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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烟为火因


十天之后,中华民国热河省境内,缓坡平原地带,烈日当头,晴空万里,放眼看去,直到视线消失在地平线上,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微风吹拂,草木摇曳,有飞鸟悠然飞过,发出一声声悦耳的啼鸣。大好河山,一派和平安详的景象。

可就在刹那之间,机械的嗡嗡声传来,天边的云层中,几个黑点骤然出现,编成三角队形急速飞行,拉出的白色气流,撕裂了湛蓝的长空。那是几架日本的零式侦察飞机!

这几架飞机在空中打了个盘旋,三架继续前飞,另一架则调头返航。空气中,充斥着滴滴答答的电流信号声。

地平线上,尘烟冲天而起,轰轰轰轰的噪声不停,好像把本来徐徐的微风也激得不安起来。烟尘中,无数钢铁怪兽贴着地面,嚎叫着冲了出来,大地震动,飞鸟惊散。

更多,更多,越来越多!满山遍野,全是移动着的日本国旗和军旗、坦克、大炮、战车,无数的军人,如林的枪炮。

日本第十三、第十九特混装甲兵团,人数十万,正在向晋陕两省方向进发。

两骑彪悍的战马,从军人中骑出,直奔一个小山头,上面所乘两个日本将领,均是将军级别,一个是大将军衔,一个则是中将。

这两员将领,不带任何随从,直奔至山头,方才拉住缰绳,停在高处。

其中中将军衔的军人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开来一看,抬起头望了望远处,沉声道:“东丸大将!我们到了!”

那大将军衔的军人,架起胸前的望远镜,细细地观看一番,说道:“依田君!就是这里了,你现在可以开始调动你的部队了。千万不要让伊润大人失望!”

这中将军衔的军人,就是依田极人。

依田中将哈依一声,高呼道:“天皇万岁!依田极人一定不辱使命!”

依田中将一拉缰绳,猛抽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

很快,就见到这一片浩大的行军区中,有三成多的部队突然分道扬镳,在一阵复杂的行军穿插中,分成数股,以全机械化运输的方式,骤然间向南疾行而去。

两个小时之后,一片丘陵地带的小山包,被突然袭来的日本大军团团围住,用密不透风形容,丝毫不为过。

只听一声炮响,一个巨大的信号弹射向天空,形成包围圈的日本士兵,与所有坦克,战车结为密集队形,里三层外三层地向前推进,逐渐缩小包围圈。

炮声震天,只要前方有阻挡视线的东西,无论灌木杂草,还是沟壑巨石,全部用炮弹炸得粉碎!一只狐狸惊得从山石后跃出,只是略略露出了半个尾巴,就听日军高叫不止,随即子弹密集得如同泼水一样,直扫过去,直到把那一小片藏身之处,打成一片血雾。

不仅如此,包围圈后面几层,全部都是拖网罩地,一阶比一阶高,如同形成了一个渔网,将这座小山丘周围完整地包围了起来。

这是一次惊人的、史无前例的“狩猎”行动,日军的目标,就是在这座小小山丘上的盗贼!

此时在山丘顶部的一座不大的院落内,数个穿灰衣,系红色腰带,挂红腰牌的精壮汉子急奔而入,神色焦急。这些大汉也不言语,只是彼此看了一眼,就向内堂跑去。

等进了内堂,才看到内堂的一扇墙壁早已大开,显出一条斜向下的宽大通道来。

众人急忙奔入,再向前行,没有多远,就看到地下豁然开朗,乃是一片广大的地下建筑。这片地下建筑,足有三层之多,围绕着一个十米见方的小广场而建,而居中的小广场上,地面均用暗红的大石铺成,正中一个亮红的火字,显得极为显眼。

在小广场四周,插着红色大旗,均是红底,上面仅有一个字——“祭”。

这几个汉子鱼贯而入,神色虽急,却不敢迈开大步奔跑,只是小步快行。就算如此,依旧行动如飞。

等这些人进了正南的一间大屋,才算再度放开了手脚,一个个飞扑上前,单膝跪地,抱拳高呼道:“正南被围!”

“正北被围!”

“正东被围!”

“正西被围!”

或坐或站在这个大堂之中的人,约有三十人之多,正前方有一高台,上面端坐了一个披肩卷发、髯须、狮目的大汉,正是火王严烈!严烈下方,则坐着九堂一法的火法坛主火炽道人、博火堂堂主博景尘、辅火堂堂主辅景在、严火堂堂主严景天以及各堂弟子数人。

居于严烈身后,则垂手肃立着一人,穿着火家火云锦袍,正是郑则道。

这四个火家弟子一通禀告,大堂中一片鸦雀无声,都向火王严烈看来。

火王严烈眉头紧皱,喝道:“细细道来!”

前来禀告的四个大汉中,有一人应了声是,大声道:“是日军!番号不明!已呈四面合围之势,人数约有三万之众,坦克等装甲战车更有近两千,一共架起了六道包围圈,前方是坦克和重型机枪开路,只要稍见异常,无论土石树木,全部炸毁,不容半分阻挡,而后方架设了约一丈二的铁网,持渔网的人更是无数!这支部队正在缓慢推进,缩小包围圈,还没有攻上来的意思!他们采用密集战术,只围不攻,队形不变,我们上去一人试探……已被……炸死……”

火王严烈厉哼道:“终于找上门来了!还动用了这么多士兵!看来他们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有火炽道人拍案而起,大骂道:“这些日本小鬼子欺人太甚!这几年没少找我们火家麻烦,现在居然重兵合围火家祭坛!真当我们会束手就擒吗?火王大人,我火炽道人愿打头阵,使火攻杀入敌阵,毙掉日军的将领!”

博火堂堂主博景尘是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打扮,冷哼一声,说道:“火炽,对方有三万之众,设围六层,你是想被生擒吗?身为火家一坛之主,只知道火家规矩,不知道动脑筋吗?”

火炽道人大喝道:“老尘!你这个贪生怕死之辈!三万人你就吓破胆了?”

博景尘依旧冷哼道:“火炽,你这想法和山匪土寇何异!有辱贼盗之风!”

火炽道人啊的一声大叫,怒目而视,吼道:“火家祭坛何等庄严之地,岂容日寇合围,难道你想等着小鬼子攻进来再想办法吗?”

博景尘丝毫不避,硬碰硬地说道:“火家盗众,被日寇生擒才是耻辱!我们就该避入地下暗道,先行撤离,让日寇扑空,才是正理!”

辅火堂堂主辅景在是个表情冷傲的中年女子,站起身来喝道:“老尘,此时就说避让,为时过早了吧!简直毫无骨气!”

火炽道人接口道:“辅堂主说得好。”

辅景在转头骂道:“火炽道人,但你所说杀入敌阵,简直如同三岁儿童的脑筋!”

火炽道人唰的一下,气得脸上通红,高声骂道:“妇人之见!臭不可闻!”

严火堂堂主严景天见要吵起来,大摇其头,站起来叫道:“大家先不要争了!我们能不能先心平气和地商量一下?”

