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无名富贵村（52）
柳拂絮找到黄建耀时，黄建耀正躺在自己曾经看书的山坡上，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一本书盖在自己脸上。
柳拂絮越看越觉得这个姿势很熟悉，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以前在山坡上睡觉的模样。
太像了，柳拂絮忍不住想。
黄建耀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柳拂絮拿下隐身衣，慢慢地向黄建耀走过去。不管脚步再怎么轻，踩着地上的小草和落叶都会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柳拂絮很纳闷黄建耀以前跟着自己的时候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还是说是自己太迟钝了？
走近黄建耀后，柳拂絮瞄到了盖在他脸上的书。
“嗯？”柳拂絮记得这是自己跟郝富贵借过的书，不过当时是直接交给李凤花，让她还给郝富余，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岔子，被黄建耀截了胡。
“你来啦。”脸藏在书底下的黄建耀忽然出了声，音调含着些许愉快，“等你很久了。”
他知道自己会来找她？
柳拂絮没有说话，黄建耀也不介意，继续絮絮叨叨：“每天都睡在这里，这里的草很扎人，就算再怎么皮糙肉厚也会感觉不舒服，不知道你怎么能够睡得这么香，以前想叫你都叫不醒，还流口水。”
柳拂絮：“……”她竟想不到黄建耀可以如此坦荡地说出这些偷窥行为。
察觉到柳拂絮的不适，黄建耀没有继续说，而是问：“你见到郝富贵了吗？”
柳拂絮摇头道：“没有。”
“你在撒谎，我不信。”黄建耀直接拆穿了柳拂絮的谎言。
柳拂絮：“……”自己撒谎的技术有那么烂吗？
黄建耀知道柳拂絮在想什么，一步一步给她分析：“那天郝富贵询问张大财自己爹是怎么死的，把张大财逼得情绪崩溃自杀后，他也情绪崩溃了。按照他的性子，要么去外村找警擦，要么每家每户暗中搜寻。”
“但是这几天他都没有这样的动作，我去郝家又找不到他人。这个富贵村除了那个墓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现在那个墓只有你知道地方，所以他只有可能和你躲起来了。”
柳拂絮在逻辑上无法反驳，既然黄建耀上已经确定她和郝富贵见面了，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直接承认道：“嗯，我跟他见过面了。”
“你跟他商量了怎么对付我？”黄健耀问。
“商量了。”柳拂絮直接道。
“其实你不用商量，我把该了结的仇处理完，我就会自己解决自己，我本就不想或太长，不过也不想在下面当个怨气鬼。”
“我不信。”柳拂絮学着黄建耀道，“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么豁达的话，你那天就不会想杀我。你肯定也想要知道那个墓在哪里，通过这个墓掌控富贵村。”
“小花难得聪明一次，不过，我想知道那个墓在哪，不是想通过它来掌控富贵村，而是把它彻底烧了，再把这个富贵村烧了，这样，它就不会继续祸害后面的人了。”黄建耀笑道。
“但我最想的，还是让你不要离开我。看来，是一定实现不了了。所以现在，其实也没有了当时心血来潮的想法。我不会再向你动刀了，你当时惊恐的表情，我就算做鬼了也忘不了。”
柳拂絮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回想了当时自己的表情，肯定很丑。
“对不起啊，吓到你了。”黄建耀轻声道，含着遗憾的叹息。
过了一会，黄建耀自己把惆怅的气息挥去，将自己脸上的书本拿开，看向柳拂絮认真问道：“你跟郝富贵商量了什么？”
“我可以配合你们，不过，在配合你们之前，我得先让两个人下去。”
“一个是你娘，一个是王婶，对吗？”柳拂絮道。
黄建耀愣了愣，随即笑道：“是的。”
“我不会答应你的，这个村不能再死人了。”柳拂絮拒绝黄建耀的想法，“就算死，他们也应该由公正的第三方来审判，而不是靠私人恩怨和极端情绪决定他们的生死。”
黄建耀大笑道：“小花，你生活在这里这么久，为什么还这么天真。”
“如果这个村子真的会有公正的第三方，为什么我父亲的死没有人认真去查？我父亲就活该白死吗？我就活该遭受这么多年的罪吗？”
柳拂絮的眼睛映入黄建耀的悲哀，她只能道：“会有的，总会有的。”
“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会死吗？他是被人推下山坡还用几块大石头硬生生砸死的。”
柳拂絮没有再劝黄建耀，这是别人的痛苦，她没有经历过，没有资格劝别人放下。柳拂絮敛下眼皮，情绪一时间低落，她也不懂，为何世界要写出这样的剧本，让人经历着无法承受的痛苦，最后狼狈地过完一生。
许久，黄建耀自己平复了心情，淡淡道：“你们的想法是什么，我会照做的。”
柳拂絮顿住，她没料到黄建耀最终会同意，她狐疑地看了黄建耀。
黄建耀无奈笑道：“你可以相信我。”
“我们去你家，那里已经聚了全村的人，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柳拂絮打量着黄建耀的表情，缓缓道。
“说出来了，我会得到公正的审判吗？”黄建耀打趣道。
柳拂絮看向黄建耀，坚定道：“会的。”
黄建耀笑了笑：“不管怎样公正的审判，我也应该逃不了死亡的结局吧。我没想要逃避的意思，我只是不甘心那些罪魁祸首能够继续逍遥下去。”
柳拂絮想了想，道：“我们没办法让每一个有罪的人都得到审判，但我们可以努力让自己不被这些丑恶的人受到影响，继续带着自己最好的心情选择自己的路。”
“是我选错了路，”黄建耀道，“但我不后悔。”
“没关系，”柳拂絮站起，向黄建耀伸出手，“还有救。”
黄建耀视线落在柳拂絮伸出来的手上，迟疑了许久，慢慢地放上去。
“从当下开始，只要人还活着，什么事情都不晚。”柳拂絮抓住黄建耀的手，拉着他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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