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杀疯了!满朝尽是二五仔!
税务司。
天明时分。
打地铺睡在监狱大门前的朱高煦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揉了揉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接着便开始洗涮。
做完这一切,吃完早餐,熊孩子有点奇怪起来,今日的衙门,竟然静悄悄的,没有人来闹了吗?
正当朱高煦惊疑不定之际,却见锦衣卫指挥使蒋瓛走了过来,熊孩子的警惕心一下子提了上去。
“蒋大人若是来劝我放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就不必多说了。”
“大明国法在上,我身为皇室子孙,誓死也要维护国法尊严,绝不会徇私情放人的。”
蒋瓛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锦衣卫调来协助税务司办案,并听从朱高煦的指挥,是太孙殿下的命令,他当然要无条件服从。
朱高煦下令抓那些皇亲国戚,蒋瓛也只能遵命照办。
但这几天,他确实没有少劝朱高煦息事宁人。
说到底,这件事蒋瓛心里也没底。
被抓可都不是普通人。
皇帝陛下和太孙殿下都不出面,不说话,恐怕是连他们也在头疼。
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就算是皇帝家也逃不过。
之前安庆公主来到衙门里撒泼哭闹的时候,蒋瓛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嗡作响,有种要炸裂的感觉。
也幸亏朱高煦顶在前面,他只是听命行事。
要不然,蒋瓛觉得自己还真顶不住。
公主再怎么闹,也无非是被皇帝陛下训斥一顿。
可他们这些下人就不好说了。
皇家内部争端,外人介入不是找死吗?
蒋瓛当然希望这场风波能尽快过去。
但朱高煦死活不松口,他也没办法。
蒋瓛甚至私下偷偷派了人前去通知燕王朱棣,希望他能出面处理此事。
只是时间仓促,朱棣又在军事学院里面,那边还没有给出回复。
“放心吧,卑职今日不是来劝小王爷放人的。”蒋瓛笑盈盈地拿出了今天出版的《大明日报》。
“小王爷,你自己看吧。”
朱高煦有些疑惑的瞥了蒋瓛一眼。
他已经看过昨日出版的大明日报,上面刊登了记者对自己的采访。
所写的内容,让熊孩子心情澎湃无比。
觉得自己就是拯救大明江山,拯救天下百姓的大英雄,大明的青天!
因此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但昨日也没见蒋瓛等锦衣卫有什么反应啊。
今天又是怎么了呢?
朱高煦迅速扫了一眼报纸,不解道:“蒋指挥使不妨直说。”
“这里!”蒋瓛只好伸手指着报纸底下的一处角落。
熊孩子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
上面报道的是七名官员上书朝廷,请求对逃税抗税的皇亲国戚加以严惩。
文章后面还对这七人进行了一番赞扬。
朱高煦看完,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是几名朝廷官员的奏章而已,熊孩子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更不解蒋瓛为何突然如此兴奋。
“这说明朝堂上的风向变了!”
蒋瓛见朱高煦还是不明白,知道他终究是一个孩子,无法与太孙殿下那等妖孽相提并论,只能出言解释。
“原来朝堂上大部分官员都是支持那些皇亲国戚的。”
“可眼下,那些人都没有上奏章,反而是请求严惩皇亲国戚的官员上了奏章,这不就说明,朝堂上的风向变了吗?”
“还有!”蒋瓛指着其中的几个官员名字,道:“这几个人,之前都站皇亲国戚那一头的。”
“可现在却跳出来,率先要求对逃税抗税的皇亲国戚进行严惩。”
“这就是他们在见风使舵。”
“小王爷,这一局,你要赢了!”
蒋瓛脸上笑容灿烂。
毕竟,锦衣卫执行了朱高煦的命令,抓了那批皇亲国戚。
若对方无罪释放,那锦衣卫虽然不用担太大的责任,可也绝对吃不了好。
那些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
站在蒋瓛自己的立场上,他当然希望朱高煦在这场较量中取得胜利!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很了解那些清流的心理。
头可断,血可流,名声不可丢!