火炽道人、博景尘、辅景在同时叫道:“不能。”

又听一声高呼,有一个灰衣大汉急奔而至,还没有跑到跟前,就扑通一下跌倒在地。几个灰衣汉子连忙将他扶起,才发现此人手脚脸部都被酸液腐蚀得一片血红。

这新来的大汉也是强横,稍一平复,立即跪倒拜道:“火王大人,我们的暗道内已被注入了毒水!毒性甚烈!我们好几个弟兄没跑掉,已经死在暗道里了!现在暗道已经没法用了!”

大堂里又是一片沉默。

火炽道人猛然哈哈大笑,指着博景尘喝道:“老尘,你的逃生之路没有了!”

博景尘按捺不住,啪地站起,就要反唇相讥。

“都闭嘴!”火王严烈一声暴喝,震得大堂内嗡嗡直响。

众人见火王严烈发作,这才颇为不甘心地退到椅子上坐下。

火王严烈骂道:“你们几个吵了二十多年,还没有吵够吗?火家早晚要毁在你们的口舌之下!都给我闭嘴!”

火炽道人委屈地说道:“火王大人,我们几个吵归吵,还是一条心的,总比其尊景齐那几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强得多。今天这个局面,我还想说是不是那几个老东西伙同日本鬼子干的好事呢!想把你赶下来……”

火王严烈骂道:“放屁!火炽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再敢胡说,我今天就把你赶出火家!”

火炽道人撇了撇嘴,再不敢多说。

火王严烈扫视了大堂一眼,微微扭头,对郑则道说道:“严道,你说说你的意见。”

郑则道赶忙一鞠躬,上前一步,向下方说道:“三位堂主,火炽坛主,各位兄弟,严道斗胆说上几句。”

郑则道开口说话,大堂里的众人倒都平缓下来,安静地向郑则道看来。

郑则道肃然道:“日军突然进犯,部署严密,兵力庞大,又不急于攻击,一定是筹备良久,对火家有非分之想。我前几日与水家人在奉天,竟没有一丝一毫关于这次围攻的消息,想必此时调动,仅限于日军最高层的数人知晓,而且主谋之人,必然对火家十分熟悉。最近几年,日本忍军如同跗骨之蛆,对火家纠缠不休,我们虽有伤亡,好在也没有让倭寇占到太大便宜。所以依我所见,这次围攻乃是日本忍军策划,旨在一举剿灭火家主力。”

火炽道人插嘴道:“我们这里不到一百人,九堂一法,还差六位,什么主力!”

郑则道抱拳道:“火炽道人,我看是因为火王大人在此,所以才能吸引到这么多日寇前来。”

郑则道转身对火王严烈说道:“火王大人,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火王严烈道:“但说无妨!”

郑则道说道:“谢火王大人。我看此次围攻,日寇针对的只是火王大人你一个人,而不是要铲除火家。”

博景尘在下方说道:“严道,火家若无火王,还能叫火家吗?我们与火王大人同生共死,针对火王一个人,亦是与火家不共戴天。”

郑则道说道:“博堂主,我的意思是说,日寇可能想谋求的是火王之位。”

辅景在尖声道:“日寇就算今天把我们都杀了,篡夺火王之位,能得到什么好处?火家有谁会服他们!”

郑则道说道:“日寇若能得到火王之位,只要力保火王信物不失,火家群龙无首,新火王若颁布火家不得与日寇相抗的法令,甚至是协助日寇掳掠中华,火家其他人听还是不听?”

火炽道人黯然道:“那几个老贼只怕要听从安排,特别是尊火堂堂主尊景齐,这老贼自居首堂,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博景尘、辅景在、严景天三人均是黯然,默然不语,大堂内气氛为之一滞。

火王严烈哈哈大笑,打破了沉默,高声道:“好了!严道,你说得很好,退下吧!”

郑则道抱拳示意,静静退开一边。

火王严烈哈哈笑道:“伊润广义啊伊润广义,你有种就来吧!我看你能奈我何!大家听了!”

在场众人无不抱拳称是。

火王严烈说道:“我们到外面观看,今晚定有人攻入!我们静观其变!今晚我与伊润小儿不死不休,若他真有能耐胜了我,我亦会让出火王之位!保你们平安!”

话音刚落,就听上方一声巨响,震得屋顶碎屑直落。众人还未坐定,巨大的爆炸声连珠炮一样袭来,整个地下,如同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再看地面之上,无数的炮弹黑压压一片向山顶飞来,爆炸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这势头显然是要将这座小小的山头,夷为平地。

地动山摇,响声如雷,地下大堂中的一众火家贼人反倒安静下来,没有人呼喊,也没有离开,都是默默地或坐或立,如同扎根在地面似的,任凭周遭剧烈变化,也不动分毫。

这次炮弹攻击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渐渐减缓。

爆炸声刚刚一歇,就见一个全身浴血,炸得面孔焦黑的男人冲入,依旧规规矩矩地跪拜喝道:“禀告火王大人,进山的所有机关全部被夷平!上面的房舍也全部损坏!包围的日军仍然在缓慢推进!”

火王严烈长身站起,狠狠骂道:“伊润广义这些无胆鼠辈!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大堂外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滚滚烟尘伴随着气浪翻滚而入,众人大惊,不得不起身,向后退去。

霎时间,爆炸声又密集地响起,只是与上次不同,似乎炸弹穿破了地面,直入地下才爆炸。

大堂被震得梁断木折,大块大块的土石从上空砸落,好端端的一个厅堂,眨眼间就看不出形状。

众人向屋角边缘处退去,火王严烈怒骂道:“竟用穿甲弹轰击地下!各位兄弟,我们暂退到更深处,快!火炽道人,你立即让上层的人,也全部撤下,不必硬撑!”

众人应了,只听隆隆作响,墙角一片巨大的砖石已被火家盗众揭开,露出直通向下的洞口来。火家众人鱼贯跃入,很快便悉数撤离。

火家众人刚走,一枚锥形的炮弹破顶而入,在大堂中剧烈地爆炸,轰得整个房间,片片碎裂!刚才火家众人若是不走,哪里还有命在?

再看日军的包围圈中,依田中将正站在一辆卡车的顶部,用望远镜查看着轰炸的情况。

依田中将颇为满意地笑了声,撤下望远镜,大叫道:“继续攻击!第三轮轰炸准备!”

很快,天空中密集的轰炸机群飞至,一枚又一枚的重磅炸弹投下,那座小山火光冲天,几乎变成了一座钢铁炼狱。

轰炸从白天开始,一直持续到黄昏,中间只有些许的中断,也不知有多少炸弹落在这个山头上。浓烟散去之后,原本草木成林,沟壑遍布的小山丘,已成为一片焦土,足足被爆炸削下了二三丈的山头。

日军的坦克车开始整体推进,碾压着眼前的一切,一直前行到小山丘下,方才停了下来。大批日军士兵从坦克后跃出,挥舞着铁铲,开始挖沟,沟刚一挖完,就被投入无数树木石块,淋上汽油点燃,数道巨大的火圈腾然而起,依旧是牢牢把这座山头困住。

日头西沉,天已经黑了,只是在这座山丘周围,还是亮如白昼,几百股雪亮的探照灯射在山头上,加上无数弹坑,场面诡异得让人心头发虚。

短暂的平静之后,古怪而尖锐的哨音拔地而起,回荡在上空,一条又一条黑色的人影从日军的包围圈中跃出,从围绕山丘火圈的几个开口处蜂拥而入,这些黑影手中皆握着一把一米长短的黑色忍刀,刀光闪闪,晃得刺眼。

哨音持续不停,忽然一顿,再无声息。那些本来照着山头各处的探照灯纷纷下撤,聚在半山腰以下。光亮越强,黑暗越胜,这座山头的最上端顿时像抹了一层黑炭似的,黑黝黝的酷似一个坟头,而大批冲上山的黑影也消失不见。

未过多时,只听山头上有几人的厉声惨呼传来,让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惨呼过后,又再度平复下来,听不到任何声响。

此时在颇深的地下暗道中,火王严烈等人正聚于一处石室,彼此沉默不语。

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灰衣大汉一骨碌摔入石室内,紧紧捂着右肩,他的右胳膊已经不见了,鲜血早已染红了半边身子。

灰衣大汉顾不上疼痛,只是高声叫道:“火王大人!各位堂主!忍者上来了,数不清有多少,刚才出去探查情况的几个兄弟,全部战死了!这些忍者正在寻找下来的洞口,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了!”

