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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善恶正反


药王爷等人见大掌勺已死,也是不忍,扭头叹道:“大掌勺啊……”

青芽一脸肃穆,低声道:“大掌勺的悲苦菜毒,果然恰如其名,只是太过悲苦了……”

青辰虽不笑,但对大掌勺的死并不在乎,反而说道:“用十毒阵的剧毒封住药锁锁眼,果然有效,大掌勺倒是为我们验证了一番,死得值当。话无须多说,老药头,姐姐,千鸟,黒蛾、甲大、滕牛,咱们尽快各自施出毒阵!”

青芽皱眉道:“青辰,那个被大掌勺误认为女儿的女子,分明就是水家人,甚至有可能就是水王流川的千金水妖儿或水媚儿,我们现在放出毒阵,只怕这个女子难以活命。有水家水华子在,他和木王病人,我觉得有一个就是水王流川,我们当着他的面毒杀水家人,说不过去,还是先想办法救这个女子脱困吧!”

青辰说道:“就算是流川,我却觉得他们不打算救这个小骚货!”

药王爷插话说道:“除非他们默许,那我们就不管了!青辰,你还是问一问吧!”

青辰想了想,此事的确不能含糊着办,看了眼站在一旁静默无声、毫无情绪的水华子、木王病人两位,娇笑一声,问道:“水家两位大人,真不容易啊,敢问困在洞口边的女子,是不是水王千金水妖儿啊?如果是,我们赶快想办法救她脱困。”

水华子打出纸扇轻摇,故意看着水妖儿,高声答道:“谢木家各位长老关心,她是不是水家人,请你亲口问她,她若说是,就是,若说不是,那就不是了。是就救,不是就不救。”

青辰干笑一声,扭头对水妖儿高声叫道:“真巧姑娘,你是不是水家人啊,你若是,我们想办法救你啊。”

水妖儿靠着大掌勺的尸身,已是无泪,听青辰问她,漠然答道:“我是真巧,我不是水家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水家。”

青辰无话找话,还是问道:“真巧姑娘,你要不是水家人,可是会死的!你不说你是水家人也行,你说你是不是水妖儿啊?”

水妖儿摇了摇头,说道:“我是真巧,不是水妖儿,谁是水妖儿?我不认识她。”

青辰哼笑一声,说道:“那随便你了!”向水华子示意道,“我都问了,你也听到了,两位水家大人,想如何处理,我们还是可以尊重你们的意见。”

水华子、木王病人对视一眼,又是心意相通

木王病人意语道:“水妖儿如此执迷不悟,留着何用!”

水华子意语道:“水妖儿若能度过此劫,仍是水王的不二人选,大哥你确定吗?”

“我们已经给她很多次机会了!水家怎能交在她手中!死了倒好,省得再与她费劲!”

“那好,大哥,我也不犹犹豫豫了。”

于是水华子哈哈大笑:“她都说了不是,那就是不是!既然不是,那她的性命,与水家无关!”

青辰娇笑道:“那好,水华子既然说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青辰看向水妖儿,掩嘴得意地笑了一番,说道:“真巧姑娘,你是火小邪的妻子,那就看你是否有运气,等到火小邪出来救你了!呵呵呵呵!”

青辰话音一落,脸上黑气纵横,眼中也是黑丝翻滚,低喝一声:“黑死灵蛊,布阵!”

只见从黒枝弟子聚集之处,地面上无数条黑蛇钻出,聚成一个大团,翻翻滚滚地向水妖儿方向爬来,未与洞口的木媻藤蔓接触,便散了开去,逐渐把洞口围成一圈,亦将水妖儿围在圈内。

那些黑蛇嘴中红信子喷喷吐吐,如同浓墨中洒入一丝丝鲜血般,煞是诡异。蛇群渐渐钻入泥土中,地上一个约半人宽的浓粗黑圈,便也形成。

木媻的藤蔓微微一退,不再向前伸展,似乎对地上的黒圈,颇为忌讳。

而黑圈形成,正从大掌勺的悲苦菜毒阵的边缘经过,逼得大掌勺身下的红圈,颜色褪去了几分,可能是边缘失了毒效,藤蔓沙沙后退避开黑死灵蛊时,挤压得悲苦菜毒阵覆盖范围小了二成。

青辰叫了声好,对药王爷说道:“老药头,该你了!你的木行天离药阵,不会没有准备吧。”

药王爷沉声道:“木行天离药阵,本是木家粮队的守护药阵,今天便也用上吧!”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根光亮的木棍,在手中啪的一抖,那根光亮的木棍骤然间变成亮蓝色,极为显眼。

药王爷喝道:“木行天离!擅闯者死!布阵!”拿着木棍,向洞口外围指去。

浓香扑鼻,木棍尖端射出一个蓝色雾球,带着一丝蓝烟,飞行了数丈之远,好似被黑死灵蛊形成的黑圈吸引住一般,飘飘忽忽的飞将过去。

药王爷念了声:“降!”挥棍下压,那蓝色雾球便立即下坠,一碰地面便啵的一声炸开来,激起一圈蓝烟,蓝烟一腾,马上被地面尽数吸入。随即地面上一道亮蓝色的印记展开,紧贴着黑死灵蛊的黑圈,又形成了一道蓝色的圆环,把洞口围住。

青芽见状,上前一步,喝道:“青坠八重药阵!布阵!”

且不说地面上木家各位长老施展开来,在洞口布下木家十毒,用来压制木媻从药锁的药眼冲出,同时把水妖儿深困其间,进退不得,危在旦夕的事情。说到金潘、田问、林婉、田羽娘等人为救火小邪,下到洞中,那地下世界,完完全全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此洞看着深不见底,其实真的下来,也就二三十丈,一条绳索,已能到底。

金潘等人下到半空,金潘已命令金家卫士拿出头灯,点亮了灯光,照得四处雪亮。

等下到洞底,众人踏上地面,才发现洞底根本没有泥土,全是粗大的根茎缠绕得密密麻麻,脚踩上去,十分有弹性,显然这些根茎,全是活的。

而洞底乾坤,远比想象的广大,因为地下被这些根茎掏空了一层,举目看去,乃是一个根茎组成的世界,能容人钻过的孔隙无数,根本看不到尽头。这种地方,哪里看得见火小邪的踪影。

金潘见状,吩咐乔大、乔二带着金家卫士,四处勘查,看有没有火小邪留下的蛛丝马迹。

田问、田羽娘、土家四门下到此处,均是眉头紧锁,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之感,这里木气强盛到了极致,土家高手虽然全数到此,仍觉得被这里的木气牢牢压制,连话都说不出来,更不知该往何处去。

林婉见此情景,不禁叹道:“原来木媻早就把地下掏空了,木家药锁迟早迟晚会被冲破,就算再度结成药锁,只怕也控制不住。”

百艳仙主随后到达,见地下如此光景,也是大为吃惊。

林婉连忙上前一拜,说道:“百艳仙主,你怎么下来了?”

百艳妩媚之极,不胜娇羞地说道:“哎,林婉,我来帮帮你……这个,有王孝先的下落吗?”

林婉何等聪明,立即明白百艳下来的目的,她也不说破,只是说道:“金潘大人正在寻找。百艳仙主,木家还有人会下来吗?”

百艳说道:“啊?可能,可能会吧。也许等等,还有人下来。”说着赶到金潘身边,娇媚道:“金潘大人,辛苦你了,救火小邪,也一定要救救王孝先。”

金潘对百艳仙主这种女人并不感冒,只是假笑了一下,说道:“当然!火小邪的师父,也是我的师父,放心好了!”

百艳再三谢过,只差扑到金潘的怀中亲昵一番,金潘避开了这个艳女几分,问林婉道:“林婉,这里会不会有毒?”