私底下再怎么男盗女娼,坏事做尽,公开场合必定是道貌岸然,清廉正直,不畏权势,敢怒敢言的。
太孙殿下这一招,是将他们逼得无路可走了啊!
再想装死,也不行了!
“真的吗?”
熊孩子的瞳孔立时瞪得老大,死死盯着报纸,激动无比。
这段时间,他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对一个孩子来说,委实是太难了。
如今,终于看到了胜利曙光。
……
金陵城内的街头巷尾。
“朝廷里还是有好官的,今日有七位大人上奏章请求严惩逃税抗税的皇亲国戚呢。”
“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领了朝廷的俸禄,就该维护朝廷的法度,替咱老百姓说话。”
“说得没错!这七位大人,自然是好样的。可是其他官员呢?”
“对啊!其他官员怎么一个个都不作声?”
“满朝文武,难道就只有他们七个人敢站出来说话吗?”
“以前他们可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都说自己是好官,是清官,不畏权势,为百姓作主,现在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看这次的事情,就是一面照妖镜。谁是好官,谁是坏官?都照出来了!咱老百姓都能看个明白,皇帝和太孙殿下也看得清清楚楚。”
……
与民间百姓们的热议不一样,这几日,朝堂上的气氛,显得十分诡异。
原本许多官员甚至都约好了,要上书朝廷,请求无罪释放被关押的皇亲国戚,减商税,裁撤税务司。
可到了第二天,却没有一个官员按照约定上书。
相反,其中还有几名官员临阵倒戈,反而上书请求严惩逃税抗税的皇亲国戚。
一时间,原本群情激愤,嚷嚷着要为被抓的皇亲国戚打抱不平的官员,全部都沉默了。
应天府衙门。
“啪!”
一只茶杯重重摔在地上,刹时四分五裂开来。
应天府尹的脸色铁青无比。
税务司征商税的事,越闹越大。
原本他还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看税务司最后如何收场。
可没想到,随着《大明日报》几篇报道和评论出炉,风向却突然间变了。
民间舆论汹涌,都是支持税务司,指责逃税抗税的皇亲国戚,连带着他这个应天府尹,也被老百姓骂得狗血淋头。
毕竟,以前征收商税的权力在地方官府,也就是由应天府衙门管。
收归税务司之后,查出了这么多问题,那原来的应天府衙门肯定是难逃其责。
他这位府尹的面子,自然也挂不住了。
这两日在家里,已然听到下人们在悄悄议论。
衙门里的差役,也在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虽然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但风言风语,还是传进了他的耳中。
包庇皇亲国戚,畏惧权势,甚至狼狈为奸,贪赃枉法……
一世清名尽毁啊!
走到哪里,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身为应天府尹,朝中重臣,他何曾受过这等耻辱!
那群可恶的刁民,太可恨了。
但他还无处发作。
满金陵城都在说呢,他又能治得了谁的罪呢?
天地良心,征税是底层税吏的事,他身为应天府尹,真没有特意去传过话,关照或包庇过任何人。
狼狈为奸,贪赃枉法,是从何说起?
可外面的人不管那些。
反正你之前没有将逃税抗税的皇亲国戚抓起来,那你们私底下,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要不然,为何那些皇亲国戚长期逃税,应天府衙门却不闻不问呢?
为何税务司就能查出来,还能抓人呢?
应天府尹只觉得头大。
那些事,他当然早就知道。
可他又怎么敢去抓那些皇亲国戚呢?
这种事,大家不都是睁只眼,闭只眼,都当作没看到吗?
全国哪里不都一样吗?
怎么就成了我应天府衙门的错了?
“大人!”