火王严烈喝道:“你快去包扎!”

有几个火家人赶忙上前把受伤者扶走,退至一旁包扎。

火炽道人见状,厉声道:“火王大人!我们忍了一天了!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了!与其等忍者下来,不如我们一起上去,与他们分个高下!小日本骑在火家脖子上拉屎拉尿,我再也受不了了!”

博景尘、辅景在、严景天等一众火家盗众,无不咬牙切齿,大声应和。

火王严烈见郑则道沉默不语,问道:“严道,你有何看法?”

郑则道一抱拳,说道:“火王大人,时至今日,避是避不过了,我们不得不与忍者一战。只是对方来势汹汹,必然是倾巢而出,我们既要获胜,又要设法逃出包围圈,所以徒儿认为,我们上去之后,先摆火锥阵,守住阵型,以守待攻,不要急于和忍者开战,火王大人可以亲自出面,喝令忍者头目出来对峙,弄清他们的真实意图,找到破绽,才可进退有度。”

火王严烈环视一周,问道:“大家可有其他意见。”

博景尘说道:“严道说得甚好,我们这里有六十多人,三堂一法的主要徒众皆在,足够结出四道火锥阵,能保一时不失!”

辅景在亦道:“严道说得不错,要打也打个明白。”

严景天说道:“我同意,火锥阵严火堂愿守外围。”

火炽道人喝道:“听火王大人和火传使安排!”

火王严烈哈哈大笑,袖口一抖,两根黑乎乎的,遍布通红血脉纹路的短锥持于手中,此物正是火家难得一见的血纹锥。火王严烈喝道:“好!我们准备好家伙,今天玩个痛快!”

众人齐声应了,各自准备不表。

地面之上,几个黑衣忍者正在四处游弋,寻找可以通向地下的入口。有一个忍者使忍刀一探,立即低呼同伴过来,三个忍者聚在一处,将一块大石揭开,果然看到一处断裂的石板,下面是一个洞口。正当其中一个忍者要再行试探,突然见下方红光一闪,嘭的一声巨响,一股火焰冲天而起,这个忍者没能避开,被劈头盖脸地罩住,顿时让他成了一个火人。其他忍者连忙后退,持刀警戒,并不上前相助。那个着火的忍者也不喊叫,只是呜呜闷哼,不断扭动拍打身上的火焰,可是火焰越拍就烧得越旺,那忍者伏地扳了几下,再也不动,一命呜呼。

黑暗中沙沙作响,数不清的忍者飞快得移动着,似乎对刚才烧死一人,毫不在意。

却听嘭嘭嘭连响,四个火球从地面喷出,升上半空足足有七八米高,然后嗵的一声,炸得火团四溅,一时间将偌大的一片山头照亮。就在这片刻光亮下,只见山头各处,黑压压的一大片忍者在亮光下一闪而过,人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之多。

突突突突突,又见一处地方,连珠炮一般的小火球四处扫射,数量不计其数,这些小火球也是奇怪,射程不远,却连蹦带跳,若碰到大力阻止,啪的一下就炸成一个大火球,猛烈燃烧,不见熄灭。有忍者不信,挥刀去砍,刀锋一碰,就被炸成一个火人,救无可救。

如此这般,生生地逼退了部分忍军,腾出一片空地来。

一个个的灰衣人从地下跳出,其速惊人,有的灰衣人刚一出现,还跳在半空,手中便舞出两条火龙,嗡嗡作响,噼噼啪啪火星四溅,如同活物一般,威势惊人。周围的忍者见了,知道厉害,也不敢贸然上前。

灰衣人越来越多,眨眼工夫,便占据了硕大一片空地,摆出了阵法。

此阵厉害!一共分为四层,最外层是十多个持火鞭的,头戴石棉套,身后背着四个发亮的竹筒,火鞭的一段便是连在竹筒上。舞动起来,如同数十条火龙在空中游弋,火焰可大可小,空中一个弯折,便啪啪巨响,同时还有细小的火珠漫射开来,火珠虽小,烈性仍然强大,谁也不敢妄碰。

第二层是十余个持长刀的灰衣人,那些长刀与别的刀不同,通体发红,刀身有两指厚,稍一挥动,还能看到隐隐的火焰泛出,好像空气也能被点着似的。

第三层是十余个空手肃立的大汉,但手上不知戴了个什么手套,腰上密密匝匝地绑着皮质囊袋,看模样也不好惹。

第四层又是十余个大汉,手持两根似木非木的长棍,棍子一段有个五指钢爪,好像一只手一样。由人缓缓调转长棍方向,就见那五指钢爪真的如同人手一样,或成二指状,或成拳状,转换之间,有咔咔机簧声作响。

阵中央,则是两人静立,一个是火王严烈,一个是郑则道!

火王严烈手中那两根血纹锥,真是神物!忽明忽暗,好像会呼吸似的,每次明暗之间,那锥上的血纹就会爆涨,好像有岩浆在其中涌动一般,发出极为耀眼的红光。

而郑则道,穿着一身火云盘绕的衣服,持扇肃立,衣服上的丝线亮光闪闪,真的很像火焰在身上燃烧似的。相比之下,火王严烈的衣服就低调了许多,只在胸前绣着火云,不像郑则道的衣服,连肩头上都是。

此阵结成,光是气势就足够惊人,外围的忍者越聚越多,却谁也不敢上前一步,只是不断游弋变换身位,监视着火家众人的一举一动。

忍者在快速地移动,这个阵法也在不断微动。四层防御所站之人,彼此从空当处交错而立,脚步微动寻找空隙,互为结守,若是有人上前,四层齐动,只怕是大罗神仙,也难逃过一击。

黑夜之中的这种火家阵法,很是耀眼,山下的依田中将和无数士兵远远看去,只见山顶一丝丝的火蛇乱蹿,红光滚滚,最顶端还有舍利子一样的东西闪动,却看不清是有人操纵。所以日本军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不少人已经念起了阿弥陀佛,心生惧意。

火炽道人结的最内一阵,向火王严烈报道:“四道火锥阵已成!听火王大人吩咐!”

火王严烈应了一声,那火炽道人颇为不甘地补充一句:“要是九堂一法都在,结火家火烈十绝阵,定能把今日进犯祭坛的所有鬼子忍者全部干掉!妈的!”

