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小金鱼和大白鲨
这是一条漫长的甬道，橘政宗闷着头赶路，时不时还会停下脚步注意着自己身后有没有什么东西。
不过无论他怎么小心谨慎，也料想不到有个人正像鬼魂附身一样紧紧地贴合他的身体。
路明非停止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将体内辐射出的热能减少至零。
他彻底地化为了一抹空气、一团气流，无声地跟在橘政宗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人类总结出的言灵周期表中，有很多用来潜伏、或者是用来隐匿行踪的言灵，比如屏蔽身形的“冥照”、降低自身存在感的“鬼魂”，或者将血液流动到最低的“冬”，等等。
但是在这些言灵中，没有一个能像路明非这样完全终止一切生命活动、却仍然能维持行动能力的。
在橘政宗埋头赶路的期间，路明非的目光幽幽，将那些壁画上的画像尽收眼底。
以他那远超人类种的超级智能，自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立刻推断出这是蛇岐八家关于远古时代的记载。
这些人是白王血裔，那些壁画上记载的就是他们的先祖流传下来的过去。
这是两千年前的古人在记述历史，而且是知晓失落文明的一群古人。
画面左上角有一些细线体的文字，那是中文篆体。
两千年前日文还没有发明出来，所以画师用了中国的篆体字做注释。
这幅画的名字叫《古之堪舆》，‘堪舆’这个词原本是地形地貌的意思，后来延伸为风水学，‘古之堪舆’就是古代地图的意思。
这是若干纪元之前龙族统治这个世界时的……世界地图！
卡塞尔学院中有一部推论出来的龙族历史，这部历史是从神话纪事中总结出来的，尽可能剔除了人类的想象力去还原“真正的”龙族文明。
秘党相信龙族历史上曾有过一个平安而辉煌的时代，那时黑王以始祖的身份成为群龙的领袖，而白王作为祭司辅佐它。
秘党研究总结了几千年才得到的结论，却早已呈现在某座日本寺院的古代壁画上。
这能说什么？
只能说，还不是你们秘党的祖先不努力？
不过我们中国人的祖先倒是努力了，你看这些霓虹鬼子还得偷我们的文字来记载呢，不然的话他们就只能鬼画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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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了这条漫长的过道，橘政宗费力地走到一架隐秘的电梯旁。
按下指纹解锁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
橘政宗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然后坐下，一直坐到源氏重工的最底层。
绝对的黑暗中，亮起了深红的“ならく”，那是一部电梯的指示灯。
“ならく”是个外来语，源自佛经中的“那落珈”，那是地狱的最深处，无限坠落的虚空，那落珈中的恶鬼永远回不到人世，只能在无止境的坠落中永生。
除了换气扇转动的微响，这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前方的墙壁忽然亮了起来，那堵七八米高的巨墙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储水箱，墙壁是储水箱一侧的玻璃墙，玻璃墙是由上百块大约一平方米的玻璃拼成的，玻璃之间是窄窄的金属框架。
储水箱上方安装着直径数米的水轮机和过滤器，这个储水箱的容积比得上海洋馆中的巨型鱼缸。
但是里面装着的，绝不是小金鱼和大白鲨那样可爱的东西。
储水仓深处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这里似乎养着某种大型的水生动物，它高速地游动起来，长尾留下一串漩涡。
一条、两条、三四条……
五条、六条、七八条……
一群长着人类面孔的鱼，隔着玻璃窥看人类的世界，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嘴角上挑，似乎在微笑。
它们的脸是那么的苍白，就像是在海中漂浮了几十天的浮尸。
这些全是死侍！而且是已经彻底失去了人心、深度变异了的死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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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侍们游了过来，把脸紧紧地贴在玻璃墙上，这时它的模样越发清晰起来。
这些死侍大部分都是雌性，或者说女性，大部分都有着一头漆黑的长发，面孔苍白但不失美丽。
有不少死侍的眉眼间都隐隐有做过微创整容的痕迹，如果不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而是在涩谷的街头看见这样一张脸，甚至能说是一场小小的艳遇。
但是漂亮的只是那张脸，所有的死侍都从脖子以下开始畸变，她们的下半身融合为蟒蛇般的尾部，隐约能看到脚的残留。
如果不看那可怖的下半身，它简直有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妩媚。
橘政宗冷冷地看着这些由他亲手豢养的东西，眼中再也看不到过往的温润平和，现在的他眼中已经满是冷意和憎恨。
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虽然表面上装出一副宽厚温润的谦谦君子形象，但是作为一个怀揣着巨大野心的混血种，他怎么可能是欲望寡淡的人？
在蛇岐八家之外他还有自己的另外势力，这些人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为他搜寻来漂亮的女人供他玩弄。
这些往往都是涉世未深的女学生，或者说刚刚是来到东京的女孩，大部分都是处女，很容易得手也很容易掩盖。