正当府尹怒气难消的时候,通判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份《大明日报》。
“什么事?”府尹坐了下来,没好气地问道。
“快看今日的大明日报,风向变了!”通判将报纸递了过去。
府尹抬眼一看,便看到了七名官员上奏朝廷,请求严惩逃税抗税的皇亲国戚的报道。
旁边甚至还刊登一篇奏疏原文:直言严惩抗税之皇亲国戚疏!
府尹的瞳孔微微缩了缩。
他认识这名写奏疏的官员。
昨日此人还信誓旦旦,说要上书朝廷,请求无罪开释被关押的皇亲国戚,弹劾税务司的胡乱作为。
结果今日摇身一变,成了不畏权势,上奏请求严惩皇亲国戚的清官?
这些可恶的墙头草!
还真是风往哪边吹,他们就往哪边倒啊!
“沽名钓誉之辈!卑鄙!可耻!”
府尹恨恨骂道。
“大人,您再怎么骂,也是于事无补。”
“写这篇奏疏的官员,如今已今成了百姓心中的青天。”
“今日他出门,满大街都是欢迎他的百姓,大人,您是没见那阵仗……”
通判啧啧不已。
府尹横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要做这种欺世盗名之人吗?”
通判笑道:“大人说的哪里话。”
“卑职在应天府衙门当差,和大人就一条绳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卑职自然是会和大人站在一起的。”
府尹冷哼了一声:“你心里明白就好!”
通判弯着腰,陪着笑脸,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如今民间的舆论,对咱们应天府衙门,可是大大不利,要想破局,除非……”
他欲言又止,停了下来。
府尹转头望向他,目光闪烁,忽然想到什么,道:“要不,本官派衙役去查封了《大明日报》?”
通判忙道:“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
“《大明日报》乃是太孙殿下亲自主办,听说里面还帮太孙殿下办着其他要紧事务。”
“岂不说那里就是昔日的吴王府,有重兵保护,应天府的衙差根本封不了。”
“大人若真派人去了,恐怕这府尹的位置就保不住了。弄不好,脑袋都得搬家。”
“太孙殿下,又岂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府尹叹了口气,也清楚他说的是实话。
《大明日报》若真能封,根本不用他应天府衙门派人,那群皇亲国戚早就自己动手了。
可大家宁愿抓着税务司不放,就是没人去动《大明日报》,其意不就很显然吗?
说白了,和税务司闹,可以视作是朝政之争。
去招惹在昔日吴王府办公的《大明日报》,那就是故意与太孙殿下为敌了。
孰轻孰重,他身为府尹,还能不明白吗?
刚才只不过是急了,才脱口而出。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法子啊?”府尹催促道。
通判摸了摸胡须,道:“大人既然这般说,那卑职就直言了。”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大明日报》上登的文章,不就是太孙殿下的意思吗?”
“若是在朝堂内提出来,大人和百官还可以据理力争,反对税务司所作所为,反对加征商税。”
“可如今闹得天下百姓皆知,民情激愤。这个时候,咱们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府尹脸色微变,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通判指了指报纸上的奏疏:“咱们也写奏章,上奏朝廷,请求严惩逃税抗税的皇亲国戚!”
府尹顿时眼亮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那些皇亲国戚,咱们可得罪不起。”
“怕什么?”通判冷笑道:“天下舆情汹涌,报纸将哪些官员弹劾皇亲国戚都登出来了。”
“这回恐怕不止是咱们,满朝文武,都要上奏,大人还用担心被人忌恨吗?”
府尹恍然大悟。
名字一见报,那没有上奏章参皇亲国戚的,不就成了百姓口中的贪官污吏吗?
舆论重压之下,素来看重名声的文官们,御史清流,谁能顶得住?
事关清誉,不都得写奏章弹劾吗?
法不责众。
皇亲国戚,他一个人当然招惹不起,但若满朝文武官员都上奏的话,那就没事了。
对方又能忌恨谁呢?
“言之有理!事不宜迟,本官这便来写奏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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