火王严烈见阵法已成,忍者不敢上前,并不与火炽道人搭腔,只是哈哈大笑道:“伊润我儿!火王严烈在此!你要是在,就快快滚出来见我!”

严烈喝完,场面为之一静,只听得四周忍者脚步声沙沙作响,却无人答话。

严烈眉头一皱,本想再喊,却从心里冒出一股子寒意。严烈立即改口大喝道:“布防!”

刹那间,就听到嘶嘶的裂空之声,若有若无地划过黑暗的夜空,以火家人的眼力,方能看到有一片片、一点点的寒光从大批忍者之中飞出,冲着火锥阵而来。

那是数百枚暗黑色的十字形飞镖!

好在严烈号令及时,火家一众人等方才做好了充分准备。刹那之间,第一圈持火鞭之人双手劲挥,只见火龙飞舞,直直迎着飞镖而去。

好厉害的防御!第一圈火鞭在空中狂卷,只要与飞镖一碰,火星微溅,使得漫天均是细小的火花。飞镖被扫得乱飞,大部分袭人的飞镖被扫下。而内圈的持长刀、刀棍的人也凭空指点格挡,不是把飞镖的劲力卸掉,便是一击将飞镖引至安全之处,使的全是巧劲。

那手中不持任何武器的空手大汉,竟连手也不伸,只是脚步移动,身子微摆,便躲过“漏网之镖”。

别看火家人布阵的大部分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哪个不是火性十足,身手敏捷,眼明手快,若任一个在江湖上游走,都可用大盗来称呼。

忍者这番飞镖的攻击,虽说厉害,但仍属于硬碰硬的招式,火家人最不惧怕的便是如此。

转瞬之间,这一轮镖雨被火家尽数格挡下来,未能伤到火家人皮毛。

火王严烈轻哼一声,心想道:“这等水平,想攻下火锥阵还是痴心妄想。伊润广义曾是火家弟子,一直做到过以前炎火堂的右行度,不该如此愚笨。最大的可能,是伊润广义用此方法来试试阵,看看今天布阵的火家人,大概是什么级别。”

火王严烈想到这里,就听身旁的郑则道轻呼道:“火王小心!”

火王严烈其实亦有察觉,手中的血纹锥向上方一指,“当”的一声锐响,就见血纹锥的尖端处,套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九齿飞镖正中孔洞。这飞镖比普通的十字飞镖大了一倍,更像是个飞盘,自然也沉重得多,火王严烈将此镖从空中取下,飞镖还在呼呼地旋转不止。可见能掷出此盘,从高空急袭严烈之人,腕力之大,准头之足,超乎常人。

火王严烈手一抖,那飞镖戛然停止旋转,依旧挂在血纹锥上。

郑则道一见,低声惊道:“怎么!这不是我们的九齿盘吗?”

火王严烈若有所思,将此镖用手取下,掂量了一下,脸上微微抽搐,一把将此镖丢在地上,沉声道:“正是九齿盘……”

火炽道人就在火王严烈下方两步开外,见火王严烈将九齿盘丢落在地,已然看清这是何物。火炽道人神色顿时一暗,竟愣了一愣,抬头说道:“火王大人……这……”

火王严烈面色严肃,一挥手止住火炽道人说话:“不用管!待我再问!”

郑则道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皱紧了眉头,沉默不语。

火王严烈抖擞精神,昂首大喝道:“伊润我儿,你的忍军只有这点本事?”

密密麻麻游移在外围的忍者中,无人答话。

火王严烈继续高声喝道:“伊润广义,你不用变着法子来试探!今日你将我围住,我已经动了杀心!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快快滚出来说话,免得两败俱伤,徒增杀孽!”火王严烈高举血纹锥,大喝道:“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攻了!”

正当火王严烈要挥下血纹锥时,“呵呵!呵呵呵呵!”低沉而又充满了嘲讽之意的笑声从忍军中传出,声音虽然不大,但所有人听得无不一清二楚。

忍者们立即像着了魔似的,站住了身形,纷纷退开,闪出一条路来。

阴暗中,一团黑影缓缓地走出,一直走到忍者们的最外围,猛然一亮,一团黑影中闪出一个穿着雪白和服的男子,这身衣裳,在这片黑漆漆的山顶上显得极为显眼,简直有点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伊润广义。

伊润广义走到近前,站住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火王严烈,高声道:“严烈!我们又见面了!”

火王严烈骂道:“只恨五行地宫被破当日,我没能取你狗头!”

伊润广义大笑道:“严烈,不用大声吆喝,给自己竖旗!你这个无耻小人,篡夺火王之位已有多年,今日你交出火王信物,让出火王尊位便罢,可饶你今日不死,否则定要你死无全尸!”

火王严烈大怒道:“伊润广义,谁是无耻之辈,你心里清楚!来来来,你若能赢我,我就让出火王!”  火王严烈上前一步,怒视伊润广义。

伊润广义并不接招,冷笑三声,反而喝道:“大日本帝国忍军悉数精锐皆在此地,五百忍者,三十修罗,四门奥义,你以为你们凭此几十号人,区区四层的火锥阵,能逃出此地吗?”

火王严烈喝道:“少说废话!你先与我一战!”

伊润广义还是不搭腔,依旧喝道:“你这个火王!祭坛被围,火家却只有三两个堂主在此,九堂一法何在?如此残败不堪、分崩离析的火家,你这个火王是怎么当的?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哈哈哈!你们这些受严烈欺瞒的火家弟子,不要替严烈送死,只要你们弃了严烈,我保你们安全离开!”

没等到火王严烈说话,那火炽道人已经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叫骂道:“伊润小鬼子!你再敢蛊惑人心,今天必将你挖心掏肺!”

火炽道人虽怒,博景尘、辅景在、严景天三位居于阵内的堂主,却显得异常沉默。特别是辅景在,眼神已有些闪烁。

伊润广义听火炽道人叫骂,只是冷笑,毫不动怒,一双锐利的眼睛,不住地在火家众人身上扫来扫去,并在郑则道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郑则道当然认识伊润广义,见识过他的厉害,被伊润广义一瞅,背心阵阵发凉,心中又恨又惧。尽管如此,郑则道还是眯起眼睛,十分敌视地看着伊润广义,气势上并未落在下风。

火王严烈此时心焦得很,伊润广义的来意已经说明,并非是剿灭火家,而是要夺自己火王之位。伊润广义的架势,明显是不受激将,拒绝与自己一对一地比试,若让他继续这样耗下去,不仅众人难以脱困,更让自己身处被动。可事到如今,主动权在伊润广义那边,又该如何是好?

火王严烈心知犹豫不得,必须立下决断,心中一稳,便拿定了主意。

火王严烈将血纹锥举起,横在空中,高声道:“四方八重,火家听令!”严烈的举止动作,乃是转守为攻,全力击杀之意。

火锥阵中,听到四方八重四字,谁会不知火王的意思?众人严阵以待,只等严烈一声令下。

“且慢!”阵中一人高声喝道,“火王三思!”

只见火家堂主辅景在一转身,向火王严烈抱拳。

火王严烈倒是一愣,火炽道人本已做好准备,被辅景在猛一阻止,顺不过气,张口便骂:“你干什么!”