林婉说道:“你还记得在五行地宫的青蔓桡虚宫吗?”

金潘答道:“当然记得。”

林婉说道:“木媻本身无毒,甚至能够提供空气,供人呼吸,提供食物,供人生存,发光发亮,为人照明,木媻本是大善之物,可大善之物,也有大恶之处,木媻一旦失控,就是大恶。”

金潘激灵了一下,哼道:“把你缠住,无边无尽的幻觉,直到你化为臭狗屎一摊,变成养料……”

“是。”林婉低声答道,“青蔓桡虚宫由裂山根组成,而裂山根其实就是木媻的一部分根茎,培育而成的。我们在青蔓桡虚宫中碰见的那个木媻,与这里的比,属于小巫见大巫了。”

金潘喃喃道:“妈妈的,这里的是木媻的祖宗,木媻到底是什么鬼玩意!”

林婉说道:“木媻,据木家先祖描述,乃是天外之物,随陨石坠落到地面,曾经为祸一方,木家的创始之祖,便是奇巧的境遇,将木媻掌控住,从此招纳弟子,才有了起初的木家。”

百艳不知是故意装傻还是示弱,娇呼道:“啊?原来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这些!”

金潘说道:“原来木媻是木家的亲娘啊!”

林婉答道:“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金潘低骂道:“该死的火小邪,又要老子遭第二遍罪,真想抽他两嘴巴!嗨!”话虽这么说,金潘仍然转头喝道,“乔大、乔二,你们两个猪头,找到你们大师父的踪迹没!”

不远处乔二应声叫道:“有,有,有!师父,这里好像有拖拽的痕迹,好像,这些数根上还有刀伤!”乔二顶着头灯,边说边走,抬头指了指一个黑乎乎的根茎间的孔隙,又叫道:“好像被拖进这里面了!”

金潘念了声好,快步上前,果然如乔二所说,根茎上几道崭新的刀伤,又有几处摔跌的痕迹,指向这处孔隙之内。

金潘喜道:“应该就是这里了!我们进去!田问、林婉,来!”

百艳急不可耐,扑上来冲着里面喊道:“孝先哥哥,我来救你了,你听到一定要大声喊啊。孝先哥哥,你可不能死啊。”

林婉上前劝道:“百艳仙主,请你不要着急,这样大声说话,可能会惊动木媻攻击此处的。”

百艳只好不再叫喊,娇躯一扭,搂住林婉,一双杏眼含泪,低声道:“林婉妹妹,我确实喜欢上了王孝先……”

林婉只好安抚。金潘也不迟疑,指派一组金家卫士进去先探探路径。

而一侧原本一直静立不动的土家几人,田羽娘突然说道:“田问,没想到这里木气如此之盛,极为克制土行,我们在这里,土家功力完全施展不了,儿啊,考虑一下,我们还是上去吧。”

田问并不答话,只是迈步前行,向金潘这边走来。

可田问刚走了几步,突然站住,冲田羽娘大叫道:“娘,快过来!”

田羽娘一听田问此话,也立即觉得不对劲,不敢再问,抬腿便跑,田遥等四人赶忙跟上。

几人刚跑开几步,就听啪啪几声沉闷的脆响,原本他们站立的地面骤然隆起,紧接着无数藤蔓喷涌而出,向地面上垂直冲去,眨眼间将金潘他们下来的地洞,木家的药锁锁眼堵了个结实!

这便是将洞口堵住,使得水妖儿错失良机,无法跟随下来,后又逼的木家布毒阵压制的那一大团藤蔓!

多亏田问喊了一声,如果田羽娘他们不跑,恐怕要全军覆灭!

林婉花容失色,叫道:“这些是木媻直接操控的藤蔓!非常厉害!我们不可在此地久留!”

金潘骂道:“好嘛!洞口堵死了,我们这下可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走啊,不想死就快走!”

众人哪敢在此地耽搁,纷纷向火小邪被拖走的根茎孔隙间钻去。

根茎之间,其乱如麻,乃是一个天然的迷宫!人在其中,备感渺小,只觉得自己是一只蚂蚁一般,爬进了一颗大树下庞杂迷乱的根须之中,真不知该往哪里去。

好在此处多年无人下来,火小邪跟着王孝先被拖入,一路都可以见到若隐若现的人为痕迹,甚至有的刀伤痕迹,被刻意剜成一个圆形,似乎火小邪一路上,并不匆忙,深入其内的速度也不是很快,为后面跟上来的人,留下记号。

有这些痕迹引导,让金潘等人前行的较为顺畅,不知不觉走得深了,已有二三里之远。

和五行地宫里的青蔓桡虚宫不同,越往里走,根茎的走向便越发齐整,最后竟规规矩矩地紧贴排列,留出一条条不规则的“管道”空间。如同青蔓桡虚宫一样,巨大的根茎上附着许多发光的球茎,将前后左右照得微亮,这等亮度,已不需要金家的电力照明

金潘等人再也不必爬行,管道宽敞,足够容两人并行前进。可是走到这里,再也发现不了任何火小邪留下的痕迹。

金潘喝令停下,摸出指南针来一看,指针正在东西乱指,很不规则,根本不知东西南北。

金潘啪的一下把指南针关上,问身后的田问道:“田问,你看我们大概走了多远?”

田问掐指微算,答道:“横向一里。”

金潘问道:“是离我们下来的洞口横着算一里吗?”

“正是!”

“哦!那深又是多少?”

“纵向一里。”

“方位呢?我们在洞口的哪个方位?”

“不知。”

“土家人也有不知道方位的时候?哎呀,这下可好!”

田羽娘颇不服气地站出来,说道:“金潘,这里的地磁之力已被扰乱,田问能记下距离,已是不易了。”

金潘笑道:“田大娘,我可没有责怪土家的意思,现在火小邪踪迹全无,我们不知道方位,如果沿着这个树洞一直走,鬼知道是不是走到天涯海角去了。”

田羽娘还是哼道:“那能有什么办法!”

林婉接过话去,说道:“火小邪抱着王孝先下来,想必是他认为,王孝先会被拖到木媻中心去,不然他不会这么草率。我看这里根茎排布已见规整,倒让我想起我父亲林木森说的一句话,他说木媻中心,浑然天成,根茎排列规整,形成无数空巢,四通八达,适宜居住。我虽未亲眼见过,但看这里的景象,也许我们沿路走下去,能够到达木媻中央。”林婉又问道百艳仙主道,“百艳仙主,你比我年长,可到过木家圣堂,木媻中央?”

百艳扭着细腰,说道:“林婉,我比你大不了几岁,木媻之眼被盗的时候,我也没有多大,而且当年我修为很低,根本不准我进木家圣堂呢?所以,我不知道啊。”

金潘点头道:“这个木媻,在地下修房子供人居住,是个好苗子,可失控起来,却又这么暴躁,说它是天外之物,一点没错。那好吧,我们继续沿路前进,如果再走一里路,还没有个尽头,再想别的办法!”

众人都点头应了,继续起程。

可没走出三五十步,忽听前方沙沙作响,从根茎的各处钻出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某种巴掌大小的甲虫。

众人连忙止步,却听到耳边嗡的一声,一种并不尖锐的声音直刺耳中,激得后脑剧痛,眼冒金星,全身的经脉都像被拉扯住一般,分外难受。

乔大、乔二连忙把耳朵捂住,但根本不管用,这种声音根本阻挡不住。田问等土家人也是绷紧了面孔,不住倒吸凉气,缓步向后退去。

金潘抱着脑袋大骂道:“什么鬼声音!后退!后退!”跟着土家人便往后退,可那些涌出的甲虫,也紧紧跟着,却不靠近,不仅前方有,后退之路,也是布满了甲虫,呈围困之势!

