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杀机、感慨!老朱的震惊!
大殿内的气氛十分平静。
波澜不惊。
或许只有两名当事人才知道,就在刚才,姚广孝已避开三次杀身之祸。
第一次是进殿之时。
若他不能默念佛经,则假和尚之罪坐实,老朱非杀他不可。
和皇帝陛下一起念佛经,可不是简单的听一句,念一句。
而是必须同声同语。
若非对那篇佛经烂熟于心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第二次则是老朱问他不求权势富贵,又求什么的时候?
皇帝陛下责问的是姚广孝帮朱允熥做事的动机何在?
若是说不出一个让老朱满意的解释,那便是心怀叵测,姚广孝也必死无疑。
最为凶险的,还属第三次。
老朱问他有什么治国良方,准备如何治国?
表面上看起来是皇帝陛下在虚心求教,但这恰恰是老朱杀心最重的一次。
治国权柄,只有皇帝才能掌握。
其他辅政大臣,可以在皇帝问询的时候,向皇帝提出建议。
除此之外,若再有其他想法,便是非分之念。
这不是所有皇帝的观念,因为有许多皇帝并不这么认为。
但这却是老朱的想法。
帝王权柄,不容外人插手。
老朱才会连丞相都废掉,并宣布永不再设。
若姚广孝真提出什么治国良策,要如何如何治国,一、二、三……等等。
那不管他说得多么有道理,下场都只有一个——死!
因为在老朱眼中,这就是老和尚潜伏朱允熥身旁,蛊惑大明将来的皇帝,按自己的理念治理天下的铁证。
这是试图窃取天子权柄!
对这种人,唯有杀无赦。
也无怪老朱有如此之重杀心。
自古明君,对道士僧人进入朝堂,都十分警惕。
当初元末大乱,与元顺帝宠信番僧,有着极大的关系。
前朝殷鉴不远,老朱当然不允许朱允熥身边,也出现一个“蛊惑”他的“妖僧”。
这是老朱的逆鳞,触之则死。
但姚广孝说自己没有任何治国良策,只听吴王殿下的命令行事,才因此而化险化夷。
可真正让老朱完全放下杀心的,还是后面那一番“孤臣论”。
朝堂上有武将,有读书人,他们可以拉帮结派,他们之间有天然的同盟。
但姚广孝是一个和尚。
有吴王宠幸,他便可以权势滔天。
反之,若失去宠幸,朝堂上任何一名官员,杀他都有若杀一只鸡那般简单。
这样的人,对皇权不构成任何威胁。
就好像太监天生只能依附皇权而存在。
但太监不止一个,太监有很多。
太监之间还能相互结为盟友。
可姚广孝一个和尚,孤身一人,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历史上,武则天的男宠薛怀义也是和尚。
武则天宠幸他,薛怀义便权倾朝野,威震天下。
宰相见了,也要向他行礼。
可事实上,因为薛怀义在朝堂上并没有任何根基,一旦失宠,朝廷官员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姚广孝这番话,并无半句虚妄之言。
纵使是历史上的黑衣宰相,因助朱棣起事而权力达到巅峰,也始终没有根基。
所有的权力,都只来自于帝王的宠幸。
既是孤臣,能为吴王所用却不会对吴王造成任何威胁,老朱当然不必杀他。
“熥儿确有识人之明!”
姚广孝刚才在回答中,特意着重讲述这一点,足见他也看出了皇帝陛下的言下之意。
此人之聪慧,由此可见一斑。
老朱仰望上方佛像,轻叹道:“咱承天命已有二十几年,一直担心治理不好国家。”
“每日勤勉处理朝政,不敢有半分懈怠之心,只想着为天下苍生做点有用的事。”
“可是咱出身贫寒,小时候读的书少,没有古代明君那般渊博的知识。”
“虽然咱已经竭尽全力行善政,避免恶政,可终究还是差得远啊!”
“熥儿就不一样了。”
“熥儿这般年少,就已有傲视古今,俯瞰天下之才。”
“治国理政,得心应手,如烹小鲜。”
“大明江山交到他的手中,咱很放心。”
“咱老了,只想平平安安度过人生中最后的几年。”
“以后的朝政,咱都不会再管了。”
“熥儿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
姚广孝听老朱说着,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宛如石头一般,不做任何反应。
老朱并不是在向他问话,而是自我发感慨,姚广孝当然不会多言。
佛殿内变得安静无比。
过了一会儿,老朱又开口道:“《大明日报》现在是你在负责吧?”
“是!”姚广孝应声。
“办得不错!写的东西,咱很喜欢。”
老朱拿起一份当天的《大明日报》,指着头版头条上连载的洪武大帝传奇道:“咱年龄大了,年轻时候的事,很多都记不太清了。”
“你们能搜集到当年的人和事,在报纸刊登出来,是大功一件!”
“咱这一生,从一介平民做到天子,也算是波澜壮阔。”
“这可不是咱吹牛,古往今来,似咱这般出身贫寒的皇帝,也就咱一个了吧?”