辅景在站直了身子,冲火王严烈说道:“火王大人,景在有一句话,请我说出后你再决定!”

火炽道人喝道:“老辅,你是什么意思!”

辅景在也不理火炽道人,歪嘴一笑,也不等火王严烈同意,直接说道:“火王大人,我很想问问伊润广义想推举谁为新的火王,请火王大人准许!万一和火王大人想的一样,呵呵……”

郑则道心头微微一震,张口就说道:“辅堂主!你是要临阵倒戈吗?”

火炽道人骂道:“老辅!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辅景在哼道:“我既不是倒戈,也没说混账话,我们是贼盗世家!贼性如此!我天生好奇,如果伊润广义选对了人,我便认了,如果不对,我要死也想死得明白!”

火炽道人大骂:“辅景在!好个浑蛋!”

辅景在依旧哼道:“火炽,你搞清楚,我们是贼盗世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火家家法虽严,但哪条哪款规定我不许这么问了?”

辅景在这句话一出,顿时憋得火炽道人说不出话来,辅景在说得有理,火王之位虽尊,传承方式却与传统江湖门派不同,一定是能者居之,每次老火王退位,选出新火王时,火家各堂高手争得头破血流,乃是正常,绝非火王一人可决定。所以,质询火王心中续任的人选,只要你有胆,火家九堂一法均可进言。

而且,火王就算不肯退位,也时刻面临着挑战。谁能不动声色地把火王信物偷走,公示于众,现任火王便立即下野,毫无回旋的余地。而盗走火王信物之人,即立即荣登火王之位。可惜这种事情,在火家千百年的历史上,仅仅发生过两次。一次是成功盗走信物,刚刚出示给众人,当天便被莫名其妙地盗走。信物不知所终,火家哗然,前任火王羞愤难当,自杀谢罪,以至于生出一场乱局。火家倾囊而出,千辛万苦才追回了信物,最后火家元老出面,以火家遴选火王之法操作,再立火王,此事火家称之为“靖申之乱”;另一次是清初时,火王信物被炎火堂堂主盗走,其后稳坐了近四十年火王之位。

所以,历任火王均会费尽心思,将信物放在万无一失之处,而更多的则是随身携带,寸步不离身旁。毕竟凡是火王,都是经历无数恶战胜出,盗术实力超群之人,绝非酒囊饭袋,将信物留在身边自己贴身看管,乃是上策。

通常火王退位,都是在任的火王觉得自己年老体衰,盗术能力逐渐不济,如果再不让出火王之位,被其他人从身边偷走,一世英名难免毁于一旦,不仅退位还受人耻笑。所以火王退位,均是识时务之举。

火王严烈雄霸火王之位近三十年,无人敢轻易挑战他,实力自然强大无匹让人望而却步,而且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被严烈发现,一锥打死,更没有人会同情。只是严烈毕竟年事渐高,再炽烈的火焰也有逐渐减弱之时,考虑何时退位一事,严烈早就放在心上。严烈虽不说,火家众人也心知肚明,时候不会太久了。

辅火堂堂主辅景在这么一说,火炽道人说不出话来,火锥阵内也为之一静,众人虽然不敢妄言,也都竖起耳朵,听火王严烈要如何作答。

火王严烈面色严肃,看向辅景在,辅景在虽露出一丝惧意,目光稍微躲闪了一下,却硬挺着身板,看着火王严烈。

火王严烈眉头皱了皱,低声慢慢说道:“辅堂主所言不虚,准你一问。”

辅景在眉头一展,喝道:“尊火王法旨!”说着扭过身去,看着伊润广义,高声道:“伊润广义,你要火王大人交出信物,你可有合适的人选?说来听听!火王之位,素来只传火家弟子,传男不传女,如若不是,你大可免开金口!”

伊润广义朗声笑道:“问得好!”接着换上一副轻蔑的表情,“不过辅堂主,我以前任火家炎火堂右行度之时,你还是辅火堂的无名弟子吧?轮得到你告诉我火家的规矩吗?”

辅景在颇有城府,也不生气,答道:“是啊,我记得当年火家诛灭炎火堂逆徒时,炎火堂人人都算得上英雄,只有一个右行度溜之大吉,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后来才弄清楚,原来此人是一头倭寇。难怪难怪!”

博景尘是个半老徐娘,咯咯笑道:“景在,嘴巴厉害!”

火炽道人本来对辅景在一肚子气,听辅景在讥讽伊润广义,也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伊润广义冷笑道:“能跟随篡夺火王之位的小人,也就只有口舌之能。”

辅景在念道:“好了好了,伊润广义,我不想和倭寇打嘴仗,刚才问你的,你要说就说,犯不着和我们拉家常,提些说不清的旧事。”

伊润广义扫了扫火家众人,表情平静如常,清晰地说道:“新的火王,乃是火家弟子,火,小,邪。”

伊润广义这番话,石破天惊,大大超出了火家众人的意料之外,郑则道反应更是激烈,上前一步,张口便喝道:“什么!火小邪?此乃火家弃徒!”

辅景在有点想不起来,喃喃道:“火小邪?”

博景尘柳眉一竖,颇为疑惑地看向严景天。

严景天紧锁眉头,思绪万千,他与火小邪的交情不浅,火小邪对他还有过救命之恩,只是听伊润广义报出新任火王的人选乃是火小邪时,还是吃惊不小,难以相信。

火炽道人大喝道:“伊润广义,火小邪乃火家弃徒,连败火徒都称不上,我看你是疯了!来来来,老子不想再听你疯言疯语,要打就打!”

伊润广义笑道:“不疯不疯,火炽道人,你好大的忘性,当年五行地宫被毁时,火王严烈可是亲口承诺,准火小邪成为火家弟子,当时你也在场。难道火王严烈的话是儿戏吗?”

火炽道人高叫道:“火小邪一个小小毛贼,就算他是火家弟子,何德何能,还敢觊觎火王尊位!可笑至极!”

郑则道冷着脸怒哼道:“伊润广义,你是用此人来羞辱火家吗?”

辅景在也想起了火小邪就是通过了火门三关,却被逐出的事情,脸色一沉,返身对火王严烈抱拳道:“火王大人,倭寇辱我火家,请你号令!”

火王严烈此时淤气翻滚,以往旧事一一浮现,憋得心头绞痛万分。

火王严烈暗念道:“好狠啊,好狠啊,伊润广义,你竟能如此无耻地利用火小邪,将火小邪这个可怜的娃娃蒙在鼓里。大不了我舍了自己的这身皮肉,宁受五行不复之辱,也要把你揭穿。可是,这么多人在此,我若说出秘密,火家又将大乱……这!这该如何是好!”

辅景在见火王严烈神色不对,惊道:“火王大人!”

严烈这番思索,愁上眉梢,自然博景尘、严景天、郑则道、火炽道人全看在眼里。

众人心头一乱,纷纷叫道:“火王大人!”

伊润广义突然高声厉喝道:“严烈!只要你把火王信物交出,然后自刎于此地,我保证与火家相安无事,速速离开,不伤尔等一人!”