已有难受力较差的金家卫士难受得翻倒在地,口吐白沫,不住地抽搐起来,金潘见状大叫道:“开枪!开枪!把这些虫子全部打烂!”说着双手一摸,持两把金枪在手。

“不要打!”林婉高声叫道,“这些是野生的秋日虫,它们被我们惊扰,故而集体虫鸣!越打它们,它们越叫得厉害!”

金潘已经难受得嘴角歪斜,乱叫道:“难道我们等死吗?”扑通一下,半跪在地,难受得涕泪交流。

土家人也知危险,但无计可施,纷纷盘坐在地,闭目入定,强行清出脑海里的狂躁之声。

林婉和百艳仙主受过有木家本事,难受力远胜他人,还算清醒!

林婉唤道:“百艳仙主,请你帮我!”

百艳仙主忙道:“你说。”

林婉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包,也开始难受不已,急促道:“我已经丧失了药力辨别能力,百艳仙主,请你速速帮我调配一剂无心粉,竹耳只能用半丝,味辅三分即可,不可多也不可少!快!快!”

百艳仙主赶忙解开林婉的药包,倒出数味药粉,开始调配。

金潘已经滚倒在地,抱着脑袋开始抽搐,虽说难受,但神志却非外清楚,眼巴巴地看着百艳仙主,心中苦道:“老子们的命交给你了!”别说金潘,乔大、乔二和全部金家卫士,已经口吐白沫,四肢激烈地抽搐起来。

百艳仙主忙得香汗淋漓,一边用指尖尝味,一边调制,在金潘眼中看来,简直是度秒如年。

百艳仙主终于娇喝一声,瘫倒在地,颤声道:“好了!”

林婉已经伏倒在地,低声唤道:“撒,撒开来……”

可百艳仙主已到忍耐的极限,眼看着药粉就在眼前,却伸不出手去,啊的一声娇嗔,也难受得滚倒在地。

此时,却有一人抢到林婉身前,摸索两下,一把将药粉抓起,哗的一下挥洒开去。

林婉面色一喜,低声道:“田问哥哥……”

田问撒出药粉,嗯的一声闷叫,跪倒在地,七窍流血。他刚才行土家龟定之术,本不宜突然发力急速运动,结果眼见危局,怎能旁观,这番妄动,五感开启得太快,就如久不见天日之人,突然被看到强光,伤害有平时的千百倍之多,耳力亦然!故而此等惨状!

药粉撒将出去,秋日虫鸣逐渐减弱,最后归于寂静。

那些巴掌大的秋日虫沙沙移动,竟都爬了过来,在众人身躯旁四处穿行。

虫鸣一止,身上的难受顿时一消,只是一时间谁也爬不起来。

金潘猛喘粗气,一只硕大的秋日虫直奔过来,停在金潘脸边,一双俏皮的小眼睛瞅了瞅金潘,伸出触角在金潘的脸上探了探,便转了个身,抬起屁股,拉了一泡虫屎在金潘鼻子下面,大摇大摆而去,似乎根本不怕人。这种甲虫,看着巴掌大,但圆滚滚的,行动一摇一摆,很是笨拙,倒很是可爱。

金潘低骂道:“你大爷的!刚才把我整得要死,现在是来嘲笑我吗?你等老子恢复!把你屁股切掉。”

林婉勉强起身,把田问扶住,含泪道:“田问,你还好吗?”

田问长吁几声,答道:“尚可。”

林婉含泪点了点头,倚住田问,冲众人说道:“秋日虫已经不怕我们了,大家不要急着站起来,等身体完全舒坦后,再坐起来休息一会儿,就不会有事了。”

金潘支吾道:“林婉,这些秋日虫是你亲戚啊,下手真够狠的。”

林婉说道:“千万不要驱赶击打它们,随它们活动,它们现在温顺老实,不会伤害我们。我侍养过许多秋日虫,这些虫子生性胆小,稍微惊动了它们,就会鸣叫,它们的鸣叫之声是一种防盗利器,木家又称之为秋日虫鸣术。它们喜欢刚才我调配的药粉味道,闻到味道,就会老实下来,上前嗅食,所以也不怕我们了。这里足足有几百只野生的秋日虫,一只鸣叫就足以致常人死命,这么多一起鸣叫,如果不阻止,我们真就全部死在这里了。唉!原来木媻之中,是野生秋日虫的巢穴,实在没有想到。”林婉看向百艳仙主,“多亏今天百艳仙主在,能够替我配药,多谢你了。”

百艳仙主半坐起来,叹了口气,说道:“林婉,你的病已经严重到连配药都不行了吗?”

林婉柔声道:“是啊,我除了还能行走之外,一切木家的本事都没了,还好头脑明白,能够记得清药理。”

土家人除了田问以外,受虫鸣侵扰最少,很快便恢复过来。田羽娘知道田问刚才的举动,实属玩命之举,急急跑来,关切不已地责怪道:“儿啊,你又在玩命啊,你还好吧。”

田问摆了摆手,示意没事,沉声道:“应当如此。”

田羽娘心酸道:“儿啊,是你救了我们一命,要不是你舍命冲出,土家也不可能自保,是我,太自私了。为娘,渐渐有些理解你了。”

田问露出一丝丝笑意,不过只是一闪而过,说道:“我为人人。”

田羽娘叹道:“儿啊,眼下如此乱世,你可为人人,可人人却不一定为你。”

田问说道:“问心无愧。”

此难既过,不多时金家金潘等人,也尽皆恢复,仍有两名身体最弱的金家卫士,被秋日虫鸣震死。乔大、乔二和其他金家卫士多少伤心,金潘却不以为意,表现冷漠,念了声“可惜”,也就作罢,反而盯着满地的秋日虫,显得分外有兴趣。

金潘看了一会儿,兴奋道:“嗨!林婉,田问,这些秋日虫好像在给这些根茎疗伤啊!”

田问暂由田羽娘照顾,林婉缓步走来,依金潘所指之处一看,果然见到一只秋日虫,用腿脚粘着嘴中分泌的黏液,在根茎上涂抹。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根茎上有十分新鲜的伤痕,乃是金潘等人倒地时,身上的铁器所致,秋日虫涂抹一番,这些伤痕便渐渐愈合,直至不见。

林婉说道:“看来秋日虫也为木媻做一些工作,不仅仅是寄生,而是双生。”

金潘笑道:“怪不得进到这里,再找不到火小邪刻下的记号,原来都被这些甲虫掩去了。这个木媻,还真是有趣,看着凶猛得很,却在内部养些长得傻乎乎的甲虫,我最初没见到这些甲虫的长相时,还以为十分丑陋凶残,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林婉说道:“可能木媻便是木家的本质吧。”

金潘自言自语道:“极恶却也极善,极美却也极丑,能救人也能杀人,爱也浓烈恨也极致。呵!呵呵!”金潘抬头道,“林婉,你的另一面会是怎样的?”

林婉垂头不语。

金潘呵呵笑了两声,站起身来,说道:“我们这条路走得没错,打起精神,继续前进吧!”

卸下金家两位死去卫士的行囊,安放了他们的尸体,众人打起精神,再往前行。

身后一大片秋日虫再不跟随,非常欢实地在药粉撒下的范围内翻来滚去,如同开了一场难得的联欢会。

谁都知道这些秋日虫鸣叫起来厉害,就算气恼它们,也不能再招惹,所以速速向前,不一会儿便把秋日虫们甩得看不见了。

再走一段,管道渐宽,恰似一个长喇叭形状,而前面赫然显出三个“路口”,形状大小几乎别无二致。

金潘正想骂娘,耳边却隐隐听到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地面”也开始微微起伏。此等动静,所有人都有所察觉!均知绝非好事!

