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过堂
多宝格上面摆放的荷花宝瓶、青铜古玩、掐丝珐琅香薰、翡翠善财童子等一众摆件,像摇钱树一般,一件件掉落下来。
“佑儿!别淘气,当心砸到你!”
天晟帝跟过来,想拉住天佑。
可那家伙身段灵活,又跑到东边,将墙上挂的一副名作《八十九神仙卷》扯了下来。
“当心迷了眼!不能闹了!”
天佑跟没听见似的,此刻又一溜烟爬上高高的书柜顶上,蹲着不下来,把天晟帝吓得两腿发软。
天晟帝和高公公赶紧去救大闹天宫的三皇子。
叶嘉羿,早悄悄爬上了御书案。
案上整整齐齐摆着常用书籍,还有好几摞奏折和公文一类的资料。
他扫视了一周,打开一个纸盒的盖儿。
“这份资料很重要,你皇爷爷可能会将它放在御书案的显眼位置。”
娘亲的话响在他脑海中,
“你找到它后,悄悄拍下来,此事事关你外爷家族性命,你一定要找到它!”
纸盒里装的是一沓公文和信札,嘉羿迅速翻了几页,一个熟悉的印鉴跃入眼底。
这个印鉴,是他外爷何大学士的私人印鉴,他幼年在何府经常看见,对这个印鉴非常熟悉。
娘亲说的那份密信,莫不就是这封?
嘉羿立即按动相机的开关,将信件拍摄下来。
但他无法确定这正是娘亲所要的,兼之这相机太好玩儿,嘉羿索性“大开了拍戒”。
他将厚厚一干信件、公函,统统拍摄下来,又将相机对准御桌上的奏折,一份一份地拍摄。
可这时,天晟帝和高公公拉着天佑,已经走过来了。
嘉羿忙溜下龙书案,跟天晟帝戏耍一会儿,拉着天佑跑出了雍宁殿。
音宛手中紧握着针孔相机,匆匆回到王府。
“唷,何音宛,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呢?”
姚玉儿讥诮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
“唉,真是想不到啊,何学士竟然里通境外,图谋造反。这下,何家满门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了。哈哈哈……”
“你们姚家也参与栽赃了吧?”音宛反问道。
姚玉儿呵呵冷笑:
“你讹诈我一万两银子,对我姚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是明天,你娘家要被陛下抄空了,不知要损失多少个一万两呢!这可真是现世报啊!哈哈哈!”
“卑鄙无耻是你们姚家的家风,上梁不正下梁歪,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音宛抛下这句话,扭头走了。
她现在没工夫跟姚玉儿纠缠。
紧闭房门,音宛伏在案上,紧张地一张张巡看照片。
看了数张,皆不是她需要的,音宛心里有些慌乱。
有几张照片是朝中大臣的奏折,还有几张是京外官员送来的呈文、信件,也有一些无关的公函。
越看,她的希望越往下坠,直到......看到最后一张。
音宛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相机默认按时间顺序排列,她最后看到的,正是嘉羿最早拍的一张。
这小家伙判断得真准!
他在第一时间,就把音宛需要的那张“罪证”找出来,拍下了!
音宛仔细察看这封密信,越看得久,越看得仔细,她的心就越冰凉。
这张通敌的密信,即使在谙熟父亲笔迹的音宛看来,也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笔迹和印鉴都跟父亲平时的书信一般无二,更可怕的,是落款上的细节。
音宛的父亲名叫何恩远。
天晟帝登基后,定年号为“开远”。何学士见自己名字重了一个“远”字,就上书请求改名。
天晟帝隆恩,回复不必忌讳,让他仍用原名。
然而为表尊重,何学士日后行文后署名,都把名字中“远”字走之上的点略去。
这封密信,署名中何恩远的“远”字,着实就少了一点,跟父亲的习惯一般无二。
而且,连书信使用的纸笺,都用了父亲平日里最喜欢用的“逸宝斋”水纹纸。
可见,伪造者是何等思虑周详,设计严密。
幕后黑手这是要一击致命,不给他丝毫翻盘之机!
寄希望于在密信上找出破绽,藉此为父亲脱罪的何音宛,心不停地下坠,堕入了千年冰窟。
证据如此完美,这个局被设计得根本无懈可击,父亲是没能力自证清白的。
他若秉持清高孤傲的性格不招认,那文弱的身骨,必葬送于刑部吃人的刑具之下!
再说,牢狱环境潮湿肮脏,饭食恶劣,用不了几日,父亲的身体就足以被摧毁了。
音宛心慌意乱,眉眼黯淡。
她又随手翻着照片,一张张看着,似乎期望从中能翻出来点有用的证据。
她仰头望望天空,天边最后的一线红褐色早已被吞没,星光闪烁,天地间已被黑暗填满了。
……
曙光,渐渐驱散了漫漫长夜。
几道白亮的光从牢狱窗口探进屋内,投射在地上乱糟糟的枯草上。
“何大人,该过堂了!起来走吧!”
低矮阴暗的长长过道里,响起迟缓的脚镣碰击声,沉重又刺耳。
在雄壮的“威武”声和棍棒清脆的击地声中,何学士被带进了刑部大堂。
“明镜高悬”的横匾下面,端坐三位官员:
容色端肃的刑部尚书刘荣皋,当朝首辅姚,还有此案的举报者兼陪审官叶冀。
堂下两侧,整齐地摆着好几排圈椅。
这是刑部大堂上从未出现过的景象。
圈椅上座无虚席,这些人都身着朝服,头戴官帽,腰束玉带,正襟危坐。
他们是奉旨听审的满朝文武官员。
高公公也奉旨过来了,他是代表天晟帝听审的。
他就坐在堂下右首一张太师椅上,脸上不见了平时笑吟吟的模样,显得有些严肃。
衙役个个人高马大,手持水火棍,列队站立在两侧,面容森寒冷漠。
公审开始了。
姚相左右看了看两位陪审官,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何大人,你勾结天景,向其提供天晟机密,意图谋反一事,你可认罪?”
“姚相,这是无中生有之事,下官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下官坚决不认!”
姚相冷笑一声:
“人证、物证俱在,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呀,传人证上堂。”
不多久,“人证”被带到了。
他跪在堂下,一五一十地招供,声称自己是何大人与天景的联络人,经常替何大人传递消息,这封信就是何大人亲手交给他的。
证人也作证说:两箱银票和一对儿翡翠玉杯,是天景方面给何大人的酬劳,也是自己亲自交到何大人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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