火王严烈暗念道:“也罢也罢,早年我犯的错,终该偿还,我命便该如此……”

火王严烈神色愈发黯淡,竟流露出心灰意冷的表情,毫无霸气。

郑则道刷一下跪拜在火王严烈面前,惨呼道:“火王大人!师父!徒儿愿与你同生共死,火王不能让给火小邪,火小邪现在是忍者身份,一旦他当上火王,火家将受制于倭寇,不能啊!”

严烈低头看了看郑则道,长喘了一口气,抬头凝视着伊润广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伊润广义,火小邪此等小儿,若能胜我,便依你所说。”

伊润广义笑道:“严烈,看来你注定要当一个无耻之人了。”

严烈笑道:“何为无耻?我乃堂堂火家贼王,何耻之有?哈哈哈,伊润广义,火小邪可在,让他出来。”

伊润广义朗声道:“当然在!”

伊润广义话音刚落,就见他周身白色的衣服陡然间变得乌黑,人一下子消失在黑暗中,一片浓白的烟雾霎时间喷涌而出,直直地向火锥阵压过来。

火炽道人惊得大喝:“速退!”

可是来不及了,浓白烟雾已经直逼火锥阵第一层,就听当当当锐响,不断有人闷哼,跌出烟雾之中,身上鲜血汩汩而出,乃是受重刀劈砍所致。

就听得烟雾中伊润广义的声音隐隐绰绰地传来:“严烈,你忘了我曾经是火家人吗?”

火锥阵也是厉害,虽受此冲击,顿时伤了几人,但阵型不失,纷纷避开锋芒。照理说,火王严烈也该后退,可是他竟矗立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大团烟雾向自己滚滚而来。

郑则道喝道:“火王速退!”

只听烟雾中伊润广义高声叫道:“火因为烟,火锥虽利,尤以烟灭!严烈!忍军乃烟技称绝,你今日已经败了!”

此话一出,火家众堂主无不凛然!伊润广义所说不错,以烟攻火,乃是破火锥阵最好的法门。

火王严烈依旧不动,那团烟雾已经直破三层火锥阵,冲到火王严烈身前,郑则道、火炽道人、辅景在、博景尘、严景天诸人就要冲入烟雾里迎战,就听火王严烈大喝道:“不用管!”

众人一愣之间,那团浓白的烟雾已经直冲到火王严烈面前,骤然停止,翻滚着竟不上前。

火王严烈大喝:“出来!”

浓烟中一人高喝:“严烈,拿命来。”

一个灰白色的人影从浓烟中闪电袭出,一把尖利的小刀直刺严烈面门,其速之快,只能见一线灰影飞掠而出。

此人正是火小邪,他手中所持利器,乃是甲丁乙临死前赠与的“猎炎刀”。

火王严烈面色一冷,竟似要生生挨火小邪一刀,一旁的郑则道大惊失色,动若脱兔,手中铁扇一舞,尖刺凌厉,直冲着火小邪颈部而去。好厉害的杀招,火小邪若不退,必中此招。

火小邪竟不退避,身子动得更快,脚下一点,不向后反向前,郑则道的铁扇,贴着火小邪后颈而过。火小邪的这番动作,激得郑则道心中猛然抽搐,和火小邪在奉天一战,犹如还在眼前,这才一个月的光景,火小邪的功力竟又能精进到这等程度。要知道贼人在行动中,如果速度极快,脚下必然缺少着力点,停顿虽难但仍有余地可行,而凭空脚下一点就突然再加快几成,若无外力协助,仅凭自身肌体爆发力,几乎没有可能。

郑则道一招既失,想再拦住火小邪已无可能,郑则道失声大叫道:“火王大人!”

眼见着猎炎刀距严烈近在咫尺,严烈还是动也不动,其实火小邪也觉得奇怪,难道严烈在使诈不成?想到此处,火小邪也不免心惊,这个严烈雄踞火王之位二十多年,心机之深实难揣测,眼下不避不让,究竟是何道理?虽说火家盗术中,火形不动乃是至圣至高的法门之一,但也绝非火王严烈这样势在“中刀”,毫无反抗之意的架势。

火小邪虽说来此地之前,心中抱着必杀火王严烈之心,甚为坚决。可这种大好机会,火小邪不知为何,直视着严烈的双眼时,却心中猛然一阵酸痛,倒不是怕严烈设计害他,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火小邪心念这一番游移,不由得身子一抖,猎炎刀几乎贴着严烈喉咙而过,整个人闪开一边。

火小邪这一闪,就算是饶了严烈一命,需要再觅时机。火小邪心头暗骂:“火小邪啊火小邪,你到底在糊涂什么!为何啊!”

火王严烈见火小邪避开自己,只是轻叹了一声:“可惜啊!”这才缓缓抬起了手中的血纹锥。

郑则道自然没有看透,只以为是严烈手段高明,抢上一步,护在严烈一侧,大喝道:“火王大人,徒儿与他一战!”

郑则道话音未落,就见一到乌光自侧上方向着自己颈部急摆而来,郑则道不愧是火王严烈亲传的弟子,手中铁扇一格!只听“嘡”的一声锐响,郑则道手中铁扇生生被斩出一道裂痕,震得他猛退数步。

郑则道还没回过神来,就听烟雾中伊润广义冷哼道:“与你何干!滚!”

郑则道数年前宁受胯下之辱,求伊润广义饶了自己一命,一直励精图治,勤练修为,自觉已经能够和伊润广义争斗几回合,可前段时间在奉天,当着水妖儿的面,败在火小邪手下,颜面扫地,本就气郁难缓。今天伊润广义一刀便逼退了他,视他如走狗一般呵斥,郑则道心中的委屈、难过、不服、震惊绞得他气血翻滚,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甜血。

郑则道脸色惨白,不是他受了内伤,而是他杀心暴起,意欲以命相搏,挽回自己的尊严。可说来奇怪,郑则道此时起了杀心,却是一闪即过,另一种理智将郑则道瞬间说服,要忍!要等!命只有一条,现在还不是玩命的最好时机!

所以郑则道一击退后,竟真的不言不语,不再上前,甚至摆出一副畏惧的神情。

场面略为一静,但马上爆发出来。

这回发作的是火炽道人等火家堂主,眼见着伊润广义如入无人之境,更有一个火小邪跟随着跳出来直袭火王严烈,按火家堂主们的爆脾气,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于是,火炽道人一马当先,哪有什么客气话好说,再向火小邪攻来。而严景天、博景尘、辅景在三位堂主,亦心有灵犀,向着烟雾中的伊润广义合围而来。

伊润广义见火小邪一招失手后,竟暂停攻击,厉喝道:“火邪我儿,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火小邪一个激灵,却还是不动。

伊润广义见火炽道人、严景天等人已经攻至,大骂道:“也罢!也罢!”