“朝堂上的大臣,只知道说咱是天纵之资,英明神武,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马屁拍得咱都烦了。”
“还是咱孙子好,知道搜集咱以前的事迹。”
“写的内容,有人有事有证据,才令人信服。”
“就好像如今的民间百姓,多喜欢传诵三国的传说。”
“不就因为故事清楚,事实俱在吗?”
“若一昧夸赞,却没有具体事例,又怎能让人相信呢?”
老朱说到这个,兴致勃勃。
“记着,写咱过往的事,一定要真实可靠,要有人证物证,不能为了吹嘘咱就随意编造,胡言乱语。”
“若是遇到不敢确定的事,可以去问一下当初跟随咱一起打天下的人。”
“咱年龄大了,以前的很多事,咱都忘了,但他们应该还记得。”
“让他们出来作证,刊登在报纸上,也能让人更加信服。”
姚广孝默默记在心里。
《大明日报》上的所记载的洪武大帝昔日之事,不少都堪称传奇。
需要人站出来背书,证明其是真的,才能让天下人都无法置疑。
此前朱允熥只交待写故事要有名有姓有地址,却没有让还在世的当事人出来作证。
皇帝陛下这是在提醒他们。
虽然没有人会出来说,报纸上写的都是假的,皇帝陛下当年没有这么神武……
但是,主动去采访他们,将他们的证言证词直接刊登出来,更能塞天下悠悠之口。
反正皇帝陛下自己都忘了,所以只要写得精彩,有趣,有理有据,能提高皇帝陛下在民间威望和口啤,那便可以放心大胆去写。
“陛下指点,令贫僧茅塞顿开,贫僧回去后,立即照办。”
老朱微微点头,又道:“还有,《大明日报》上也不能光顾着写咱的故事,熥儿的事,也要写。”
“熥儿将来是要继承皇位,执掌大明江山的人。”
“报纸上怎么能少得了他的事迹呢?”
“就比如说吧,熥儿前几日在聚贤楼当众作诗,堪称千古佳话。”
“报纸上就该刊登出来,好叫天下人都知道熥儿的才华能力,将来好继承大明江山,明白吗?”
姚广孝忙应道:“陛下说得极是,贫僧知道了!”
这种事极为敏感,没有老朱发话,还真不敢乱写。
老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咱听说《大明日报》发行甚广,百姓争相传诵,如今每日的印刷数量,有多少份了?”
“截止昨日,《大明日报》每日印刷量已达一百余万份。”姚广孝补充道:“此数量还在不断上涨,预计将来可望达两百万,甚至三百万之数!”
“咳咳……”老朱显然被这个数字惊住了。
此前锦衣卫密探和检校给他上报的数据,也就一二十万份而已。
已经让老朱为之咋舌。
这也不能怪锦衣卫和检校汇报了假的。
他们还没有真没有。
毕竟,《大明日报》还处于高速扩张期,正在各地不断的开立分社,并用马车源源不断的运往各地。
印刷量也是每天都在刷新。
可现在距离锦衣卫密探和检校上次向老朱禀报此事,又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印刷数量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每天一百万多的印刷量,再加上看了报纸的人相互间口耳相传,可以说,任何事情只要一见报,就是真正的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么大的印刷量,需要耗费不少钱吧?”
老朱心中已经飞快的算了起来。
在他看来,印刷发行一份报纸,应该需要十几文钱,这已经是往低了算了。
卖四文钱一份,肯定是赔本在卖!
之前朝廷印刷邸报,每份的成本高达五六十文。
老朱也早就听说朱允熥将《大明日报》的印刷成本压得很低。
但再怎么低,十几文肯定还是要的。
一份十余文,一百万份,就是一千万文,计白银一万两。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则需要三百六十五万两。
算出这个数字兵后,老朱也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此时大明朝一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二千多万两白银而已。
其实大部分还是按粮食折算出来的价值。
《大明日报》虽好,但耗费未免太高。
不行,不能印刷这么多,太败家了!
老朱正待开口说,便听得姚广孝道:“每份报纸售卖价四文,成本约一文半,获利约两文半。”
“如今的《大明日报》,每日可获利二千五百余两白银。”
“以此类推,一年可获利九十余万两。”
“不过,《大明日报》还在不断扩展,用不了几个月,每日的发行量,应该可以达到两百万,甚至三百万以上。”
“贫僧估计,《大明日报》一年至少可获利两百余万两白银。”
声音落下,一旁的老朱已听得目瞪口呆。
一份报纸而已,一年获利两百余万两白银?
相当于整个大明赋税收入的十分之一?
这……这……这怎么可能。
“道衍,你休得欺君!”老朱的语气,骤然严肃起来:“朝廷此前印刷邸报,所需耗费咱是一清二楚的。”
“一份邸报,平均算下来,至少得五六十文钱。”
“就算熥儿有通天之能,将报纸的成本压到最低,可至少也得十几文一份吧?”
“一份报纸成本一文半?你怎么说得出口?”
“当咱是三岁小孩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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