去。

粟粟愣愣的看着那盆水,在她身侧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的往屋里泼去。而此时,沐苏生衣冠整齐的往外走去,正欲抬脚出来,只见一盆水从天而降,想避已来不及,只等硬生生的接下那盆水,一盆水,一滴不剩,全部泼在了他头上。

只见一干人等群都傻了眼,愣愣的盯着她们,一时间鸦雀无声。

粟粟更是瞪大了眼看着沐苏生,她不知道姜姑娘梳洗时还用花瓣的,那盆水泼下去,沐苏生头上,脸上已是挂满花瓣,粟粟从未见沐苏生如此过,有点像女人,她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哈哈笑了起来。只听下面的侍卫全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丫鬟婆子们更是笑弯了腰。

沐苏生怒瞪着她们,一群人等只好憋住不敢笑。

粟粟强忍着笑,慌忙上前为他拿掉身上散落的花瓣。他怒瞪着粟粟,她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一定是极丢面子。

粟粟拘谨的笑着:“那个,国师大人,那个不是洗脚水的!”

一句话还未说完,没想到底下的人终是憋不住再次哈哈大笑了起来。粟粟疑惑的看着大家,沐苏生一把揪住她,将她扔进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屋内一个着水蓝色百水裙,逶迤拖地,螓首蛾眉、天然姿色,甚是眉清目秀的女子迎了上来,当她看到沐苏生的样子,也忍不住,捂嘴咯咯的笑了起来:“苏生,你怎么做此打扮?”

沐苏生略带怒气看了看粟粟,径直往里走去,各种丫鬟忙碌起来,又是打水,又是伺候他更衣。

粟粟不知做何是好,只好拘束的站在那。待梳洗完毕,穿戴整齐,沐苏生这才缓缓的走了出来。

粟粟慌忙的跪在地上:“国师,奴才错了!求国师责罚!”心想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

“你现在知道错了?”

粟粟低着头,也不知沐苏生是个什么表情,只能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身上揽错。

“是奴才错了,奴才该罚!”

“你好大的胆子!你说我该如何处罚你!”

沐苏生缓步踱到粟粟的身边,冷声喝道。

粟粟慌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这时只见那个女子走了出来:“苏生,莫责罚她!她也是无心的!”

沐苏生一手揽过那女子的肩膀轻笑:“凛月儿,你总是这样菩萨心肠!”

那个女子轻笑的靠在他肩上。如此优美画卷,莫说责罚,这就是对粟粟最大的责罚。

沐苏生低头俯视着粟粟:“今日看在凛月儿的面上,且饶你一次,若他日再犯决不轻饶。”粟粟慌忙磕头:“谢国师开恩!”

“还不快滚?!”

“是是是。”

粟粟忙低着头往后退去,正欲开门走出去,却被沐苏生叫住了。

“等等!本国师有说让你走出去吗?”

“国师让奴才滚……”

“本国师不想重复第二遍。”

沐苏生将手背朝后去,眼神从来没离开过身旁的那个女子,明明眼神是那么爱意浓浓,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能将粟粟给凌迟千万次。

“奴才……遵命。”

依水阁的大殿到外边还有一段距离,而这外边又修筑了九百九十九阶石阶,若是踏错一阶台阶都叫人磕破膝盖皮,这般滚出去,怕会夺了人的性命。

沐苏生搂上身边的那个女子,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将画师请进来吧,今日叫他好好给咱们画上一幅画,我可是要挂上宗祠的。”

“苏生……这怕不合规矩吧……届时,老太太又该生气了……”

“我才不管什么合不合规矩呢,在我这里,你就是规矩,为你做什么都合乎规矩。我答应过你,要明媒正娶,让你做我沐苏生的妻子。明日,我便会像王上禀明,请王上赐婚。”

姜凛月握着他的手,低头轻笑不再言语。是的,只有姜姑娘才是沐苏生般配的。沐苏生能文能武,英俊潇洒,姜姑娘知书达礼,温婉可亲他们这样的才子佳人,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

粟粟没能再听下去了,她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从这内殿慢慢往外滚去。

原来世间最痛的不是皮肉之苦,而是心死……不知娘亲当初是不是也如她这般甘愿皮肉受苦,也不愿再听一句这软言蜜语了。

滚到大殿门口时,她将大殿门打开,继而蹲下来,预备再次滚出去,这一滚是真的要一滚到底了。

正准备护住后脑勺的手被人愤愤拉住,她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愤怒的眼睛,“你这是作甚?!”