一缕火苗从烟雾中射出,在空中炸出一片火花。

铁桶一样围着火锥阵的数百忍者顿时如同波浪一般翻滚不息,无数道浓白的烟雾从忍军中射出,直向火锥阵涌来。

烟雾一接触到火锥阵,立即叮叮当当短兵相接,火家众盗和日本忍军顿时战成一团。

火锥阵内,伊润广义并没有和合围的严景天等人硬碰硬,浓烟一翻,避开严景天等人,唰的一下将火小邪卷入烟雾中,两人立即再无踪影。

火炽等人扑了个空,哪肯甘心,尽管烟雾弥漫,见不到伊润、火小邪的人,但足迹声隐约可闻,便要追去。可抬眼一看,火锥阵已经被烟雾笼罩住了大半,四处兵械相击声响成一片,已然是混战成一团。

火炽道人大骂:“王八羔子!玩这种阴招!”可事已如此,众人只好舍弃追逐伊润广义,各自回阵,拼死搏杀。

伊润广义的声音随着烟雾飘荡,难以听出方位:“严烈,是你害的火家再遭血光之灾,怪不得我!哈哈,哈哈哈!你输了严烈!你是跑不掉的!”

严烈目光凝重,无话可说,层层烟雾很快弥漫而至,将严烈矗立之处也笼罩起来。

整片山头均在白烟之中,在夜色的映衬下,诡异至极。

这场在烟雾中的战斗惨烈至极,血光四溅,闷哼连连,短促的尖哨声也不绝于耳,却听不到大声惨叫的声音。两边人都是精锐,就算闷战而死,也不愿死得狼狈。所以说这场战斗是沉默的绞肉机,也不为过。

用烟来攻击火锥阵果然是破阵的有效法门,火家众盗断了联系,难守阵型,只能各自为战,却正中忍军的下怀。论单兵较量,忍者未必是火家人的对手,但是忍军的决死之心,却远胜火家人。往往一个忍者被击杀,乃是诱敌,随后的忍者蜂拥而至,也不管会不会伤到自己人,一通乱砍乱劈,宁可自折三人也不放过火家一个。这些忍者简直是拿性命当儿戏一样,有火家人战得心惊,贼性使然,夺路而逃,可是刚刚跑至烟雾淡薄一点的地方,就被等在外围的忍者用地网绊住跌倒,再被砍成碎块。

伊润广义精心准备数年,就等这一战,各处破绽,无不周全,正如伊润广义狂言:“火家贼众,插翅难飞!”目前看来,的确如伊润广义所说。

火王严烈、郑则道、火炽道人、严景天、辅景在、博景尘无不陷入了苦战,这种在烟雾中作战的情况,比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更加麻烦,平生之中,从未想过会陷入这等境地。加之忍者无数无尽,杀之不绝,简直不知要这样缠斗到何时方休。

由于烟雾中彼此不明,火家人四散而战,甚至有不少火家人乱冲乱撞之时,把严烈也当成忍者来攻。严烈不愿意误伤自己人,每次都等到攻击自己的人近身之后,再做判断,所以打的全是揉身之战。

严烈击毙忍者已有四人,却听到忍者间的哨声大变,正觉得不妙,就有一个穿灰白衣服的忍者已经直袭而来。严烈也不客气,一锥将此人打得脑浆迸裂,血雾腾腾。

可严烈一闻,血腥味中含着一股子异香,绝不寻常。

那边郑则道一直和严烈不远,他杀了一个灰衣忍者,也闻到这股异香味。

郑则道不禁大叫:“火王大人!血中有毒!小心!”

郑则道所说和严烈判断的一样,看来忍军久战不绝,要使出更阴毒的手段了。

严烈屏住鼻息,大骂道:“伊润我儿,放毒来攻,你还要不要脸!”

白雾中立即有了回话:“严烈,我要用毒,你们早就死绝!你若不杀我的灰衣毒忍,怎会有毒!一切皆是你的报应!”

伊润广义说话间,又有一个灰衣忍者举刀向严烈袭来。严烈避了两避,使分筋错骨的手段,一锥打断了这灰衣忍者的肩头,再一锥爆了忍者的脊椎。这灰衣忍者本该死绝,却怪异得闷笑一声,张嘴狂喷鲜血,让严烈措手不及。

严烈仅仅吸入了数滴血雾,便觉得手脚一片酸麻,知道已然中毒。

那边郑则道用纱巾掩住口鼻,寻严烈而来,沉呼道:“火王大人!快走吧!此地凶险,我们去地下暂避!”

严烈强压着心头因毒素造成的烦闷,不愿意开口,只是闷哼了一声,随着郑则道便走。

两人一前一后,辗转跳跃,一时也没有忍者来攻。

郑则道不愧是水火双生的命格,在这种不辨方位的烟雾里,竟能通过脚下的土石瓦砾分析情报,分辨出一条通向地下的洞口来。

郑则道踹开洞口石板,率先钻入,正要迎着严烈下来。就听严烈嗯的一声闷喝,回身便击。郑则道还未开口问询,严烈已经跃入洞中。

郑则道抬眼一看,只见严烈后背鲜血汩汩而流,显然是中了一刀。

严烈面不改色,只是低喝道:“走!”

郑则道不敢再问,两人急速前行而去。

这两人刚刚走远,一条灰色的人影划入洞内,略一辨方位,便无声无息地向着严烈、郑则道所去之处,尾随而去。

而此人,正是火小邪。

原来火小邪对火王严烈一击失手,一直心绪难平。伊润广义和火小邪聚拢之后,火小邪本想向伊润广义认错,伊润广义却避而不谈,毫不责怪,更是让火小邪惭愧难堪。

而忍军已然发动,双方混战一团,火小邪向伊润广义请命,再战严烈,伊润广义便也准了。火小邪对忍军的烟雾术,十分清楚,口中衔着一哨,无声吹动,忍者听闻,纷纷避让。

要知这哨音,在忍术中大有讲究,一曰明哨,一曰隐哨,隐哨之音,不在正常人的听觉范围内,属于一种特定的声音频率,哪怕火家练得耳力再好,若不经过忍术中的“洗耳灼术”,也是无法听到的。

忍军的行动,主要是靠隐哨,明哨大多是假,也有示威之意。寻常人看到大批忍者行动整齐划一,如同彩排过千百遍似的,让人瞠目结舌,其实都是有隐哨预先指挥的。当然,忍军对此绝对不对外承认,死要面子。

洗耳灼术,乃是用一种特质的药水,用针点入耳孔,再密闭三日,让药水腐蚀耳膜,绝不是什么享受的事情。此为日本忍军秘术之一。

伊润广义说的灰衣毒忍,亦是日本忍军的秘术之一,又称“麻相里术”,属于和敌人同归于尽的一种方式。忍者在行动前三日,会进行药浴、洗肠、服药等一系列的操作,方能保持血液带毒一日,可一旦服药不慎,或者体质问题,人会肠穿肚烂而死,十分残忍。但忍军中的忍者,均以得到“麻相里术”的机会为荣,因为死得其所,而且光荣。

火小邪用隐哨开路,摸清了严烈所在,但是他并不急于攻击,只是隐藏下来,细细听严烈的动静。几番下来,严烈、郑则道要走,让火小邪抓住机会,尾随而来。

火小邪听出郑则道下了洞内,严烈正欲入内,机不可失,火小邪拔刀而去,给的是又狠又准,再无犹豫。严烈也是奇人,就在火小邪的猎炎刀刚刚刺入肌肤时,严烈硬生生的一拧,避过了要害,未能一刀致命,但也伤得不轻。

火小邪知道严烈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没等到严烈抽身回击,就回退数步,避开与严烈的正面对抗。严烈断定给出这一刀的人很不简单,自己身上带毒,手脚逐渐迟钝,也不恋战,速速进到洞中,与郑则道会合。严烈算得清楚,他这一走,就算是伊润广义,也不会立即钻进洞中追击,乃是上策。

