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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一掬天和金粉腻


因着有外人在场,兰昕不想回答皇上的话,也无谓惹恼了他,说出更多有损龙威的话来。于是兰昕恭顺的垂下头去,生生立在一旁没有动作。由着曹秦川为年氏检验死因。

其实真的再明显不过了,年氏忽然暴毙,必然是中毒。可症结所在,便是那毒从何来,太后赏赐的粥里无毒,也并未见她饮过茶或是吃过什么糕点。

那么,到底是谁的巧妙安排呢?

曹秦川稍微一看,便知莫桑是有着身子的人。由此可见,宫里的流言蜚语真就不是空穴来风,而经手人极有可能就是皇上。如此一来,曹秦川不禁谨慎了起来。难怪皇上要请他这个堂堂的院判大人亲自来检尸,原来是不想引来旁人无端的猜忌。而自己毕竟身为老臣,懂得什么才是君心,必不会满口胡嚼,将此时透露出风声。

“启禀皇上,据老臣初步查验,乃是中毒毙命。”曹秦川只字不提有孕之事,脸色异常镇定。“此毒乃属慢性毒药,偶尔服用,可能会感觉不适。非要长期坚持服用,待毒沉积于体内过多,才会致死。也就是说,死者服毒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日,老臣估摸着至少有月余。”

弘历陡然失色,脸色由惊到怒,变了几变:“曹院判何以断定?”

这也让兰昕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会这样,明明太后的决意是这几日才有的。而后宫的风声,也是近来才闹得沸沸扬扬。月余,那不是莫桑才入宫的日子么,谁竟然有这么但的胆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已经谋算到了今天?

“皇上请看。”曹秦川捏起莫桑的衣袖,指着腕子一处的瘀痕道:“实则尸首的身子,已经多出呈现这样的瘀痕,正是因为长期用药,损伤了肌理所致。这样的毒,并非砒霜、鸩毒一类毒性猛烈的药所致,而是日日吞服少量的慢性毒药,长久所致。只是一时间,究竟是何种毒药,老臣还不能发觉。”

“人已经死了,既然知晓是中毒毙命,也就足够了。”弘历有些气馁,言语之间也藏匿不少赌气之意,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李玉,担下去,小心处置。”

这话再一次震惊了兰昕。她不明白,皇上若是真的对年氏情浓意厚,怎么会任由奴才将尸首担下去小心处置便完了。她可是因他而死,腹中还怀着他的骨肉。这一份凉薄,是兰昕从未曾见到过的陌生,很难想象,这个方才还因为年氏毙命而震怒的皇上,一转脸便草草处置了这个令他痛彻心扉的女子。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的心思么?兰昕颤栗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脸色越加的阴沉。

曹秦川见此处再没有自己留下的需要,便聪明的趁机退了下去。关乎皇家声誉与主子隐秘的事,当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越少,心里便越安宁,命越长久。

“原来皇后一开始便为朕安排好了一切,倒是朕太粗心,一直不曾发觉。”弘历口吻里冷嘲热讽的意味绵长,很是不屑的眸光,更透着令人窒息的绝情。

“皇上这么说,便是以为臣妾就是下毒之人了?”兰昕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站着满脸血点子的男子,真的是她的夫君么?不,应该说他冷酷的,如同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当之无愧的天子,可并不是她的夫君,她的良人。

弘历见兰昕还有狡辩推诿之意,不禁蹙紧了眉头:“倩桑的膳食,一直由御膳房准备。且时常与朕共同进膳,而朕的龙体却从未有半分的损伤,何故如此啊?那便是说明,要取倩桑性命之人,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朕。”

兰昕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以为皇上不知道她的心思,才这般恼怒。可现下她听得一清二楚,皇上明知道从头到尾,自己的真心尽是为了他好,不会伤害他半分。却还要这样冷言相向,却还要对她百般怀疑。

这种感觉和凌迟处死简直没有什么不同,兰昕清楚的感觉到,弘历正一刀一刀的割着她的皮肉,直道鲜血淋漓,直道遍体鳞伤,他也不愿意停手。

“皇上莫不是想说,臣妾将毒下在了御膳房专门给年氏准备的补品之中,日日灌她喝下。而皇上并没有吃过那些孕妇所需的补品,故而安然无恙吧?还是皇上您想说,除了臣妾堂堂的皇后,再没有人有这手眼通天的本事,狠毒异常的心思,能如此无声无息的给年氏下毒?”