他体内的龙血太过暴烈，半进化体的副作用会让他在玩弄这些女孩的时候失去理智，把那些正直青春的女人玩到废掉。
之后被玩坏的那些女人就会被灌下变异进化药，然后变成这种没有人心的死侍，供他研究和利用。
橘政宗，或者说赫尔佐格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可以？弱者生下来就是注定要被强者吞噬的啊。
他是食尸鬼，是注定要吃掉一切、坐上世界王座的至尊……那至高的力量只属于他！凭什么他要被路明非追杀到这种地步？
“那个小杂种……”
赫尔佐格死死地咬着牙，回想着路明非那张微笑的脸。
曾经路明非对王将说自己最讨厌别人对他微笑，但是他丝毫没觉得自己的微笑也是那么的令人作呕！
眼下路明非在追着自己，很快他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也会曝光吧？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机会。
在分裂出的许多个意识体中，其中一个赫尔佐格已经开始了进化和补完，等到他登临王座的时候，所有的赫尔佐格都会合一，成为唯一不灭的存在。
虽然路明非击溃了八岐大蛇，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所谓的八岐大蛇比起那伟大的白色皇帝来说，根本就只是如同巨龙身上的一根貂毛！
那只是圣骸暂时的容器而已，根本算不上什么东西，体现不出白王的伟大。
作为曾经和黑王共治天下的零代种，白王怎么可能那么弱？
祂是皇帝！是至尊！是比四大君主还要高出一个级别的存在！
路明非是初代种级别的怪物又如何？
就算是龙王也要在皇帝的面前臣服！他赫尔佐格才是真正的至尊！
等到自己大功告成，成功地进化成了白王之后，一定要杀了路明非！并且还要让他痛苦地死去！
然后，再慢慢泡制那个女人和“那家伙”……
想起那个和自己只见过几面的绝美女人，赫尔佐格感觉自己的欲火几乎又要点燃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美丽的女人？简直美丽的不似人类！
赫尔佐格最爱的就是这种青春少女，但是同时他也对那女人抱有深深的忌惮。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女人绝对是龙王！四大君主之一！
在目睹了那女人只用两根手指就轻描淡写地搬起了八岐大蛇那几十几百吨的躯体之后，赫尔佐格立刻收起了搞小动作的心思。
那如同高中女生般苗条纤细的身躯，是怎会有着那样恐怖的力量的？
那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大地与山之王了，简直是力之极尽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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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目光，赫尔佐格收回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念头。
缓缓地吸了口气，眼下他要做的是放出这些死侍，用这些东西制造出混乱的场面！
趁着外面的暴雨，将这些东西放进东京的下水道系统，再送去源氏重工大厦一批……保证能让这些人东西手忙脚乱。
呵呵呵，可恶的路明非，愚蠢的蛇岐八家……你们以为我赫尔佐格会这样结束吗？
做梦！做梦呀！我赫尔佐格一定会回来的！
赫尔佐格冷笑着按下按钮，翻腾的声波纹随便在水缸中泛起。
那是超声波，是召集所有死侍的铃声。
随着超声波传遍整个蓄水池，立刻便有大群大群、如同黑云般的死侍群从水缸的四面八方赶来。
它们的长相不尽相同，多数都长着长长的尾吧和细细的鳞甲，有些身上附有匪夷所思的器官，巨大锋利的爪，刀状骨质鳍。
呼吸的时候它们脖根的裂缝张开，露出深红的、鳃一样的结构。
这些东西黑压压的一片，挤压在玻璃前。
有的互相嘶哑，也有的伸出畸形的爪去抓玻璃墙，像是要把玻璃上投影中的赫尔佐格的脸抓烂。
但是死侍的爪虽然坚硬，在这种超硬玻璃上还是没有用，只能划出一声声令人牙酸的响声。
划着划着，这些死侍却忽然不安和躁动起来。
这些东西纷纷对着赫尔佐格发出听不见的吼叫，巨大的嘴打开，锋利的长牙密如荆棘。
这时才能看清楚它那可怖的嘴部结构，精致的樱唇，两侧各有一道看不清的裂缝延伸到耳边。
死侍们张开嘴的时候，好像他们的整个颅骨都打开了。
“干……干什么了？”
赫尔佐格皱起眉头，突然一愣。
他突然意识到……好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像蓄水池中养殖的这些从人变来的死侍实验体，在这长期的训练下，已经对他的命令表现得很是服从。
举个例子的话，这些东西就好比普通人家里养的狗一样听话，根本不会违抗他。
可是这些东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对他嘶吼个不停？
这种情况的发生，只有一种可能。
是有人！
有人跟着自己进来了！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赫尔佐格立刻身体紧绷，气势凶猛地转身过来。
同时他掏出手上的那把“肋差”，用力地向着自己身后的那东西刺去！
刺了。
刺中了！
但是刺中的……
是他自己！
路明非面带温和的微笑，伸出手轻飘飘地按住了赫尔佐格的那只手。
他将赫尔佐格的手骨咔的一下捏碎，然后握着那把肋差，直直地刺进了赫尔佐格的腰腹。
“……你本来可以再活几分钟的，我对你的这些小金鱼还是挺感兴趣的，还想再看会呢。”
路明非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赫尔佐格，轻声地对他说道。
“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呢？”
他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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