火小邪追踪严烈、郑则道而去,暂且不表,说回来严烈这边。

严烈虽中了火小邪一刀,却恍若无事,和郑则道在地下一路奔驰。严烈进来地下,倒不是指望一定能找到逃生之路,而是为了几件大事。第一是焚毁火家祭坛里的历届火王牌位,以免忍者攻陷此地后玷污先祖;第二是启动各段机关,收拢其余火家残部,做最后一搏;第三是寻到一个暂避之处,尽力解毒。

火家祭坛位于地下,说大也不大,严烈、郑则道不多久便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就是没有碰见任何一个火家人。严烈想到地面上火家数十人恐怕难逃此劫,不禁黯然神伤,心想若火家九堂一法均在,就算伊润广义精锐尽出,也未必是火家的对手,可现如今……严烈掩嘴微咳一声,已是满手血污,再不调息,只怕毒素就要攻心了。

郑则道是个明眼人,一见严烈咳血,心知不妙,扑通一声跪倒在火王严烈面前,惨声道:“火王大人,请你珍重身体!我们先去密室躲避一时,再想对策吧!徒儿愿舍命,护火王大人出困。”

火王严烈看着郑则道,呵呵低笑两声,怅然说道:“火家有今日,我对不起历代火王先祖……我心意已决,于此地同归于尽。严道啊,你从师于我已有十年,想必知道我有心把火王之位传于你……”

郑则道听到此话,心头惊喜不已,但他涕泪交流,一拜到底,呜咽着说不出话。郑则道心里明白,他人生的一大目标,很可能就要实现了!

严烈手向怀内探去,郑则道更是头也不敢抬,只等着火王将火家信物取出。

偏偏就在此时,不远处一声惨呼:“火王大人!”

严烈顿时收手,侧脸一看,只见严景天满身是血,断了一条右臂,正踉踉跄跄得跑来。

严烈赶上一步要去搀扶,严景天已经跌倒在地,半跪着大叫道:“火王大人,咱们快走,倭寇已经攻下来了!”

严烈喝道:“其他人呢!火炽呢?”

严景天颤声道:“火炽护我下来,身中数刀,只怕……”严景天这七尺男儿,哽咽不止,“快走吧,火王大人!”

严景天说话间,远处利刀切割石梁机关的声音,刺耳地传来。

郑则道心里比谁都难受,却也发作不得,他上前一步,将严景天扶稳,急迫地说道:“火王大人,我们快走!”

严烈眉头紧锁,此时由不得他再做考虑,三人疾行而去。

严烈领头,下到最下层,此处已经毒水蔓延,没有几处落脚之地了。

三人捡着边际而行,总算到了一扇厚重的石门前,严烈伸手在石门边一探,石门便向着一侧打开。三人速速入内,不忘将石门关拢。

可就在石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一道灰影挤着门缝滑身而入,刚一进入,就是几个腾跃,掠向阴暗之处,不见踪影。

这一番变化来得突然,扶着严景天的郑则道,关闭石门的严烈虽然看到,却无法阻止,生生看到这么一个人挤了进来。

石门轰然关紧,这间密室内却是鸦雀无声,在房间里明明有四个人,谁也不说话,甚至也不移动,好像所有人都是泥塑木雕,没有生命似的。

且说这间密室,乃是火家祭坛里的最下层,房间一角本有一条密道直通山外,可此时密道已经被毒水填满,入口处咕咚咕咚直冒水泡,浸没了所有低洼处。除非冒着被毒死的危险潜水而过,这里仍然是死路一条。

密室内的僵持持续了片刻,火王严烈才渐渐呵呵呵地闷笑起来,笑了几声之后,却又仰天大笑不止,震得屋内嗡嗡直响。

郑则道警惕地看着四周,将严景天放下,护在严烈身旁。

严烈笑声戛然而止,指着一处阴暗角落喝道:“来者可是火小邪!”

无人作答。

严烈继续喝道:“你既然是伊润广义推举的新任火王,何必学着东洋倭寇那样躲躲闪闪的!”

严烈说完,也不等人回答,一转身迈了几步,坐于大石之上,沉声道:“我命在此,你来拿吧!”

严烈猜得不错,在石门关闭的最后一刻挤入密室的,正是火小邪。

火小邪一路尾随,丝毫不露破绽,却没有寻到下手的机会,眼看石门要关闭,他也顾不了这么多,先进来再说。但火小邪进来此地,又有些后悔,严烈、郑则道两人已是不好对付,再加上一个严景天是自己的老熟人,更不愿意伤他,所以三人如果联合起来向他发难,自己连退路也没有,几乎没有胜算。

可是火小邪见严烈这样的态度,如果不是使诈骗他出来,难道严烈死意已决,甘心把性命交与自己手上?

火小邪思量再三,越想越觉得自己躲在这里窝囊,既然来了打算主意拼命,为何还是畏首畏脚、犹豫不决?

于是火小邪见严烈落座后,低声答道:“严烈,你不要玩什么阴谋诡计,我只想和你公平一战!生死由命!”说着一个纵身,跳将出来。

郑则道一见火小邪现身,立即像吃了大力丸一般,哪管严烈是否吩咐,脸上一白,杀心暴涨,再也不受控制,向火小邪厉攻而来。

火小邪堪堪然躲过郑则道一击,心想和郑则道生死一战必不可免,也是拿定了十二万分的决心,催动全身劲力,要与郑则道对攻。

“都给老子住手!”严烈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喝。

郑则道、火小邪均被这一喝吓得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彼此僵持。

严烈咳咳咳三声,口中鲜血翻涌。

郑则道急忙赶至严烈身旁,万分关切地说道:“火王大人,请放手让小徒一战,我有把握胜他!火小邪这种不要廉耻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严烈声音疲惫:“不用了,严道,你待在我身后,不得与火小邪争斗。我有一些话,要说给他听。”说罢,严烈抬头看着火小邪,又说道,“火小邪,你要杀我没错,我也愿意将我的这条性命交与你。只是今天,我想对你说出以前那段难堪的往事,涉及到你的亲生父母,你愿意听吗?”

火小邪倒是一愣,慢慢说道:“严烈,你曾经有很多机会对我说,但为什么要选择今天。”

严烈答道:“此地只有我们四人,严景天早就知道,严道是我的亲传弟子,我今天所说,他们都可以发誓,不对外人讲起。我曾经当着五行世家的人立誓,把这些陈年旧事带入黄泉……哈哈,哈哈哈,今天是我破誓之日,也就是我的死期了!”

严景天蹒跚着坐到严烈身边,只是默默垂泪。

郑则道听严烈这样说话,知道以下一番话,涉及到五行世家的惊天内幕,也收了一脸的杀气,退在严烈身后,不做攻击,只是恨恨地看着火小邪。

火小邪静力片刻,事情的发展往往超出了他的想象,但面对严烈这样的话语,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火小邪向严烈微微一拜,端坐在地。

严烈轻轻喘了一口气,眼神一片迷乱,思绪已经飞出了这间小小的密室……

严烈低沉地自言自语道:“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可我回想起来,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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