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年轻的医生姓白,一边给床上昏迷的女人做检查,一边回应刚回来的凌雯:“还不是老样子。

都这副模样了,她这肺跟不少内脏都差不多废了,你还指望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妙手回春让她完全康复不成?”

床上的女人脸上被缠着绷带,几乎只露出来眼睛鼻子,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只能看出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整个人连指尖都显得白得透明。

凌雯进洗手间洗了盆水果出来,再走近过来时,顺手塞了一颗到医生嘴里。

“不就问了一声,你这怎么就还急眼了呢?我说老白啊,医生的脾气还是要温和一点,别动不动就动肝火,你看你这皱纹都长出来了。”

医生不再吭声,继续给床上的人仔细检查,再挂了点滴上了药。

等忙完了,他才注意到凌雯带回来的一张传单。

上面是一个男人的照片,几乎占了整张传单的三分之二,这页面布局,跟平常的传单比起来,显得很是怪异。

他皱眉:“你带回来的这是什么东西?”

凌雯一回来,就将那单页随手丢到一边了。

现在被问起,她似乎是才想起来,坐到沙发上边吃东西边应声:

“没什么,就别墅门口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谁扔的,回来时一路上好像也都看到了。我看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就带进来了。”

医生拿过那单页看了一眼:“江愉辰……好像是有点耳熟,应该不认识吧。估计是你多心了,现在骗子多,别被人骗了,这东西还是早些扔了吧。”

凌雯不甚在意地将那单页接回来,随手扔在了一旁的茶几上:“想了想确实不认识这人,回头出门扔了就是。”

医生收拾了医药箱准备离开:“我得回去一趟,我哥在醉今朝定了接风宴,说今晚让我必须回去,这边要是有问题,你随时再给我打电话。”

凌雯也没拦着,让他先走了。

算算时间,他这都回国一个多月了,一直被她留在这里当白衣天使,连自己家也还没回去看看。

再看向床上的人,凌雯叹了口气:“这副模样,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倒是早些清醒过来,能说一两句话也好啊。”

归根到底,还是都怪她凌雯心肠太好了。

*

醉今朝。

白子航赶过去的时候,推开包厢门,里面浓烈的烟酒味道扑面而来。

白子航皱眉,在昏暗的光线和浓烈的烟雾里,老半天才算是找到了角落沙发上坐着打盹的白子瑜。

沙发的另一边,正坐在那里自顾自喝酒抽烟的人,不是傅星寒又还能是谁。

白子航伸手,将包厢里的大灯打开,先打了声招呼:“傅哥。”

傅星寒早喝得快要人事不省了,对他的打招呼,吭都没吭一声。

白子航再看向角落里还打着盹的白子瑜,将茶几上一颗骰子掷了过去。

白子瑜冷不防被打了一下,立刻清醒了过来,习惯性地出声安慰:“对对对,你说得都对,前妻死了你很难受,我很同情你……”

他一抬头,对上的却是白子航似笑非笑的目光。

“接风宴?特意准备的?”白子航幽幽开口,视线扫过包厢里仅有的两个人,和茶几上一大烟灰缸的烟屁股,还有倒得乱七八糟的空的红酒瓶白酒瓶。

白子瑜哈哈笑着,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惊不惊喜?你哥跟傅大总裁亲自准备了好烟好酒,就为了好好迎接你。”

白子航叹了一声,大概也是习惯了,到底没再多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脑子里却还惦记着凌雯家里那个病人,那人的伤病实在太过严重,是他之前接触过的患者里面,从未有过的。

他有些心不在焉,白子瑜冷笑了一声:“回国这么久没回家,我听说,你又跟那凌小姐待一块去了?说说看,这次又打算找个什么理由,回去在爸跟爷爷那里蒙混过关?”

白子航应声:“不是待在她那里,是因为一个病人,说是受了伤,肺部严重积水,严重肺病,问题不少。”

一旁喝着闷酒的傅星寒,突然侧目看向了他:“多大?”

傅星寒感觉,自己大概是真的醉了,也开始疯了不正常了。

以前还只是觉得路上不少人,都像她的身影。

现在却是随便听到的一句话,都会联想到她身上去。

白子航一时没能会意:“什么多大?”

“年纪,你说的那病人。”这么一个多月下来,这大概是傅星寒说的最有耐心的一句话。

白子航“哦”了一声,回想起病床上那个小姑娘,纤细的手臂,跟瘦到明显还不到一百斤的身形,回道:“十六七岁。”

除了身形,那个人面部严重受伤,也一时无法分辨清楚面容。

傅星寒眸光几乎是刹那之间,就再一次完全黯淡了下去,他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清楚自己实在是太痴心妄想了。

他撑着茶几起身,摇摇晃晃往外面走:“先走了。”

白子瑜急声叫他:“别这么快走啊,子航这么多年难得回国,一起喝几杯,多说说话。”

他叫弟弟直接来这里,也是看傅星寒这段时间情绪糟糕得可怕,担心这样下去会出事,想让白子航来劝劝傅星寒。

白子航以前学医的时候,学过不少心理学的知识,跟人沟通这方面,可比他白子瑜一个简单的外科医生要强不少。

但傅星寒没再说话,拉开门直接出去了。

他脑子里回想起刚刚白子航说的那一句话:“肺部严重积水,就从未接触过那么严重的患者。”

再严重,至少也还是活着的。

沈言如果还活着,从那样的深海里活下来,应该也会是肺部积水的危急情况吧。

明叔将傅星寒带回了南苑,这么多天来,傅星寒再没回过景园,只待在南苑里。

因为明叔说,南苑是傅星寒跟沈言的婚房,他们结婚那两年,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等回了南苑,傅星寒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拿了酒来,又继续给自己灌酒。

明叔面色沉下去,走过去夺走了傅星寒手里的酒瓶:“先生,您不能再喝了。

上周您才胃出血进了抢救室,医生说您现在肺部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现在无论如何,必须戒烟戒酒了。”

傅星寒喝多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灯光、摆件、桌椅,四处的所有东西都在拼命晃动。

而明叔的话,越来越遥远,在这样模糊而遥远的感知里,傅星寒的脑子里突然就响起了沈言的声音。

“别喝了,烟酒对身体不好,你胃本来就不好。”

那些声音慢慢多了起来,清晰了起来。

在南苑的卧室里,他踢翻了沈言给他端过来的洗脚水,沈言摔倒下去,磕伤了头。

站起来时,她强装笑颜跟他说:“不怪你,我要是一天到晚坐在轮椅上,做什么都不自在,多半比你脾气还要差多了。所以要是想发泄,就发泄出来吧,总比憋在心里的好。”

那些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再慢慢像是在整个房间整个别墅的四处响起。

那些所有的记忆,开始如浪潮般迅速翻涌了过来。

傅星寒摇摇晃晃起身,他感觉四处都是沈言的影子,哪里都是沈言的声音。

他想抓住她,着急往楼上卧室里走:“阿言,我不喝了,不喝了好不好。我错了,你上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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