金潘暗骂了声不好,几乎所有人同时回头看去,无不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他们走过的地方,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无计其数的细小藤蔓已经从根茎之间探出,已然结成了一张藤网,将退路完全罩住!

未等有人说话,嗡的一声巨响,地面如同波浪翻滚,数量惊人的藤蔓冲开根茎,暴风骤雨一般向金潘等人席卷而来。

金潘哇哇大叫:“开枪!开枪!”两柄金枪已经持在手中,向着涌来的藤蔓不住开火。

乔大、乔二、金家众卫士,也是眼疾手快,掏出机枪,向着藤蔓不住地扫射!

枪口喷出的火光,霎时间连成一片。

虽有无数藤蔓被打断,但这些子弹还是如同一把石子投向广大的湖面,掀起层层波澜,但并不顶用!这些藤蔓的前锋,只被打得略略一退,却引来了更多!

林婉等人躲在金潘的火力圈后,田羽娘大叫道:“快往前走!不要缠斗!”

金潘边开枪边大叫道:“三条路,你说去哪里?你们土家不去寻路,还要金家来决定吗?快啊,你们土家快去找找火小邪的踪迹啊!我们还能支撑一会儿!”

但土家人有苦难言,在这个由根茎、藤蔓组成的地下世界中,他们辨气寻路的本事根本施展不出来。

田羽娘只好大声吩咐道:“田遥、田观,去中间;田令、田迟,右边;田问,你和林婉、百艳随我来左边!”

土家人带着林婉、百艳分三路探寻,金家人独力支撑,不让藤蔓过早冲击过来。

金潘杀红了眼,叫道:“炸它们!”

金家卫士训练有素,一听命令,立即分两组,掏出微型手雷,先后向藤蔓中投出!轰隆隆连声爆炸,浓烟之中,藤蔓被炸得支离破碎,青色的汁液四溅,一时没有攻来。

金潘知道木媻绝不会停止,更猛烈的攻势还在后面,一边指挥着金家人略退,护住三个洞口,一边喝道:“上电锯刀!”

这电锯刀是何物?等乔大、乔二等人组装起来,方才知晓,原来几段拼接上的钢条边缘,带着异常锋利的锯齿链条,长约一米,以电力驱动链条飞速转动,嗡嗡作响。由于链条十分细条,紧贴着刀身,如同刀锋一般,所以远远看去,只像是一柄会震动的双刃直剑。

可这种刀,挨上一下,就会知道它的厉害!寻常的刀,就算再锋利,如果不发力挥砍,伤人能力有限,而这种电锯刀,根本无须发力,轻轻往上一贴,滚动的尖利锯齿,便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好比用菜刀和电锯刀,同样砍骨头,菜刀必须挥舞起来,用力下剁才可,电锯刀只需轻轻放下即可!

金潘自从去了金家,在他的奇思妙想、金家雄厚的财力支持和器械制造经验下,造出许多前所未见的杀人利器,电锯刀只是其一,但其杀伤力,已经让人瞠目!

而金潘、乔大、乔二、金家卫士腰间,自始至终挂着许多方形的皮盒子,这些并不是盛物所用,而是装着浓缩电池,用以提供电力!

金家人手一把电锯刀,被驱动起来,寒光直冒,嗡嗡作响,煞是惊人。其中尤以金潘手中的电锯刀最为特别,刀锋的锯齿带着一层彩光!原来是金潘所持的电锯刀,锯齿尖端全部焊着钻石!钻石是世界上最为坚硬之物,被附在飞速转动的锯齿之上,就连钢铁也是一触即断!

金潘手握电锯刀,嘿嘿直笑,手上轻轻一个下摆,电锯刀划过地面,地面虽是由坚韧的根茎组成,也如同豆腐一样,被划了开来。

金潘哼道:“好啊!看看是我的刀利,还是这些藤蔓硬!金克木,就当如此!”

金潘话音刚落,数道粗大的藤索便从烟雾中向他扫来,金潘根本不惧,随手一挥,在空中画了两个圆圈,那些扑上来的藤索便在二道电锯刀的彩弧中应声而断,根本不用费劲,比切菜还容易!

要知道这些藤索,又韧又硬,如同牛皮筋一样,用再锋利的刀在空中猛砍,最多被划开一道口子,哪能这般轻易地被切断?可藤索碰上的是金家电锯刀,实乃天生的克星!

几道袭来的藤索,顷刻间便被切断,只能灰溜溜地垂落下地,缩了回去。

金潘虽胜,但并不狂傲,回头大叫道:“田羽娘、田问、林婉,土家人,你们快点确定走哪个洞口!我们尽量争取时间!”

田羽娘等人听了,更是竭力寻找蛛丝马迹!

炸弹腾起的烟雾逐渐散开,沙沙之声更胜,就见千百条藤索将最后的一丝猛然冲散,向着金家众人卷来。

好一场金木交战!电锯刀的光芒在空中乱窜,拉出一道道的光线,凡是接触到光线的藤索,尽皆断落,藤索里溅出的青汁,漫天漫地,如同下着一场青雨,将金家人淋得满身都是。上千条藤索均无功而返,可后续袭来的藤索还是源源不断,一次比一次数量更为庞大。

再犀利的电锯刀,也是要不断挥动的,总有破绽之处。

面对永无止境一般袭来的木媻藤蔓,一两个金家卫士身心俱疲,稍微一个不留神,露出破绽,就被藤索缠住,没等他们抬手,已被凭空拉起,大叫着被拽进藤蔓中,再吼了几声,便无声息了。

这场缠斗足足持续了有五六分钟,木媻还没有停止的迹象,鬼知道还有多少藤索蠢蠢欲动,正在争先恐后地赶来。

已先后有四个金家卫士被藤索拖走,金潘、乔大、乔二也是越战越心寒,逐渐向后退去,最后被压迫在三个洞口前,再能支撑多久,金潘也没有把握。

金潘急的大叫:“田羽娘,田问,你们确定了没有!”

却无人回答!

金潘让乔大、乔二顶住自己的位置,跑到三个洞口前,向里观望,哪里看得到土家人的踪影!金潘逐一洞口大叫,仍是听不到丝毫回应!

金潘心头一惊,暗骂道:“莫非土家人把我们甩了?”但马上一想,“不会不会!绝不可能!田羽娘这个老女人就算不够义气,田问、林婉是绝对不会把我们甩了的!难道他们全部出事了?嗨!刚才只顾着割草,身后的事情什么都没有注意!这下怎么办才好!”

又是一轮更为密集的藤索袭击,乔大、乔二等金家人再度被逼得后退,一个金家卫士又被卷走。

乔大猛挥电锯刀,吃力叫道:“师父,再有一分钟,电池就要没电了!”

乔二也气喘吁吁地叫道:“师父,如果没电了,我们是继续顶住,还是撤退!”

金潘挥着电锯刀乱砍一气,气得大叫道:“现在就撤!跟着我!”说着,再也不管不顾地向中间一个洞口中退去!

金家众人边打边退,全数进洞。

洞口一窄,藤索的攻击便不是铺天盖地,顿时压力一缓,还剩下八个金家卫士在后掩护,金潘、乔大、乔二步步为营,向洞内深处退去。

走了一两百米的距离,金潘突然觉得脚下一凉,低头一看,竟有水飞速地升起,瞬间便没到腰间。

金潘大叫道:“有水!”可喊出来的话,却不像平时,一出口便慢了几分,连自己听着也觉得别扭。

金潘心中一乱,一看乔大、乔二,两人还是好端端的,脚下也没有水,但他们的动作,却慢如蜗牛,一格一格地移动。

金潘大叫:“乔大、乔二,我……”

呼的一下,水势无端暴涨三尺,一下子把金潘淹没!金潘拼命乱刨,想往上浮,可就是浮不上去,偷过水面,金潘仍然能看到乔大、乔二在慢腾腾地后退,好像与他是两个世界,根本没有察觉到金潘的异状。

金潘直吐水泡,挣扎道:“老子要淹死了!”

