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菊黄蟹肥
她醒来发现窗外已经是暮色苍茫，赶紧打开手机。
屏幕显示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古槊打来的。
端详了一会，她并没有回拨，而是给沈修砚打电话。
“醒了？”沈修砚接了电话就问：“今晚吃个饭？”
“嗯，最后一顿。”何深歌起来，站在布制的简易衣柜前，白皙的手指流连于几件裙子间。
“好，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
何深歌的指尖一顿：“嗯。”
她走到阳台，往楼下看，一辆纯黑色的宾利就停在大厦门前的停车位上。
吃饭的地点订在了海滨大道旁的一家著名海鲜餐厅，这家餐厅的装潢别具一格，一般海鲜餐厅做的都是西餐，装修风格会偏向欧美风，尤其是地中海和意大利这两种风格，可这家老板或许是个热爱汉文化的人。
摆设之间尽显古色古香的韵味，每一桌都是用不同风景美人画的屏风和两盆高大的发财树隔开，上方挂着的灯都是古代显赫大家才会有印着古风画像，有着垂着红色穗子的大红灯，墙壁上会有白碟子盛着白蜡烛，实际上那只是逼真的电灯。
沈修砚领着她进了一个包厢，包厢的门旁边挂着一个木牌子，上边写着“天字一号房”，推开包厢的门，仿佛进入了一个古代人吃饭的大堂。
包厢里头桌椅都是用上好的楠木精心雕刻，餐桌旁侧还有一块空间，放置了一个架子，上面摆放着一盆兰花，一盆翠竹，一盆绿萝，还有几盆小小的嫩绿透粉的多肉，另外摆放了些玉器，架子旁摆了一架黄花梨木的茶几，茶几上方摆放着一套碧玉茶具。
沈修砚给她微微拉开椅子，她坐下后，瞥见右方墙上悬挂着一幅齐白石的《三色菊与螃蟹》，画卷上是盛开的菊与竹篱笆，满目淡黄色的菊与深棕色的篱笆交错掩映，使得这幅画具有层次明亮的画面感，而在这密不透风的菊从下有着三只被绳索捆住的肥蟹，除此之外，画卷下方别无他物，留有十足的空白余地，画的布局疏密有致，营造一种浓郁的淳朴乡村生活气息。
“看来这家店的老板十分热爱生活啊！”何深歌环视一番后评论道。
沈修砚在旁边泡了一壶茶，沏了三杯，一杯端到何深歌的面前，声音低沉悦耳：“确实是个性情中人。”
杯中如翠玉般幽绿的茶汤底下有着一两片舒展似竹叶的茶叶。
她轻轻地端起茶杯，嗫了一口：“好茶，唇齿留香，甘醇可口。”
“识货。”一个年纪稍微比较大的男人推门进来。
沈修砚立即拉开第三个茶杯所在的方向的椅子。
这个男人行走之间颇有大气，从相貌上看，大约三十多，长相颇为斯文温润，穿着白色龙纹的短袖绸褂，一排扣子扣得整整齐齐，手上戴着一个方玉扳指，此外便没有多余的配饰，整个人看上给人一种和颜悦色，平易近人且深藏不露的感觉。
何深歌淡淡地笑着，尽量保持该有的礼貌，虽然她并不明白沈修砚叫多一个人来一起吃饭有什么目的，反正她吃就对了。
男人坐下来，往何深歌那儿快速扫了一眼，然后看向沈修砚：“你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这是深歌，”他简短地介绍：“这是我二叔。”
“叔叔好。”何深歌站起来给沈二叔微微鞠躬。
“不用这样，坐下吧，就是一起吃个便饭。”沈二叔摆了摆手，心下疑惑，这一场饭局不是侄子想要跟他谈合作的事宜？怎么出现了一个女的？侄子不是一直对以前那个女人耿耿于怀，至今都没有再找女人了吗？难不成这就是新找的女人？
沈二叔喝了口茶，语气很随意地问：“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带女孩子来跟我吃饭，这是女朋友？”
“二叔，我也希望是啊！奈何深歌一直没答应我，”沈修砚淡笑着：“正好她今天终于答应我的邀约，就叫过来一起吃饭。”
“你这小子终于知道换人了！”沈二叔这才认真地看了何深歌一眼。
这个小姑娘穿着淡蓝色纱裙，长长的裙裾上绣有花纹，举止之间颇有大家闺秀的仪态，谈吐清晰，话语间也一直透着对他这个长辈的尊重。
这个女孩子还算可以，不过要进沈家的门，资格还差了点。
沈二叔不再谈及这话题，转而问：“点菜了吗？”
“还没。”沈修砚递了一本菜单给何深歌，说：“深歌，这家店里最近刚运来一批新鲜的海鲜，你看看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我第一次来，不知道这家店有哪些好吃的，要不你们点吧？”何深歌礼貌地微笑着。
“是我的错，我都还没跟你说说这家店。”沈修砚从容不迫地说：“在海滨大道这里，海鲜店很多，但唯独这家张老鲜，最为出名，每天只招待一百桌，只能少不能多，要来都要提前三天预约，否则根本就没位置。”