兰昕的本意并非是顶撞弘历,而是她想让弘历知道,被他疑心的滋味,根本和逼她去死没有差别。

可此时的弘历,早已经不相信兰昕口中的只言片语,盘旋在他脑中的,唯有倩桑那一句一句出自肺腑,荡气回肠的凄厉之言。

他就是恨自己,当时为何不与她明说,送她出宫,让她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才是他最后的真心。以至于到死,倩桑都以为自己必然为他送命了……

为心中所爱去死,被心上人逼迫着自己去死,这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皇后既然明白,为何不痛痛快快的回了朕?”弘历的心不宁静,他已经狠狠的怪了自己,却于事无补。唯有让皇后承认了这一切,他的心才能好过一些。

兰昕毅然决然的没有妥协,事情不是她所为,她何必要揽在自己身上。可她也不是娴妃,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不想与皇上决裂。毕竟她是真的爱着他,哪怕他冷酷,他自私,他绝情凉薄至极。

这么想着,兰昕幽幽叹了口气:“皇上,臣妾的话您尽可以不信,可若是要做这些事,总得有人帮手。毒总归不是臣妾自己丢进去的吧?既然是这样,从御膳房到养心殿,谁经手了,一查便知。事情不是凭白出的,必然不会无机可查,就请皇上寻一个可信之人,将此事查明。倘若真是臣妾所为,单凭皇上处置。

可,若查明此事与臣妾无关,皇上必得收回今日的话,还臣妾清白。”

强忍着心痛,兰昕含泪朝弘历福了福身:“未表清白,不滋扰皇上调查实情,从今日起至此事圆满,臣妾不会踏出长春宫一步。”

言罢,兰昕就着锦澜与索澜的手,沉痛的转过身去,那噙满了眼眶的泪水,这一刻是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来。她蹙着眉,紧紧闭着双眼,无声的呜咽。从来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心痛,痛的恨不得痛痛快快的求个了断。

他是她的夫君啊,是她最亲近的人,为何唯有怀疑,唯有误解,为何不信她的清白?兰昕不想将这样无情的话问出口,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好,自己的心只会更痛。

索澜感觉到兰昕颤抖的厉害,低低哽咽道:“皇后娘娘,您保住凤体啊。清者自清,皇上一定不会错怪娘娘的。”

锦澜这一回却明白皇后的感受,毕竟这一路过来,她是朝夕相伴在皇后身侧的人。皇后对皇上的真心如何,她岂会不明白。如此一想,锦澜更是泪落如雨,心里酸楚的厉害。“娘娘,皇上许是一时惊着了心,他哪里能晓得,自己身边竟然日日有人下毒害人。虽说此事与娘娘您无关,可毕竟是出在后宫里的事儿。

许说皇上没有表清楚心意,他不是怀疑娘娘您下毒,而是……而是,怪你您没有顾全后宫里的人心险恶罢了。您万万不要胡思乱想,误会了皇上的真心啊。”

兰昕红着眼眶,奴婢的挤出一个让人看着心酸的微笑:“本宫明白,本宫是皇后,是富察氏的女儿,即便拼劲全力丢了这条性命都好,也得活出母仪天下的样子与气度。”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兰昕此生的最痛。是富察氏的女儿,是大清的皇后,便不能是一个恣意妄为的小女子,不能是一个撒娇撒痴的宠妃。于是他给的一切,自己只能默默的承受。

包括他的疑心,包括他的猜忌,包括他认准了自己为祸的虚妄之言……

兰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长春宫的,她只是记得他冷面若霜的表情,记得他冷酷的指责。记得他的凉薄与绝情。这成了兰昕心里的梦魇,挥之不去。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苏婉蓉侍奉了太后安睡,这才别过慧贵妃匆匆赶回了钟粹宫。这一日过的可谓惊心动魄了,得知皇上与皇后翻脸的消息,她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皇后彻底的败下阵来。

可谁知她才返回钟粹宫,就被一早躲进宫里的和亲王钳制住。如同羊入虎口一般,很轻易就成了猎人圈套里的猎物。

“和亲王你到底想干什么?当这紫禁城是你的王府,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苏婉蓉也是气急了,她不愿意次次都受人胁迫:“你若是再敢擅闯钟粹宫,我便禀明皇上,依法处置了你。”

弘昼根本不理会纯妃的说辞,他只恶狠狠的钳住她的脖颈,声音凛然问道:“莫桑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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