一阵巨大的吸力从水中传来,金潘只觉得水力带着自己,向更深处滚去,如同有一只长着大嘴的怪兽,正在把这股水连同他,一同吸入腹中。

眼见着离乔大、乔二越来越远,金潘暗吼一声,眼前一片漆黑,再无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有光芒投入眼睛,金潘一个激灵,立即醒了过来。他居然坐在地上,全身干燥,并没有被浸湿。

金潘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睁不开,全身无力,连指头也动弹不得。

金潘暗想:“我一定是死了,现在在地狱,牛头马面正站在我身边,唉!我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啊,怎么就死了呢?而且是被水淹死的,太过分了!金生水金生水,金家人被水淹死了,这和儿子谋杀亲爹有什么不同?怎么办?太被动了!不知道阎王老子能不能讨价还价啊。”

“潘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有人说话的声音遥远地传来,迷迷糊糊,听不出是谁。

金潘动弹不得,更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挤眼睛,动一动脸上的皮肉。

“好,你能听见我说话,那就好办了,现在,我数到三,你就能把眼睛睁开。听好了,一、二、三!”

金潘言听计从,对这个声音不敢不信,一听到三,就猛然睁眼,果然一下子睁开了。

眼前一片蒙蒙亮,看不清东西,但金潘坚决不肯闭眼,缓了一缓以后,终于一切清晰。

等看清一切的时候,金潘更是把眼睛瞪得滚圆,连眨也不愿意眨一下。

这里是一个四面、头顶由根茎组成的巨大空洞!浑然一体,只有地面高地不平,既有碎裂的砖石四散,也有许多露出半截的粗大根茎,如同一个被破坏殆尽的大殿。最令金潘惊奇的,是他的正前方,端坐着一个人,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双眼如墨,只有黑没有白,手里抱着一只灵貂,轻轻抚摸,看着金潘,邪邪地笑着,似妖而不似人。

金潘一肚子问题,极力想张嘴说话,可嗓子眼似乎被锁死了,连呜呜声也发不出来,当然,全身更是动弹不得。

火小邪换了个姿势,依旧坐着,嘿嘿笑道:“潘子,你现在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先给你吃颗定心丸吧。乔大、乔二和你的卫士都没死,在你身后坐着。还有田问、林婉、百艳,土家的几个人,也都没死,在你一侧坐着。”

金潘拼命用余光去看,果然看到田问、林婉等人的身影。

至于王孝先,就在火小邪脚下,坐在一个坑里面,只露出半个身子,如同金潘一样圆睁着眼睛,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

金潘松了口气,心里问道:“你这个家伙怎么能动能说话?”

火小邪似乎看穿了金潘的心思,邪笑道:“至于我为什么能动能说话,我也搞不明白,你别羡慕,我在想办法救你们。”

金潘心里骂道:“我看你在吹牛,你能动早就该下来了,坐着等死啊?”

火小邪说道:“潘子,你别骂骂咧咧的,我要是随便走动,估计谁都活不成!”说着把手向外伸出。

火小邪刚刚把手伸直,就听沙沙沙之声涌起,噗的一声,一道藤索从地上钻出,向火小邪手臂上卷来。火小邪把手一缩,避开了这次袭击,那条藤索在空中晃了晃,便又缩回到地下去了。

火小邪嘿嘿笑道:“潘子,看到了吧!一触即发,一发就不可收拾,木媻的防盗术,厉害得很!”火小邪再不看潘子,转头问向另一边,“田问,林婉,百艳,你们能说话了吗?”

坐在金潘不远处的田问,喉头咯的一响,还是不能言语。

林婉、百艳自然更是不能。

火小邪嘿嘿一笑,说道:“没办法,再等等吧!”

原来金潘感觉到被水淹没之后,乔大、乔二、金家卫士也随后一个个地出现同样的幻觉,无法控制地失去意识。至于他们为何在此,绝非被水吸入,而是自己走进来的!

与金潘他们同样,田问、林婉、百艳、田羽娘、田遥、田观、田令、田迟,虽说是分头进洞寻找,但无一例外地出现自己无法抗拒的幻觉,失去意识后,走到这里。

那三个洞口,竟全是通向这里的!

不仅是这三个洞口,他们所在的这座被木媻侵占的大殿,四周一圈,大大小小,高地错落的洞口多达百十个!

这样看来,众人所在的地方,正是木媻的核心所在!这座大殿,就是原先的木家圣坛!

金潘他们站不起身,视线被凹凸不平的地面挡住,看不到远处,而火小邪居于高处,看得明白。这座大殿的中央,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古祭台,立有九根木墩,托着一个圆形的木盘,木盘内满满的盛有一汪碧绿的液体,沿着木盘边缘的几个缺口,缓缓流下,一直渗入到木墩之中。这种摆设,不知道是何用处!木盘中盛的绿色液体,又是从何而来?一切不得而知。

田问、林婉、百艳、田羽娘最先到达这里,如同金潘一样,动弹不得。

火小邪便一个个的像金潘那样去唤,田问、林婉、百艳先后清醒,睁开了眼睛,唯独田羽娘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接着田遥、田令、田迟、田观四人也来,火小邪依旧去喊他们,结果和田羽娘一样,只是清醒,却睁不开眼。

金潘被火小邪唤得睁开眼睛后,火小邪心里倒明白了几分,见乔大、乔二也有清醒的迹象,便也去喊他们。乔大、乔二照样睁眼,惊得双目圆睁。

至于剩余的七个金家卫士,也都很顺利地睁开了两双眼。

火小邪嘿嘿笑道:“原来是相信我的,可以睁眼,不信者没门。木媻的设计倒很奇特!田羽娘,土家四门宗主,要怪就怪你们自己啊!”

其实田羽娘和土家四门,个个心急如焚,用尽了各种方法想把眼睛睁开,但无济于事。听火小邪这样一番嘲弄,又恨又悔!土家素来自视甚高,对火小邪也心存芥蒂,再加上土家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教条分明,固执己见,顽冥不化,说白了就是有些土财主自私自利的恶习,今日在木媻深处,终于尝到了木克土的教训。

火小邪唤了众人睁眼,嘿嘿笑道:“好!能睁眼的全部看到了。现在,我累得很,想睡一会儿。你们谁能说话了,就叫我。”伸了个懒腰,便抱着灵貂躺下,又对灵貂笑道,“小小邪,你老子我睡一会儿,你别乱跑。”

这只九品灵貂十分听话,双眼贼光发亮,听火小邪一说,吱吱叫了声,便钻到火小邪怀中躺好,打了个哈欠,似乎要陪着火小邪睡去。

金潘瞪着眼睛暗骂:“火小邪,你这个畜生啊!你还有心思睡觉!你快想办法啊!你大爷的啊!”

火小邪可不理这一套,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金潘等人,真的呼哧呼哧睡了过去。

金潘继续暗骂:“睡!你睡!还用屁股对着我们睡!我恨死你了!”