她将手往回扯,“还请画师大人莫要干涉。”

画师愤愤地将声音抬高,“呵,相府竟是如此苛责下人的吗?!”

沐苏生哈哈大笑着从屋内走出,“想不到画师大人如今竟管得如此宽了,就连我相府怎么待下人都要来评议一番了。”

这剑拔弩张的架势,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粟粟只好慌忙抽回手来,“错都在奴才身上,奴才这就滚下去。”

沐苏生冷笑一下:“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别后悔!”

脑海中蓦地想起以前的画面,“沐苏生,你说的娶我啊!可不许反悔!’‘

“永不反悔!”

就像是昨日般,现在他却是这般问她!粟粟抬头盯着他,坚定道:“无怨无悔!”

说着便要滚了下去,那是蚀骨的疼,粟粟硬是咬着嘴唇,强硬着想要滚了下去。

画师揪住她预备继续蹲下下去的衣领,“今日我倒要看看,谁敢如此草菅人命!”

“白弄玉!你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讲往日情意了!”沐苏生的眉头紧皱着,可以看出他已经在极力容忍着画师的当面忤逆了。

“为了一个奴才,你当真要反了不成?你别忘了,你不过一介画师,就算是宫中的御用画师,也大不过国师。”

画师不怒反笑,“多谢国师大人提醒,弄玉自然记得自己的身份。可弄玉也想提醒国师大人,若今日这孩子从依水阁前奉命滚下去,那国师大人日后怕要落得一个残暴不仁之名,而这依水阁的主子名不正言不顺却能惹得国师大人为其冲冠一怒,怕也难逃红颜祸水之名。”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国师既已吩咐了,身为奴才就该照做不误。”

沐苏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粟粟,仿佛是恨极了她一般,眼神炽热的可以在她身上烙出印来。

“奴才领命。”

粟粟低声说了一句,而后趁画师不留神猛地抽出衣领来,闭上眼就滚了下去。

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她放弃护着自己的头部,任由脸被台阶刮伤,鼻骨被挫断的感觉,就这么死去吧,这个让她愤恨的世间,曾经她还天真的以为沐苏生心里总会有那么一点半点她的影子,如今才知道,奴才始终是奴才,贱命何所惜。

没滚了几阶,她就被一个软软的怀抱护住了,只听身后传来一片惊呼,还有红儿快急哭了的嗓音在里面,“画师大人!”

粟粟被一双手牢牢把头按在怀里,听着那人有力的心跳,她从未如此安心过。

滚了许久,她在那人怀里仿若听到了骨头被折碎的声音,可是那人连哼都不曾哼一声。

终是停了,沐苏生袖子一挥,恨铁不成钢一般的叹息,“来人!速去宫中请御医大人!”

昏迷了足足月余,粟粟满脸缠着纱布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她前十八年都素未谋面的爹,这个王城最权威的男人,当今王上。

在娘那见过不下上百遍的画卷里,描绘的,鲜衣少年郎。不正是这个不苟言笑的王上吗?

她终于找到了生身父亲,或者是他找到了她。

“你醒了?”

王上轻轻抚上粟粟裹满纱布的脸,“疼吗?”

粟粟不语,只是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统治者。

“你同她年轻时长得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粟粟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与她先前在相府的居所有所不同,这里宽敞明亮,金碧辉煌,置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上耐心的答道:“这里是王宫,从今以后也就是你的家了,你可喜欢?”

“家?何为家?王宫虽大,却找不到奴才的一个家人,王上还是莫要拿奴才寻开心了,累了这么久的活了,奴才若是再不回去,又该受罚了。”

王上按住粟粟欲起身的肩头,“你放心好了,再也不会有人敢罚你了。我会待你同你母亲一般的好,从今往后,你就跟爹住在一起,好不好?”

他说会和她娘一样待她好的。

粟粟质问他说,“那你为何当初还要抛弃我们母子?!”

娘与他犯小家子气,不愿让当时的公主做正房。便是揣着肚里的孩子一走了之,可谁知最后竟悄悄将孩子生了下来,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找她啊!这是他说予粟粟听的。

粟粟又问,“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吗?有了娘为何还要她?”

粟粟指着那穿戴得雍容富贵的公主,也就是当今王后,可对上粟粟那咄咄逼人的眼神,王上就变得吞吞吐吐的了,“国不可一日无后,爹爹是这王城的统治者,碍于太多礼数,不能娶你娘为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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