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张海宁（上）
我姓汪，也姓张。
生于汪家，长在张家，两种不同的信仰在我体内纠缠撕扯，扭曲着和我融为一体。
坦白讲，从踏进张家的，我就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自己的结局，身份被发现然后被严刑拷打，最后宁死不屈死在刑架上。
理想和现实差不多，汪家埋伏进来的卧底基本上都是这个流程，五岁的我尚且心惊胆战，几年后也就麻木了。
对于圣婴事件我没有多少实感，毕竟我年纪还小，汪家埋伏进来和张家打擂台的前辈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暴露我的程度，但最大原因估计还是我没什么用，当个钉子成长起来才有价值。
日复一日的痛苦训练中，我认识了很多张家孤儿，和我人生纠缠最深的也只有四五个，被遗弃在张家孤儿院的圣婴张海官，张海客，西南族长张镇尸，未来佛爷张启山，和他的副官张日山。
剩下的人都在漫长的岁月中消失不见，名字和脸都埋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张海客人缘一向很棒，哪怕是最不爱说话的圣婴也能被他搭上几句话，他的领导力和身边总是聚着一群人的张启山差不多。
但我觉得张海客更厉害点，因为他爷爷不是族长，后来证明我的眼光果然不太行，张启山最后在政坛上的成就远非张海客能比，更是以一己之力把九门推向了顶峰，将张家和九门彻底绑死在追求长生的船上。
在某个墓穴里偶然见到张镇尸聊起这个话题，张镇尸摇头很不赞同我都观点，从我手里顺走吃喝，撸起袖子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张海客不用操心血脉暴露的事尽管放开手脚干，他俩真刀真枪硬碰说不准谁强谁弱，对了，张海客能力不比他差，就是被族规束缚地有点严重，脑子死板，性格有点软。”
还压上韵了。
我劈手面无表情地夺过压缩饼干，给自己也塞在嘴里，张海客和张日山当时一个去港城发展，另一个到长沙，还都没混出什么名堂，张镇尸啧啧两声对我的小气很不满意，伸了伸懒腰继续说
“不过从长远来看，张海客更适合带领现在的张家，张家不需要野心勃勃的雄主，只需要稳健的君主，被族规束缚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到这他低头好似想到了什么，笑道
“还是我们西南张家好，族长随便说什么都是族规。”
我后来无数次地诧异两人的发展居然和张镇尸说得相差无几，甚至都有点怀疑西南张家是不是真的能和运算系统一样算到每个人的人生。
不过此刻的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张家外门，和张海客关系不错。
半途走后门进来的张镇尸被收拾地很惨，主要是我们心里都有点愤恨，能坚持到训练一半的基本上都是把大部分张家孩子淘汰才留下的，而这货什么都不需要干就空降还保送。
张海客的脸黑得和锅底没什么区别，他父母都是普通的张家外门，他也是，所以在孤儿营中一直拼命训练就是为了能争取到内门的名额，我拼命是因为汪家在后面撵狗一样催着。
松弛感满满的张镇尸成了异类，他穿着棉衣大褂刚进门就被揍了顿，我在旁边没动手，只是顺走了他的绿豆糕，味道不错。
旁边还不是张启灵的张启灵照样板着张脸发呆，我觉得这人脑子多少有点毛病，张家信奉狼性教育，有麒麟血的小孩基本上都在张家内门训练，两者教育资源天差地别，外家则是狼多肉少，为了完成任务时不时就要用血包。
而张启灵是主动贡献还不求回报。
之前有麒麟血的小孩被迫放血最后完不成自己山上的历练任务，被教官惩罚不让吃东西，身体素质越来越差最后只能死在历练任务中。
别问我为什么外家会有麒麟血，本家最尊贵的象征是驱虫麒麟血和麒麟纹身，光有麒麟血脉和穷奇纹身也算外家，比如张海客，他血液浓度不达标无法驱虫。
张家只要没和外门通婚，哪怕是穷奇间通婚基本上都不会像张启山一样早死，甚至只要用特殊手段纹了穷奇纹身也会得到部分长生，比如张海盐，张千军万马，张海虾，张小蛇等等后续发展的外门。