其实金潘不知道,火小邪一路上经历的事情,特别是到了木媻核心,经历的事情,比金潘等人遭遇的不知惊险多少倍,确实是累得身心俱疲。

随着火小邪睡去,大殿中,立即万籁俱静……静得每个人都能听到体内血液的流动之声。

如果有神志清醒的外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恐怕不能相信,一群土、木、金的顶级大盗,数个贼王级的人物,纹丝不动地坐在地上,都眼巴巴地看着,看着火小邪的屁股,奈何不得,又无比期待着火小邪的屁股能动上一动。

而火小邪,一睡就是一个时辰,而且不是装的,他确实睡得很香甜。

天知道他怎么能在这种鬼见愁一样的地方睡着的,至少金潘觉得,火小邪已经邪门到无法理解的程度了。

这一个时辰,对金潘等人来说,如同过了两年。

只有王孝先和百艳仙主两人,一直深情对望了整整一个时辰,所有痴男怨女的话语,全在眼中。

金潘骂了上万遍:“火小邪你还不醒!你是只猪吗?”之后,终于有了效果,火小邪微微一动,终于翻了个身,看着醒了过来。

金潘心中又激动不已,暗自狂叫:“爷爷,爷爷,你终于醒了!万岁,万岁!”

而火小邪咂巴了一下嘴,呼的一声,又仰面朝天地睡了过去。

金潘心中一凉,继续不着调地暗骂:“畜生!你是我孙子!你这个畜生!”

睡梦中的火小邪闭着眼睛张口骂道:“潘子,你骂我畜生?我是畜生,那你也是,你叫我爷爷,这才像样,嘿嘿嘿,孙子。”接着又呼呼大睡,只像是梦话。

金潘一愣:“莫非火小邪睡着了,反而能梦到我们在想什么?简直没有天理!这他妈的是个什么怪地方!”不过金潘马上止骂,柔情蜜意地看着火小邪,心里万般赞美道:“爷爷,你快醒来!爷爷,亲爱的爷爷,你孙子等你醒来救命啊,亲爱的爷爷。爷爷,你念着我们不顾性命地来救你,别睡了啊,爷爷。”

火小邪睡梦中张着嘴哈哈直乐,金潘内心里发力赞颂,终于等到火小邪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金潘心里山呼万岁,眼巴巴地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眼睛一睁,浓黑依旧,却向田问看来,说道:“田问,你能看见了?”

田问缓缓说道:“模糊能见。”

火小邪嘿嘿直笑:“你也能说话了?”

“能。”

“那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让你休息。”

“嘿嘿!”火小邪仰头看了看,“木媻啊木媻,你使人看到幻觉,如同身临其境,却治了田问的青盲眼,多谢了啊!”

大殿里嗡的一声长响,竟似回应。

火小邪大叫道:“喂,木媻,你打算把我们困到什么时候?”

可并无回应。

火小邪还是大叫道:“什么?永远?你很孤独?”

嗡的一声长响。

“那你让我们走动走动啊!我们一直坐在这里,木头人一样,怎么陪你?”

又是没有回应。

“喂!听到没有?”

可火小邪话音刚落,木媻似乎暴怒起来,嗡嗡声大作,地面、四周的藤蔓翻滚起来,嘎嘎作响,嗵嗵嗵三声巨响,从火小邪头顶、左右两侧,三根数人粗的藤索喷出,直向火小邪袭来。

火小邪并不避让,直勾勾地看着藤索尖端袭来!而藤索尖端在火小邪面前一停,上下摆动不止,看样子没有把火小邪立即缠住的意思。

火小邪嘿嘿邪笑,说道:“你被人偷走了重要的东西,所以绝对不让我们走动,好,明白了!”

嗡嗡声不绝于耳,那三根粗大的藤索,便慢慢退了回去。

再度一片寂然。

“火,火……小……邪。”有轻微而嘶哑的声音传来。

火小邪一见,竟是林婉在奋力说话,嘿嘿笑道:“林婉,你能说话了?太好了!不少事情要问你!嗯?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果然,林婉脸色惨白,双目发红,嘴唇也呈现出青紫之色,看起来竟似中毒的征兆。

“我……快要……死了。”林婉沙哑道。

“嗯??”火小邪眉头一皱。

而田问一听,身子微震,他虽能说话,动弹不得,只见他手指微微颤抖,居然慢慢将手臂抬起了几分,但马上又跌下。

田问低吼道:“林婉!”

林婉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温柔的笑容,说道:“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奇迹。田问,哥哥,没办法,没用了。能死在你的,身边,我,很开心,很开心啊……”说着,一双眼睛渐渐发红,已是无神,向火小邪看来,“火,小邪,木媻,通人性,知人心,它没了眼睛,不知善恶,它也很可怜,你,能和木媻,沟通,你,也救救它。

林婉两缕血泪流下,极力向田问看来:“田问哥哥,田问哥哥,你会,记得我吗?很多年前,我一直,一直跟着,跟着你,是因为,我一直,喜欢你,我好喜欢你的,哥哥。婉儿,要去了,哥哥,婉儿,好想,好想,死在你怀里,哥哥,哥哥……”林婉声音渐低,眼中光芒一闪,随即熄灭,慢慢闭上了眼睛。

百艳、王孝先无不潸然泪下,金潘、乔大、乔二也是眼眶中满是泪水,所有人都明白,林婉死了……

火小邪一双黑眼中,也是微光闪烁不定。

而田问,目光呆了一呆,直到听不见林婉的声音之后,他突然惊天动地的暴吼一声,身子半跪了起来。田问疯了一样怒吼连连,每吼一声,身子便能动一下,直向林婉爬去。

火小邪大喝道:“田问,不要动!你在找死!”

田问不管那许多,依旧大吼不止,终于爬至林婉身边,一把将林婉搂在怀中,闭目大叫:“我来了!”

藤蔓早就蠢蠢欲动,纷纷从地下钻出,田问刚刚抱住了林婉,大把藤蔓已经席卷上来,将两人缠了个结实,噗的一声响,田问、林婉坐下的地面,生生被藤蔓撕出一个大坑,将两人急拽入内。

“你妈的!”火小邪大喝一声,身子一动,已如一道闪电般飞扑上前,赶在从地上钻出的藤索袭击之前,扑到田问和林婉身边,双手一抓,大喝一声,用力甚巨,竟把两人硬生生从坑中拖了出来。

缠住田问、林婉的藤索绷得笔直,和火小邪较力!火小邪哪肯久耗,一手抽刀,精准无比地连续挑刺,刹那间断掉几根藤索,将田问和林婉分了开来。

那些藤索显然对林婉更感兴趣,啪啪几响,又将林婉缠住,继续往下拖去。

田问大叫一声:“不!”可他根本没有行动能力,无法施救。

火小邪管不了林婉,只是死死抱住了田问,向外侧翻滚,脱离了最为危险的地方。

而追逐火小邪的藤索也不罢休,几乎遍地都是,纷纷卷来。

火小邪把田问往地下一放,自己也不再逃,咕咚一下坐在地上,僵立不动,他体内两套经脉,即刻把常用的一套停用,另一套隐而待发,僵硬程度比所有人更甚。

百十根藤索已经碰到了火小邪的身子,却见火小邪纹丝不动,探了几探,居然将火小邪放过,慢慢向回退去。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半晌之后,只听田问沉声道:“何必救我。”

火小邪松了松脸部肌肉,骂道:“你死了不值当!阎王老子查生死簿,又要把你的死算在我的头上!田问,你最好清醒点!他妈的第一次谈情说爱,都是要死要活的,一起去喝孟婆汤,很开心很洒脱是不是?你这个老处男,就算要死,也不必现在为女人去死!”

田问低声道:“为何是林婉。”

火小邪骂道:“你问我,我问谁啊?你觉得木媻会告诉我?这个鬼地方,根本没有道理可讲。田问,不要再发痴了,林婉已经死了,你要好好活着,你还有大事要做!”

田问口气一泄,怅然道:“何为大事。”

火小邪骂道:“田问!我真要瞧不起你了!毁掉五行至尊圣王鼎,不就是你毕生追求的头等大事?你爱上个小妞,就忘光了吗?就要和小妞一起殉情?”

