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成何体统
痛哭过一场,音宛抚着墓碑,碑上新刻的文字印痕棱角清晰,上写:“外孙玉隐府君之墓”。
原来,玉公子是那位老者的外孙。
白发人送黑发人,难怪老者遭受重创,痛苦如斯。
记得老者曾说,他是个外乡人。现在看来,他跟玉公子一样,都是天承人。
他们莫非都跟天启国主有仇?
不然,玉公子怎么会铤而走险,去刺杀天启旧主呢?
老者也明明心怀国土,却背井离乡,十多年来都旅居在天晟京郊?
难道说有某种理由,他无法回去?
玉公子说,他的家族遭受过一个大的变故。音宛隐隐觉得,这变故一定跟天承国主有关。
音宛有心回去问问那位老者,可转念又想,自己毕竟是个外人,自己的夫君还害了老者的外孙,只怕他不会对自己吐露真言的。
这件事,还须自己暗中打探清楚,也好替玉公子完成未了的心愿。
想到此,音宛对墓碑深鞠一躬,说道:
“玉公子,请您安息。您的亲人由我照看,您此生未尽事宜,全交给我何音宛!”
秋风瑟瑟,落叶萧萧。
音宛再次回望着墓碑上“玉隐”两个字,两行珠泪,从她光洁如玉的美丽脸庞上悄然滑落。
她咬了咬唇,转身离去了。
不远处一棵老树的树干后面,转出一个高大秀颀的人影。
他看看地上的供品,抬头目送音宛的背影消失,又将目光移在墓碑中榜“玉隐”两个字上。
“玉允珩,希望你记住本王的话:音宛是本王的女人。本王不想再听到:音宛跟你之间,有什么事发生。”
※※※
音宛被隽王打伤的消息传到姚玉儿耳中,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自从知道玉儿怀了隽王的孩子,徐贵妃高兴得不得了,三天两头派人送补养品、吃的用的给她。
因为天承帝遇刺身亡,袁成筹在天启登基,姚家因为尚季公主的原因,愈发得到天晟帝的重视和笼络。
姚玉儿自然清楚徐贵妃的心思,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觉得自己的腰杆子又直了不少。
这日,文慧公主准备回国了。
宫里设宴为她饯行,也请了宗室家眷前往相聚。
姚玉儿特意精心打扮一番,穿上一条石榴红的水袖百褶凤尾裙,头上挽着七彩刻丝攒珠髻,再插一支九凤南珠滴翠钗,看上去富贵无两。
如此奢华的装扮,自然引得许多女宾的艳羡,个个“啧啧”地称赞着。
姚玉儿见自己艳压众人,一览众山小,更是高高仰起了睥睨众生的下巴,款款坐到了徐贵妃一桌上。
音宛和裕王妃倪岫岩,则坐在邻桌边上聊着天儿。
因为裕王妃的母亲用了音宛给的药,病已经去了一大半儿,裕王妃正激动地拉着音宛道谢呢。
天佑和嘉羿都是人来疯,在桌子底下跑来跑去,根本无视娘亲“小心碰头”的交待。
尚季公主斜眼看看嘉羿,嘴角一撇,对徐贵妃说:
“皇孙养在宫里,也不怎么见嫡母,都生疏了。何不唤他来,给嫡母见个礼?”
徐贵妃觉得言之有理,就唤嘉羿过来,吩咐了一般。
谁知嘉羿冷冰冰地望望姚玉儿,声音提高了好些:
“她是个黑心的坏女人,老是害我娘亲,我绝不去跟她见礼!”
一语既出,全场惊住,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姚玉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青一阵红一阵。
“徐姐姐,您瞧瞧:”
如妃撇着腔调,脸上带着义愤,
“这么小的孩子,懂得什么?!还不都是大人教的?!好好的孩子,都被教唆成什么了?”
皇后张了张口,正想替音宛讲句话,尚季公主已经抢先发话了:
“有道是家和万事兴。听闻隽王府内宅不宁,尊卑失序,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徐贵妃心里就不大快活,沉了脸,愠意满满地瞅着音宛道:
“音宛,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闺阁小姐。幼承庭训,读书识理的,就该懂些规矩,行事守度,别被人笑话何府的家教。”
“母妃,您要音宛懂什么规矩?”音宛的语气也颇不友好。
尚季公主听着逆耳,也看不惯音宛的狂放样,抢白训斥道:
“你这样子跟婆母顶嘴,就是没规矩!”
“你一个外人,插嘴我们王府的家事,我没看出,这是懂的什么规矩!”
音宛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你!”
尚季公主转头看向徐贵妃,“贵妃娘娘听听,这成何体统!”
徐贵妃知道音宛是个不受气的,惹她爆发怕难收场自找尴尬,因此尽量用了温和语气:
“音宛,嫡庶有序,上下有别。玉儿到底是正妃,明面儿上的礼数,还是不能废的。你让嘉羿给玉儿行个礼,拜见一下嫡母。”
“不可能!”
音宛断然拒绝,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天地君亲师。姚玉儿品行卑劣,配不上我儿子的行礼!”
姚玉儿涨红着脸,委屈巴巴地瞅一眼徐贵妃,低首不语。
她的两个姨母如妃和璋王妃,轮番上阵,开火了:
“这还得了?!太不像话了!”
“眼睛里哪还有纲常礼教?!徐姐姐,您可不能轻饶了您忤逆的儿媳!得立立规矩!”
尚季公主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
“贵妃娘娘瞧瞧,只不过是小小侧妃,在我们跟前还敢这样嚣张跋扈,背人处,还不知怎么欺负玉儿呢!”
徐贵妃也被这个儿媳气到了,胸中怒火燃烧。
不给她点教训,只怕日后更闹得隽王府鸡犬不安。
她将手中杯盏重重地砸到桌上,神情严厉:
“音宛!这是什么场合?!怎可说这些不敬正妃、不合礼教的话,让人耻笑?!还不跪下认错,向正妃赔个不是!”
姚夫人姐妹和尚季、玉儿见徐贵妃发飙,都露出幸灾乐祸的得意神色。
音宛不慌不忙,鄙夷的笑浮现在眼角:
“跟我讲什么正妃、侧妃的,有意思吗?!我跟尚季公主口中的侧妃,有一毛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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