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司烨以为自己听错了，面色僵了一下：“你说什么，回哪？”
沈言神色如常，将刚刚的意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想就这几天回江城去。
江城是我的根，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不想继续在异国他乡凑合过日子了。”
这两年来，她一直以一个陌生的名字，一张陌生的脸，一个陌生的身份，待在一个陌生的、千里迢迢的地方。
许多次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那些提及“知名绘画新星冉辞”的报道，下面还附上了她的画时，她都常会愣一会，才能反应过来，说的是她自己。
这样的感觉其实并不好，这两年来她好像得到了很多东西，可却好像开始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
这浑身上下，名字、长相、事业，都跟以前变得截然不同。
唯一没变的，大概也只剩下两只没被动过的眼珠子了。
她越来越觉得腻了，有些受够了，很轻地深吸了一口气：“总之，我想回去了，回到江城去，回到我该回的地方去。”
她是沈言，不是冉辞，她明明有家，有亲人，总不能永远装在一个虚假的壳子里，躲避一辈子去。
司烨出声提醒她：“你可想清楚了，回了江城可比不得国外。你要应付的人跟琐事，就多了去了，事情繁杂了，对你调养身体和身体恢复，恐怕不会有好处。”
沈言点头：“我明白，我的身体早就没有那么严重了，不过是见一些该见的人而已，没有什么难以应付的。
这么久一直没回去，早就不是因为身体了，只是不敢去面对而已，怕别人看到现在这幅模样的我，会觉得难以接受。”
面容长相什么都变了，许多时候她自己从镜子里看向这个自己，都很难以相信，这是曾经的那个沈言。
那次她落海后，因为面部严重冻伤，司烨带她出国好好调养了一段时间，可她面容也一直没能完全恢复过来。
顶着一张伤痕累累的脸，要出去做点什么总是不方便，脸上捂着严严实实的围巾和口罩，无论走到哪里，总是会有异样的好奇打量的目光。
开始的时候，司烨总是会拿冰冷的视线，回敬那些不礼貌打量的人，沈言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时间长了，她还是主动提了出来，去做了小型的面部整形手术。
整形之后，面部不能说是完全变了，但跟之前的那张脸，也还是区别不小的。
就是认识的人看到了，也顶多只会觉得，她跟之前的那个沈言，长得有些像而已。
司烨并没有多劝她，这两年来他几乎一直都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由着沈言自己的意思。
以前她说不想回去，他就什么都替她打理好，让她可以不回去，安安心心待在国外，还有了现在稳定不错的事业，跟了凌雯的母亲简之玉学画画。
现在她说想回去，他就决定带她回去。
他什么都没多说，只隔了半晌问了一句：“那就回江城，你希望回去的那个人，是沈言还是冉辞？”
如果是沈言，那就是让所有人知道，两年前落海死亡的那个沈言，如今还是活着的。
而如果是冉辞，那她这一回去，就只是他司烨带回去的一个朋友，或者说合作方而已。
这些年沈言跟简之玉大师学画，也算是成绩不小了，司烨不用给她开后门，就顺利让她跟司氏旗下的影视娱乐公司，达成了不少合作。
沈言没有迟疑：“当然是沈言，我既然准备回去了，就不是躲躲藏藏回去的。我原来是谁，现在就是谁，当了两年的假人，我可不想再当下去了。”
只是话音落下的时候，她面色又闪现了一丝犹疑。
回想起刚刚在电视上，看到的傅星寒那一张苍白瘦削的面孔。
她不得不承认，他如今这样一幅容貌大变的消沉模样，让她有些无来由觉得不舒服。
好像是有些奇怪的害怕的感觉，又好像也不是害怕。
总之是希望能跟如今这个男人拉开足够的距离，希望他不会再纠缠不清到她的生活里来。
她厌恶他现在这副深情款款恨不得寻死觅活的模样，更不可能接受，他以这样一幅模样，出现到她面前来，说一些所谓道歉或者忏悔的话。
那一定是一件让人很头疼的事情，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这一回去之后，再也不要跟他扯上半点关系了。
司烨准备出去，让小周安排回江城的事宜，那边也还得提前安排好医院跟医生，准备给沈言做长期的身体疗养。
还有司家那边，既然沈言不打算隐瞒身份了，肯定得提前给司夫人和司董事长说一声。
否则突然这样将沈言带回去，怕是司夫人跟司董事长，都得被吓出个好歹来。
司烨往厨房外面走，刚跨出门，沈言又叫住了他：“还是不要让外人都知道，我还活着吧。
就司家跟我奶奶还有弟弟知道就行了，他们担心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放下心来了，至于别的人，就算了吧。”
司烨顿住步子回身看她：“怎么，担心傅星寒又来找你麻烦。他敢来，哥替你挡着。”
沈言从他身边走过去，去楼上收拾东西：“没有，媒体记者嘴太碎了，我不喜欢。我去收拾些衣服，就今晚回去吧。”
司烨心情不错，点头应声：“好，憋了两年了，终于不用我继续憋着了，现在就给咱亲妈亲爸打个电话去。”
他手指在空中悬着敲打着节拍，哼着歌往外面去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
*
江城警局。
天色已经黑了，傅星寒还被拷着双手，待在拘留室里。
李警官耐着性子好说歹说：“傅先生，你这好歹说句话吧。
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为什么会在包厢里，跟一帮吸毒的人混在一起去，你自己又到底有没有碰毒品。
总不能说天黑路滑，你碰巧就走错地方到那包厢里去了吧？”
傅星寒看了他半晌，从昨天被抓来，到现在还没开口说过一个字的人，突然开了口：“我听他们说，吸毒可以致幻。”
李警官面色微僵：“什么，致幻？傅先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了，居然会相信这么无厘头的话，吸毒不是能让人致幻，只会让人发疯。
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的人，才会产生错觉，毒品是要命的东西，你糊涂，糊涂啊！”
李警官跟傅家也是有些交情的，看向傅星寒如今这副模样，也是真的忍不住痛心疾首。
连毒品都敢去想了，这样的人，都能算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了。
傅星寒眸光里闪现一丝失望：“这么说，是假的了？我就想试试看，想看到些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以前的时候，他做梦还能偶尔梦到那个人，所以他喜欢吃安眠药，有时候一天吃好几颗。
可安眠药吃下去，睡倒是睡得着了，就是药物的作用，人睡得太死，太难做梦了。
但再难，偶尔也是能梦到的。
可最近这半年来，时间慢慢长了，他连梦都梦不到那个人了。
他知道毒品不能碰，他就是想再看她一眼。
拘留室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傅老爷子杵着拐杖，面色铁青地颤巍巍从外面进来。
年过八十的老人，进来的时候，脸上都是发抖的。
他逼近傅星寒，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将人半拽了起来，声音是近乎绝望的恨铁不成钢：
“畜生，我傅家怎么就生养了你这么个畜生！那是毒，是要人命的东西，你这个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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