田问听了火小邪此言,长长地啊了一声,慢慢把眼睛一闭,再不言语。

火小邪骂道:“土呆子!想起来了?你干的好事,刚才木媻放过了我,已经是第三次,而且看趋势,木媻发作的程度愈演愈烈!我本来养精蓄锐,能接近中央的祭坛,这下可好,我也得和你们一样傻坐着了!”

火小邪见田问再没有说话的意思,又骂道:“你还不如不说话。”

有吱吱轻叫,那只九品灵貂从地面钻出,一路向火小邪跑来,跳入火小邪怀中,它居然可以四处活动,没有藤蔓纠缠。

火小邪轻轻动了动,把灵貂抱住,说道:“咦?小小邪,木媻怎么不抓你了?让你乱跑?”

灵貂看着火小邪,吱吱叫了几声,眼神中也如同人一样透出疑惑不解的神态。

火小邪低声自语:“莫非……嗯?”邪笑两声,闭目思索,也不再说。

大殿再度一静,最了解木媻的林婉刚能说话便毒发毙命,实在太过不幸。眼下,这片木媻核心,当真没有一丝希望了吗?

不知多了多久,一阵抽泣声传来,火小邪不耐烦地睁眼一看,这哭声乃是不远处的王孝先发出的。

火小邪喝道:“王孝先,你是能说话了,还是只能哭。”

王孝先哭道:“能哭,就能说话。”

火小邪骂道:“别哭了,先说话!你哭什么?”

“我千辛万苦,把火小邪你和田问带到木蛊寨救少主林婉,你们都见面了,林婉还是死了,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被困在这里,不能动弹,随时等死,还连累了百艳仙主,越想越难过,便忍不住哭了。”

“你说话怎么这么利落?”

“我和你一起来的这里,也该轮到我能说话了吧。”

“烦死人,你老实点说。”

“唉,刚才我想哭,但哭不出声,结果突然间嗓子就开了,便能哭能说话了,可能是时间到了吧。”

“时间到了?”

“就和哑药一个道理,时间一到,哑药便失效了。”

“我看不是吧。”

王孝先却并不接话,看向百艳仙主,叫道:“小猫,我爱你啊!如果我们死在这里,来世我们再做夫妻!小猫,我一直不敢对你说,是我怕你只是玩玩我而已,见你下来找我,我就清楚了。小猫,我爱你!我成为木家弟子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亲了我,当时我还是处子之身,吓得几日没有合眼,现在想起来,很是甜蜜。第二次见到你……”王孝先一旦说起肉麻的情爱之话,也是滔滔不绝,但听得出句句都是真心。

百艳仙主情泪长流,努力地一直想说话,终于在王孝先说到第十次见你的时候,百艳仙主呀的一声,说出话来:“乖宝!羞死我了!”百艳仙主大惊,又道,“我也能说话了!”

这两人一旦能说话,后果可想而知,两人虽不能动,但话语连绵不断,互吐衷肠,言语也开始肆无忌惮,很快便讲到床榻之事,好像两人认定不能活着出去,想把一切当说未说之事全部讲个明白,死而无憾。

火小邪是个邪人,也不阻止,任由他们两人使劲乱说。

“我受不了了!”一人高声大骂,“我听得要吐了!你们两人能不能不这么肉麻!不要说得这么淫秽!木家人都是色鬼投胎吗?你们可以去写春宫了!咦?是我在骂人?我怎么也能说话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大骂的这人,正是金潘。

又听二人齐声叫道:“师父!哎呀!哎呀呀!能说话了!”

“大西瓜!”

“二子!”

“大师父!”

“天啊!”

乔大、乔二两人也能说出话来。

金家七名卫士,随后也啊啊啊叫着,纷纷可以说话。

人人憋了许久,终能开口,顿时如同一大锅麻雀炸了窝,吵闹成一片。

只有田羽娘、土家四宗依旧不能说话,也不能睁眼,恨得冷汗直冒,他们想不明白,连金家的卫士都可以说话了,为什么他们不行!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可火小邪并不轻松,反而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大吼道:“统统闭嘴!”

立即一片哑然!

火小邪目视前方,喝道:“是谁让他们说话的!”

金潘大叫:“是我们自己能说话的!”

哄的一声,又说成一片。

“闭嘴!”火小邪大喝道。

又是哑然。

“是谁?”火小邪对着远处叫道。

“是……我……”幽幽然,嘶哑而刺耳的声音,隐约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谁也说不出一句来,均是心头微跳。

“呃,呃呃,呃呃呃……”这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听得人鸡皮疙瘩直冒。

就见一个白发飘飘、遮住面目、佝偻着身子的女子,从不远处慢慢升起,摇晃着身子站了出来,正对众人。

田问厉喝一声:“林婉!”从此女的衣着来看,分明就是林婉。

百艳、金潘、王孝先几乎同时叫道:“林婉,你还活着?”

“呃,呃呃,呃呃呃。”此女只是怪笑,并不作答。

怪笑声中,火小邪眼中黑光乱冒,唰的一下,便电射而出,直直地向此女冲去。

火小邪一动,本该立即有藤蔓追出,可火小邪跑了数步,却毫无动静。

眼见着火小邪就要冲到此女面前,她的身下却轰的一响,大团藤蔓破土而出,连架带托的,把她举上半空。百十道藤索四周游弋而起,直指着火小邪的方向。

火小邪知道这种情况,他再好的身手,也硬闯不得,脚步一停,猛然站住,大喝道:“林婉!不要被木媻迷惑!”

“呃呃呃,你看我是林婉吗?”被举上半空的女子,将白发一收,露出真容。

火小邪如此邪性之人,看到此女的真面目,也是身子一颤,后退一步。

此女的丑陋,绝非寻常言语可以形容。一双血红的眼睛,泛着青丝;面如揉皱了的草纸,黒紫色的斑点无数;几个暗青色的大包,挤得五官全部变形;乌黑的双唇,嘴角挂着黏稠的绿色汁液,实在是丑陋得无法让人直视!

若她是林婉,美丑之差别,怎能让人接受!

可这样丑陋的女子,偏偏就是曾经美得让人心醉、温柔端庄的林婉!

林婉的相貌,也让其他人看了个真切,金潘不能动弹,多看了几眼之后,这种美丑的天壤之别,逼得他胃部翻腾不已,咕的一口,吐出满嘴酸水。

“呃呃呃,我长得美丽之时,谁都视我如掌上明珠,怜爱有加,现在我变得丑了,你们都巴不得我立即去死,滚得越远越好!呃呃呃,火小邪,你退后干什么?你不是也喜欢过我吗?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会喜欢我,还会想救我吗?呃呃呃!”林婉再不遮盖自己丑陋的容貌,直视众人。

火小邪骂道:“林婉,你就算再丑,我也可以救你,但你现在又丑又恶,你安静下来,不要受木媻操纵!”

“呃呃呃!火小邪,你在回避我说的话,我这个样子,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你才见了鬼!林婉,你还不守住神志!”

“呃呃呃,谁是林婉,我现在就是木媻,木媻就是我。火小邪,你知道我为什么三番五次放过你吗?是我知道你是炎火驰之子,他盗走我的眼睛,我就让他的儿子,永远在这里陪着我!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你们所有人,我都不会让你们死的,永远在这里陪着我!直到烂成一堆腐肉,呃呃呃,呃呃呃!”