当时听闻张启山为了陪夫人白首放弃长生的消息我都有点无语，到底是脑干缺失的人才能信这种鬼话，还特意打听了一圈，最后才知道张启山回到张家古楼换了血。
我就说，哪里是放弃了长生，分明是失去了长生。
言归正传，张海客对本家人的执念极大，心心念念就想着进本家，结果就来了个凭自己族长身份保送了，简直互看不顺眼。
张镇尸从刚开始单方面被揍变成了偶尔反抗，在张海客的倾情指导下，没用多久就赶上了我们的进度，张家人对血脉纯度很看重的一方面原因就是这玩意真有用。
血脉浓度高资质就是好，就好比没学过数学的高斯和寒窗十年的你做高考试卷，也就是刚开始能欺负会人。
很快就达到了内门水平，张镇尸特意选了个黄道吉日去张海客面前转着圈炫耀，当时两人已经是平手了。
而张启灵依旧是闷葫芦一个。
我和他交往不多，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踏实，背后从来不捅刀，张海客曾经和还是圣婴的他有过接触，两人关系很不错。
放野的时候张启灵和张海客还有妹妹张海杏是一组，张海客还试图邀请我，考虑到汪家说不定要整什么幺蛾子，我无奈拒绝，身为族长的张镇尸早早瞄上了族长当年的埋骨处泗水古城。
汪家给我的第一个任务也下发了，就是去泗水古城。
我无语地把纸条烧了，他们难道正打算让我当张家族长吗？我甚至都没有能驱虫的麒麟血，泗水古城下去连第一关都过不了。
好消息是汪家考虑了我的水平，特意把我和张镇尸安排在一起。
再次见面我仍旧一眼就认出了张镇尸，知道目的地一致后，他死皮赖脸地蹭吃蹭喝蹭住，理由是说不定到时候还要用到他的血，现在多补补。
我的想法则是简单多了，放野取出的物品基本上奠定了在张家的地位，这根粗大腿必须抱住。
赶到泗水古城遗址的时候，张镇尸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进入，而是在准备好了充足的食物和干粮在每一处地方才进入，倒置的墓穴是我平生仅见，靠着麒麟血我们到了船下，直觉告诉我，张家青铜铃就在船上。
太清楚青铜铃对张家意义的我呼吸急促，而旁边的张镇尸只是眸光沉沉地打量着面前的大船，他拉住我打算上前的手，直直盯着我
“张海宁，你想当族长吗？”
我停顿了片刻，摇头，张镇尸素日挂着笑容的脸上此刻冰冷无比，片刻后冰雪笑容春暖花开
“我们等着吧，会有该来的人来的。”
任务已经完成，我也没继续上前探查，点点头离开。
大半年后，张启灵带着张海客兄妹前来泗水古城，当时人家在船上生死攸关，我们躲在黑暗中偷窥，啃着烤鸭烧鸡，最后还用骨头吸引了一波虫子。
刚出墓张启灵几人立刻歇菜，把人安顿好，我直接开口询问张镇尸
“你是族长，放野任务管不着你，我回去怎么交差？”
他随手扔给我前任族长张瑞桐身上象征身份的玉牌。
回到张家后，我和张海客兄妹借了张启灵的光很快就成为张家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张启灵继任族长，继任仪式上张镇尸出场，他比往常沉默了很多。
我和张海客兄妹去了港城发展，不出所料，张海客的天赋立马显现出来，让我头疼的账本在他那边最后三小时就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是空账错账还是假账，他只要看一眼立马能察觉出问题。
手腕狠辣头脑果决，张海客对外人从来没有心慈手软。
到现在我和张镇尸还有一面之缘。
1973年，应该是张启灵被关的十年后，从青铜门出来马不停蹄处理各种事情的他风尘仆仆，京城徐家和港城罗家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张镇尸做了个局成功把人从格尔木疗养院捞回来。
最后一次见面是92年在云城的一座唐代王侯墓里，据我得到的消息他多次前往青铜门，汪家运算部门全力算到他的行踪，冒着暴露的风险递给我。
去的时候他靠在棺材上一手不自然地垂地，另一手吊儿郎当地抽着烟，血腥味很重，胸口上有一块褐色的痕迹，听见脚步声也没什么反应，随意地拍了拍黑色风衣上灰尘。