何深歌好奇地问：“那这家店为什么这么出名？”
“现捕现杀，很少用冷冻海鲜，冷冻的海鲜就不鲜了，所有这里每天的菜单都不一样，都要看今天捕捞的海鲜是什么，才能吃得到，而最出名又很难吃到的几道菜，就是清蒸老鼠斑，红烧大裙翅，油焖小龙虾，腌蟹，鸡汤煨海参，水煮鲍，爆炒熊本生蚝，冰镇海胆，别家海鲜店，绝对做不出这种味道，来这里吃过一遭的人，都是念念不忘。”
光听这些菜名，就听出了蒸、烧、焖、腌、煨、煮、炒、冰镇八种烹饪做法，而且，这里头每一样食材基本上都是一般人吃不着的，看来这家店不简单，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何深歌饶有兴趣地问：“那今天这店里有这些海鲜吗？”
“我已经提前预约了，今天早上食材都运过来了，不知道二叔，喜不喜欢？”沈修砚望向沈二叔，看似寻求他的意见，实际他已经把菜单都想好了。
“嗯，我都行，你们年轻人喜欢就好。”沈二叔悠悠地品茶，对点菜之事并不感兴趣。
很快，这几道菜陆陆续续地被服务员端上了桌面。
何深歌瞧见这一桌子飘着鲜香的海鲜，眸子亮闪闪，手里拿着筷子，蠢蠢欲动想要大快朵颐一番，只是碍于有长辈在，她不好直接下筷。
“深歌，你尝尝这个。”沈修砚从印着青竹的大瓷盆里夹了几块纯白的豆腐和微黄的鲍片放到何深歌的碗里。
何深歌急忙动筷，嘴里刚尝了几口，就露出幸福的笑脸：“水煮鲍里加了煎豆腐，豆腐的酥软，鲍的柔韧，煎豆腐的绵香，鲍的鲜香，鲍切片，水煮过程中能够很好地吸收蒜瓣的清辣，好吃！”
“再尝尝这个。”沈修砚看见何深歌那明媚的笑脸，心里很是愉快，忙不迭地继续夹菜。
“对于螃蟹，人们都说，生吃螃蟹活吃虾，要吃螃蟹，就应该这样腌着吃，才能保留蟹的鲜，这蟹有淡淡的菊香，看来厨师在腌制过程加了点菊，菊的清甜，配上蟹黄的鲜甜，甘美可口，不知道是不是用的海盐，吃起来，居然满口都是海风的味道，好好吃。”
何深歌吃的脸颊鼓鼓，一笑，便露出月牙般的眼睛。
听了何深歌这两句话，沈二叔即刻看向她，问道：“你这姑娘很会吃啊，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目前正在朝旅行美食家发展中。”何深歌如实回答。
听到这个回答，沈二叔表情略有些不大自然：“哦，原来是美食家啊。”
“深歌，再尝尝这个。”沈修砚不动声色地剥好了几只小龙虾放到何深歌的碗里。
“谢谢。”何深歌想拒绝，但他都剥好了，还放到自己的碗里，总不能在人家二叔面前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夹起了一块虾肉放进口中。
“虾肉新鲜，肉厚又白，吃起来，鲜甜，虾黄呈金黄色，吃起来香，可能是油焖的，咀嚼了几口，还有着浓郁的酱香味。”点评一番后，何深歌忍不住伸筷子，想再吃两个。
沈修砚握住了她的手，面色威严：“不能吃太多。”
“你这是请我吃饭？”何深歌眸光微冷，她有些抗拒跟他有亲密接触。
“海鲜吃多了，对你的胃不好。”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没事，我的胃好着呢。”何深歌奋力挣开了他的手，毫不迟疑地夹了小龙虾，自剥自吃。
旁边的沈二叔对年轻人这种小打小闹并不上心，倒是因为何深歌的话，对小龙虾有点兴趣，他夹了个小龙虾，剥了壳，尝了一口，微微蹙眉，便没再动筷了。
他想，这个女孩入美食这行不久，评不出什么具体所以然来，也是应该的。
于是沈二叔默默不语，静静看着何深歌品尝海鲜。
他看何深歌吃的很开心，话里尽是对这些菜式的夸奖，心底还是颇为自豪和高兴的，毕竟，张老鲜这家店是他旗下饮食店中的一家，能听客户的赞美，对于他来说，比赚了钱还要有成就感。
“鱼翅够软，够腻，好吃。”何深歌吸溜地喝下半碗鱼翅，一脸餍足的样子。
自何深歌不愿让沈修砚夹菜后，沈修砚只能自己夹自己吃，偶尔目光往沈二叔那儿看几眼，见沈二叔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自傲神情，他估摸着，何深歌应该能把自家的二叔哄得开心一些，毕竟二叔向来看重懂美食的行家。
“二叔，喝口茶。”沈修砚淡定自若地举起茶杯。
沈二叔与他碰了杯，吮了口茶，嘴角微微一勾，心想，侄子在生意场上是一把手，却不是情场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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