“林婉!”只听田问大叫道。

林婉血红的眼睛向田问看来,呃呃呃怪笑几声,说道:“田问,我十多年前,就喜欢上你,可你这个土家怪物,偏偏认为我是木家魔女,淫荡成性,根本就不搭理我,害我苦苦跟随你去五行地宫寻死,临走时连句谢也不说!你当初为何不喜欢我?为何拒我于千里之外?当初你要和我在一起,我哪会七年毒发,哪会有今天这个丑陋的模样!田问,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也要受到惩罚!呃呃呃,你们动起来吧,开始跑吧,开始逃吧,开始惨叫吧,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林婉话音一落,金潘等人身上顿时一松,连田羽娘等土家人,也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的行动能力,立即恢复。

金潘等人就坐于此,血脉淤塞,手脚酸麻,一恢复过来,并不能立即站起,而是纷纷跌倒在地,翻滚压捏一番,才算好了一点,已能勉强站立。

金潘等人的电锯刀,早就没电,金潘抽出双枪在手,直指林婉,喝道:“林婉,你想怎么样?我照样敢杀了你!”

乔大、乔二、金家卫士见少主金潘发威,也不犹豫,纷纷拔枪相向。

田羽娘等土家人好不容易恢复,第一时间便向田问围来,田羽娘抓住田问的胳膊,厉声道:“儿啊!她已不是林婉了!杀了她吧,我们还有救!”

只有百艳仙主和王孝先管不了许多,跌跌撞撞地向彼此跑来,呼唤对方的昵称“乖宝”“小猫”。

林婉怪笑道:“杀了我?呃呃呃,看你们怎么能杀了我?”

金潘等人脚下,骤然间波浪一般翻滚,嘭的一声巨响,大团藤蔓疯也似的冲出地面,其势之猛,金潘、乔大、  乔二和金家卫士,哪能站立得住,人如同小虫一般,瞬间被冲飞起,七零八落得四下跌去。

金潘很是厉害,飞在半空中,还向林婉连开三枪,可惜他手感未恢复,三枪均未射中。

林婉尖叫道:“可惜没打中!呃呃呃!”

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这座大殿,从上方、四周、地面,均涌出无数藤蔓,哪里还能看到一丝逃生的道路。

田羽娘见势不妙,大喝道:“土家四门,破地潜行!”

土家搬山尊者田迟,暴吼一声,将身上衣服撕毁,双手一叉,套上一对扁平的铁制“鹅掌”,双臂、手肘、双脚、膝盖,迸出千百根钢刺,身子一弓,便向地上猛挖。其速之快,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动作,眨眼之间,土石混着藤蔓乱飞,生生让他钻出一个大洞。

发丘神官田遥、摸金督尉田令、御岭道宗田观,也是飞速褪去外衣,露出一身与田问相仿的鳞甲装,罩住了面部,居于田迟的三个方位,借势也往下猛钻。

这四人合力,好生厉害,逢石裂石,逢土即入,逢木则断,电光火石地挖出一个坑洞来,四人均已没入。

田羽娘拉紧田问,大叫道:“儿啊,快随我走!”

田问却不动弹,沉声道:“走不了的。”

此话既出,当真不假,没等田羽娘强行拉走田问,刚挖好的洞口下一声爆响,数道一人粗的藤索顶着田遥四人,直冲半空,逼得田羽娘、田问连连后退。

在空中的田遥四人,虽被藤索卷住,也无败象,身子一转,便断了藤索,凌空跳下!可四人还未能落地,两道墙一般浓密的藤团从两侧袭来,半空中轰的一声相撞,把四人牢牢夹在中央,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是能迅速挣脱的。

四人闷叫几声,已被缠成粽子一般,再度被密密麻麻的藤索拎到高空,好似蛛网上被蛛丝缠死的四只小虫,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土家四门宗主从掘地寻求脱困,到被束缚于高空,要论时间长短,不过二十多秒,木媻的威力,确实远超五行地宫的木家青蔓桡虚宫百倍。

田羽娘惊声大叫,也知无力回天,拉着田问就要向外围硬闯。

田问面无表情地随着田羽娘跑了几步,密密麻麻,四面八方涌来的藤蔓已把两人缠住,田羽娘强行挣脱数次,还是被困,缠成粽子,急速被提至半空中。田问根本没有准备反抗,反而比田羽娘晚了半分,才被藤蔓缠死,同样囚在空中。

地面上百艳仙主、王孝先终于抱在了一起,刚刚感触到对方体温,连话也没有说出,两人便被藤蔓硬生生地分开,越拖越远。百艳仙主和王孝先哀叫“乖宝、小猫”两声,连嘴巴也被缠死,说不出话,只剩呜咽,很快两人被层层藤蔓拦住,连看都看不到对方了。

金潘、乔大、乔二、金家卫士等一众人,更不用说,在田羽娘、田问被缠之前,就已经被卷成一团,不露口鼻地挂在空中各处。

唯独火小邪没被藤蔓袭击,但四周的藤蔓已经把火小邪,连同林婉在内,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半球形状。

火小邪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田问、金潘等人的状况,一双黑眼只是牢牢盯着林婉的丑陋面目,闭口不语。

林婉怪笑道:“火小邪,呃呃呃,你还不跑?跑啊!”

火小邪骂道:“跑你妈的跑!这阵势,一百个炎火驰也要被抓住。我倒是奇怪了,我这个该死的爹炎火驰,怎么能从这种地方,把木媻之眼偷走的!”

“在呃呃呃,炎火驰偷走木媻之眼前,木媻也不会这样做!”

“便宜全让我爹占了,剩下我们给他擦屁股!真他娘的晦气!林婉,我问你,你现在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呃呃呃,关你什么事?”

“你这个丑八怪样子,比五行地宫里更丑了一千倍!我就说奇怪,你七年毒发,应该先是变丑,然后再死,怎么这次先死,再变丑!嘿嘿嘿,要么是木媻操纵了你,要么是你操纵了木媻,你一身木毒,说不定木媻很喜欢,你是故意先死,好让木媻把你弄走的吧。林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算计好了的!你不是想当木王,而是想把木家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掉!”

“呃呃呃,火小邪,你真会胡猜,不过,你猜对了一点点。”

“田问再固执,也只想毁鼎,不想让土家消亡,林婉,毁掉木家,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我从小就以身试毒,炼成毒身,所受折磨,你一万辈子也体会不到。木家女子为求活命,遍寻男饵,人尽可夫,千百年多少木家女子被人称为妖女、淫邪之妇。木家女子花容月貌,偏偏让你蛇蝎心肠,可滥爱而不得专情,明明情有所属,偏要背弃爱人,与其他男子苟合。我当年追求不上田问,只好拿你炼饵,色诱于你,只求多活几日,能让田问对我动情,你当我乐意吗?开心吗?我母亲便是被木家这样恶毒的规矩害死,我父亲林木森,为求毁掉木家,三十年如一日苦思,终于有了让我完成使命的机会!实话告诉你,药锁不是因你而失效,使得木媻异动,而是我父亲的杰作,就为了斗药大会上,用我的木毒之身,控制异动的木媻,把木家精英一网打尽,全数杀掉!呃呃呃!就算木家其他人手段用尽,药锁是不可能恢复的!而炼成新的药锁,也是不可能的!木家完蛋了!这次真的完蛋了!火小邪,我佩服你的想象力!同时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和田问来到这里,恐怕还没有这么顺利!”

“原来是这样,你宁肯丑陋到极点,也打算与木家同归于尽,杀了地面上的近千人,把木蛊寨连根拔掉,说你是正义,对,说你是邪恶,也对。你未达目的,连与你朝夕相处的逍遥枝弟子,也要全部杀掉?而且你爹还活着。”

“呃呃呃!木家四枝,无不是守卫木家的虚假道义,一枝不除,木家就不会消亡!”

火小邪邪笑一声,问道,“林婉,那你到底爱不爱田问?”

林婉沉默片刻,呃呃呃怪笑道:“我这个样子,田问还能爱我吗?再说我爱不爱他,与你有关系吗?”

“没有。”

“那你可以闭嘴了!”

林婉哇的一声叫,层层藤蔓席卷而来,立即把火小邪包裹得严严实实,拽入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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