张镇尸还是一如既往地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丝毫看不出和年的差距，嘴叼住烟，用还算利索没受伤的手挥了挥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不太习惯外放的表达，被张家人练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单手撑着棺材站起身，然后一屁股坐在棺材盖上，问了我很奇怪的一句话
“张海宁，你信命吗？”
我疑惑的目光看向他，汪家运算系统能算出一个人的一生，对我来说，命运就是一串随时能被解密的符号。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我走上前帮他包扎，碘伏消毒后撒上药膏，他脸色未变，打火机在他指尖转动，红色的机身翻转如同绽放的花朵
“我有一个女儿。”
张镇尸平静道，打火机在密闭空间中咔嚓一声开启，幽蓝色和橙黄色的火苗炸起
“在青铜门里，我知道了她的未来。”
包扎纱布的手一顿，我思维不可抑制地开始发散，给我说这话干什么，让我也去吗？
或许是我疑惑的眼神太明显，张镇尸低低地笑出声，从风衣兜里掏出根烟重新点起，烟雾氤氲了他的五官。
不愧是当年让长沙疯狂的男人，脸确实能打，哪怕是现在形容狼狈，墓顶上月光打下，他光坐在那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味。
见我良久没说话打量着他，张镇尸嘴贱道
“爱上哥了？”
很好，我面无表情地把他脱臼的左胳膊狠狠按下去，张镇尸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轻点轻点，跟谁动手呢。”
他轻咳一声转换话题道
“小丫头不太喜欢名字，说是要改名，真是的，张启灵名字有啥好的，多不吉利。”
我冷冷指出
“张镇尸难听。”
张镇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正色道
“小阿张的事我做了不少准备，如果能成功，相信她母亲门派那边会护住她，京城我也留了后手，至于你……”
我咋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像八十年前那样按住我的肩膀
“我不会同意的。”
？？
我一头雾水，冷峻凌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茫然
“同意什么？”
他坚持道
“不管什么，我都不同意。”
当时我直接拍开他的手，冷酷道
“滚。”
他哈哈大笑，顺带踹了我一脚，又狠又准。
从他的讲述中我知道了张起灵1973年被救走之后的情况。
张启灵在十年间销声匿迹，他把人送到了西藏拉萨。
被包扎的伤口持续不断地渗出血，刚才的玩闹只是回光返照，张镇尸快死了，那么强悍的血脉在此刻排不上用场，他嗓音逐渐虚弱
“张海宁，到时候见面多照顾小阿张，还有，墓我周围放了足够量的炸药，出去后跑快点，要是着急见我可以跑慢点，好兄弟一起走……”
我立马转身就跑。
十年后
盗墓界北哑声名鹊起，但张海客派出去寻找的人在确认途中都被我以各种理由弄死。
最后张海客无奈下派了我前往了解盗墓界北哑。
2003年，我和汪家再次成功接上头，他们正好有计划，把张镇尸女儿和张启灵一起算计进去。
溶洞内初遇小族长给了我一个训狗专用的手势，很难忘。
和她爹一模一样。
发丘指真被扎在地上的时候我TM就想着把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
拍完照片给我打了消炎药和麻醉，意识朦胧中我听到小族长的声音
“……西南张家张家可不止算卦，医巫双绝，懂吗？”
被救醒后我顺口胡诌了西南张家外门的身份，怎么不算呢？我可是和张镇尸一起放野过得到专业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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